在霍格沃茨度过的第一个夜晚其实并不美妙，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听到一阵微弱的电流声。可睁开眼往四周瞧去，却只能见到黑湖被风吹皱的粼粼波光流淌在粗糙的石墙上。
霍格沃茨的夜晚是如此安详静谧，画像们也睡了，空旷的医疗翼里似乎只剩下了我一个醒着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点睡意也无，也许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也许是为未来担忧，但总之……我失眠了。
说实话有点恐怖，尤其是明天一早还要和霍格沃茨最不好相处的教授一起去对角巷购物。
这和要我的命有什么区别？
我在单薄的床板上辗转反侧，尝试了无数种方法迫使自己入睡，但最后却都收效甚微。天边的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我那站了一晚上岗的眼皮终于想要休息一会儿。
但现实总是不会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发展。
就在我闭上眼不到五分钟之后，医疗翼的大门处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庞弗雷夫人的速度甚至比闪电还快，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她就已经披上一件外套走到了门外查看。
“皮皮鬼！”我听见她愤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咯咯咯的笑声。庞弗雷夫人似乎被皮皮鬼给激怒了，她忍无可忍地吼了一句：“现在是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皮皮鬼怪叫了一声，似乎是在模仿庞弗雷夫人的语调，随后尖声说道，“皮皮鬼的闹钟专挑蠢蛋打呼噜的时候响！”
“如果你执意这样，皮皮鬼，我不介意请血人巴罗来评价一下你的闹钟。”庞弗雷夫人说。
皮皮鬼愤怒地咒骂了一句什么，随后发出一阵像是皮球泄气的声音。吵闹的声音逐渐远去，庞弗雷夫人也嘟嘟囔囔地回到医疗翼。她路过我的病床时瞧了一眼，但我早已能熟练应对老师各式的突击检查，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其实我的两只眼睛一直在轮流放哨。
直到我听见医疗翼里传来一声沉重的关门声，才敢屏住呼吸轻轻地从床上坐起来。从这里向外看去并不能瞧见皮皮鬼到底干了什么，但至少百分之一百二十能肯定的是他不会好心来慰问我这个“病人”。
不过此时此刻我恐怕没有太多的精力去顾及为什么皮皮鬼会突然出现在医疗翼，因为……斯内普来了。
是的没错，在六点四十多的清晨，斯内普已经穿戴整齐站在我的病床前，用他那挑三拣四的眼神把我上下打量了个遍。
我想了五分钟也没想明白，怎么他在本该休息的节假日里加班还能起这么一个大早？我以为在英国班上了一半人不见了，破班爱谁上谁上才是常态……
难道霍格沃茨也要上早八？
斯老师还是太爱工作了，怪不得伏地魔和邓布利多都重用他呢。
“看来这位小姐还算有点时间观念，”斯内普见我一直坐在床上发呆，忍不住出言嘲讽，“如果她能带上她的脑子一起起床，我相信今天应该不会那么糟糕。”
其实我很想说点什么，比如熬夜之后又早起很容易猝死，非常影响他为两位老板效力。又比如经常生气会长结节，巫师世界似乎还没有对应的治疗手段。但鉴于他在英文修辞方面的功力远胜于我，于是我非常识趣地选择了闭嘴。没关系，他不死我死，死亡结局又怎么不算一种结局呢？
我揉了揉有些倦怠的双眼，努力表演一个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年幼孩子，用一种迷迷糊糊的声线和他说道：“斯内普教授，如果是去对角巷的话，商店都还没有开门吧……”
斯内普轻轻哼了一声表示不赞同，他冰冷的声音像是寒冬里一盆刺骨的水，从我头顶直灌而下：“按照你现在的速度，我们过去刚好可以赶上最后一家店关门。”
“那太好了，我现在睡一觉。教授麻烦你下午再来，这样的话我们也许赶上的就是早上营业的时候！”
“……”斯内普没回答，但从他下沉的嘴角来看似乎是并不同意我的提议，“五分钟，你只有五分钟的时间……”
“十分钟，”我说，“五分钟不太够。”
我似乎是听见了斯内普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他咬牙切齿的低吼：“我没功夫和你讨价还价……”他那双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我，仿佛像两个黑洞洞的枪口，而下一秒从中射出的子弹就会把我的脑袋打个对穿。
尽管我在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移开已经对上的目光，但还是忍不住心虚地在脑海中快速构思能用得上的借口。比如突然肚子痛，需要去盥洗室解决一下个人问题；又或者自己容易低血糖，至少吃两口东西垫吧垫吧……
好在这大早上的斯内普应该没兴趣给我来一个摄神取念，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紧接着猛地转身朝医疗翼外面走去。他穿的那身标志性的黑袍在他身后被风吹动得宛如一双巨大的黑色翅膀，有那么一瞬间我其实庆幸他姓斯内普而不是韦恩。
庞弗雷夫人对他清晨就来打扰病人休息的行为十分不满，但这似乎是邓布利多的授意，她抱怨了几句之后就没再多说什么。就在我准备饿着肚子开启今天的对角巷之旅时，原本离开的斯内普忽然又端着一个银制的餐盘回到了医疗翼。看得出来他对这份临时的委托十分抵触，盘中的刀叉丁零当啷的响了一路，像是我葬礼上适合所有人一起吟唱的挽歌。
然而斯内普显然是个体面人，他只是将餐盘放在我的床头后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里。哦，当然，他这一次临走前也不忘用他淬了毒一样的眼神灼穿我的脑门。这一度让我怀疑自己身上带着某种类似于“百分百被空手接白刃”的天赋，只要我一出现在斯内普的视线范围内就会自动触发。
“丰盛的早餐，快吃吧。”庞弗雷夫人一边说着一边为我检查身体，她拿着魔杖在我身上来来回回比划了好几遍吗，嘴里时不时发出一些奇怪的叹词。我则低头看向餐盘中的食物，显然，我和她对于“丰盛的早餐”的定义略有不同。至少在我的认知里不会把两片烤吐司夹煎蛋称之为“丰盛”。
我三下五除二地解决了早餐，走出医疗翼的大门时斯内普正等在楼梯口。墙上的画像似乎在试图与他攀谈，但他明显没什么兴趣，就连偶尔嘴角的抽动都会让我以为他是在建议人家拯救一下岌岌可危的发际线。
“斯内普教授，”我走到他身边，看着画框中那个似乎把窗帘穿在身上的矮小男人冲我挥了挥手，“呃……我想我们可以出发了。”
“真是个好消息，想必梅林听了怕是也要从坟墓里笑醒。”
他说这话时眼神还是一样的空洞麻木，似乎只有在偶尔对上我的目光时流露出一点痛恨与厌恶。不是哥们儿变脸变得有点太快了吧，昨天可还不是这样呢。
我动了动嘴，但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假设我还没有炮灰到在某个学年年末的时候一命呜呼，那就意味着我要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七年，现在就惹怒他对我来说没有一点好处。当然，这绝不是因为我本人的英文词汇量永远只从abandon开始再从abandon结束。
说起来……我竟然毫无障碍就能听说读写英文，该不会我脑子里装了个翻译器吧？
斯内普带着我穿过了许多在我看来一模一样的走廊和门厅，从中庭出来的时候距离霍格沃茨的正门都还有至少八百米的距离。霍格沃茨的教授和学生看样子人均竞走运动员，如果身上绑个计步器，每天起码两万步打底。
“我假设你明白，我对照顾小孩这件事毫无兴趣……”跨出校门的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身体轻盈了些许，斯内普在我就快撞上他的前一秒停住转身，抬起他被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手臂说，“抓住我，别指望我会像保姆一样牵着你走。”
“好的，斯内普教授。”
就在我把手放上去的下一秒，眼前的景象忽然像是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里高速运转了十遍，导致幻影显形落地时我仿佛吃菌子中毒，眼前全是波浪形状的屋顶。我抬起头，正对上斯内普有些不怀好意的微笑：“欢迎来到对角巷。”
他说完就顺着路往前走去，像是根本没有我这么一号人，并且我要小跑着才能追上他大步流星的速度。一时间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今天究竟是来入学采购，还是专门到对角巷拉练。
“你的入学通知书里有清单，这是地图。”斯内普说着，突然从前面飞来一张羊皮纸盖在我脸上。
“好的，斯内普教授。”我把地图从脸上拿下来，看着上面形形色色的商店，思索着一会儿要先去买什么，以至于斯内普的话在我耳边只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
“采购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别指望我会等你。”
“好的，斯内普教授。”
“现在，站在原地等着，别让我发现你因为那些没必要的好奇心到处乱跑。”
“好的，斯到普教授。”我说。
话音刚落，斯内普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阴沉下来，一时嘴快的后果就是接下来他再也没给我好脸色。尽管我认为他这一生当中有过的好脸色也屈指可数。
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原来我们已经走到了古灵阁的门口，盘踞在屋顶的仿真巨龙正把自己的爪子从雪白的穹顶上移开。门口的妖精还没来及向斯内普鞠躬行礼，就听见一个欢快的声音在从旁响起。
“西弗勒斯！你怎么也来这里？”
我顺着声音的来源看去，一个金发的男人正自然地想要揽住斯内普的肩膀。他戴了一副黑框眼镜，灰蓝色的眼睛在镜片后眨动了两下，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斯内普皱着眉远离了他几步，仿佛他身上沾满了鼻涕虫的粘液。
或许是我的目光在这位突然出现的先生身上停留得太久，他很快也注意到了我。只不过他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笑容就僵在脸上，毫不夸张，我从他的脸上读出了“大白天见到鬼了”几个字。
“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西弗勒斯？你……”
“如果你的眼睛是个摆设，沃特斯，”斯内普扯着嘴角开口，黑色的头发随着动作轻微地摆动“我建议捐献给圣芒戈，听说那里的治疗师正在研究这种手术。”
那个名叫沃特斯的金发男人毫不在意地耸耸肩，微笑着顺着话说下去：“再说吧，应该会有人比圣芒戈的治疗师更需要我的眼睛。”
斯内普不置可否的撇撇嘴，似乎是想再说点什么，却像是突然察觉到危险一样猛地扭头盯着古灵阁旁的一条小巷。由于两侧的建筑都较高，巷子里很少能被阳光照射到，只能看到黑漆漆的一条道。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样子，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墨绿色袍子的人。他的身形矮小，脸也隐藏在兜帽下，根本看不清他长什么模样。
我的余光瞧见斯内普已经不动声色地摸上了魔杖，而那个人只是极快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是在逃离什么。等到这个奇怪的墨绿色身影消失在对角巷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后，斯内普才收回怀疑和探究的目光。
“接下来……”斯内普冰冷的语调毫不意外地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一看，发现他也正在看我，“在这里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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