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瑕见黛玉小脸发白,便知这阴司报应之事吓着了她。
到底年纪小,听了这些哪能不害怕?她眼珠滴溜溜一转,立刻扬起轻松活泼的声调,哎哟一声凑近说道:
“小黛玉,话可不能这么说,此乃积攒功德的大好机缘。功德之力,最是能涤荡心尘,化解郁结,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再者,助这些迷途之魂了却心愿,它们得以往生,自然便不会再来纠缠于你,岂非一劳永逸?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她故意将话说得轻巧功利,那些麻烦复杂之处,一概略过不提。
黛玉还在迟疑,地上那小鬼因为靠得近,身上的阴冷气息反而渐渐平稳下来。
它忽然抬起头,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竟微微有光,断断续续说道:
“我……我好像听见……有人吵架……一个是……周瑞家的声音……另一个……像是赵姨娘屋里的……小吉祥……”
赤瑕:“……”
“周瑞家的?赵姨娘屋里的?”
这几个字像小石子似的,噗通一声砸进黛玉心湖里。
她才进贾府没多久,可也听母亲说过贾府里头的人情关系——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得力手下,赵姨娘更是个处处不简单的。
这两人手下的竟凑在井边吵起来?这事儿绝不简单。
正想着,那小鬼突然浑身发抖,身形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抱着头嘶哑道:
“头……头好痛……后面的事……记不清了……只剩一片黑……好冷……”
它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影在晨光中如同被水化开的墨迹,越来越淡,几乎快要看不见。
赤瑕神色一凛,低声道:“不好,它魂魄要散了。看来这不是意外失足,背后牵扯恐怕深得很。”
她望向黛玉,声音里带着提醒,“咱们得赶紧提升修为,你灵台越清明,往后招来的麻烦只会越多、越凶险。”
眼看那小鬼身影越来越淡,一双眼里全是哀求。
黛玉心里本来还怕得紧,可见它那样可怜,天生的一副软心肠又被勾了起来,终究忍不住颤声应道:“我……若有机会,定帮你问个明白……”
她话音才落,那小鬼像是终于得了慰藉,化作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进了晨雾里,再不见踪影。
一旁的赤瑕却早就恢复了那副精神十足的模样,居然把“帮小鬼申冤”正式列进了“黛玉解郁疗程”之中,还兴奋地搓手道:
“计划升级,从明天起,修炼加倍。咱们一边养好灵体,一边探探这贾府底下——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黛玉望着明亮天色,只觉得前路仿佛被一层看不见的迷雾笼罩着。
从这一刻起,她再也回不去从前那种所谓“安稳”的日子了。
*
自打练了那“开怀畅意诀”,黛玉确实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连脸色也一天比一天红润。
这日去给贾母请安,老太太拉着她的手瞧了又瞧,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我的玉儿可算见着血色了,就是身子还太单薄,得多吃点、好好补一补。”
赤瑕化作一支玉簪斜插在黛玉发间,正得意地在识海里邀功:
“那可不,本仙官亲手调教,就算是块石头也得被我养出灵性。要我说啊,人就不能总闷着,多动动,气血自然就顺畅~”这番半文不白的歪理,逗得黛玉忍不住在心里直笑。
正说着,黛玉余光瞥见鸳鸯和鹦哥躲在一旁低声说话,神色瞧着有些不对劲。
赤瑕顿时来了劲,在她耳边兴奋道:“快,凑近点儿,我好像听见‘赵姨娘’三个字——没准就跟那小鬼的事有关。”
黛玉只好假装去瞧窗边的盆景,悄悄往那边挪了几步。
鸳鸯二人一见她过来,立马收住话头停了交谈。
黛玉脸上微微发热,轻声解释道:“我就是闷得慌,想听听你们说话解解闷。”
后头的雪雁瞧见这一幕,差点喜得掉下眼泪——自家姑娘从前总是独自垂泪,什么时候主动找人凑近听过闲话?这简直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的大好事。
鸳鸯见黛玉只是好奇,便松了口气,又低声继续说道:
“可不是嘛,赵姨娘屋里的环哥儿这次病得邪门,都三四天了高热就是不退,整日胡言乱语。下人们都在背后偷偷议论,说怕是赵姨娘自己造了什么孽,如今冤魂找上门来,报应到哥儿身上了。”
鹦哥连忙掩口,小声惊呼:“这也太吓人了,政老爷难道不管管?”
“哎,政老爷自己也正烦着呢。”
鸳鸯撇了撇嘴,“赵姨娘整天哭哭啼啼,非缠着政老爷说是有人害了她的环儿,非要请和尚道士来作法。闹得政老爷更不愿去她屋里了。”
黛玉心中一惊,那小鬼残存的记忆中,确实有“赵姨娘屋里的小吉祥”和“周瑞家的”在井边争执的画面!
夜深人静时,那小鬼果然又来了。
这一次它的身形比之前更加模糊不稳,周身的寒气阵阵扩散,险些惊动了窗外巡夜的婆子。
黛玉又是害怕又是无奈,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若不把这件事查个明白,只怕往后都别想安宁了。连赤瑕也察觉到事情不简单,干脆将“调查井边悬案”正式加入了每日调查任务之中。
黛玉只得轻声对那小鬼说道:“你先安心去吧,我已经听说环哥儿病重的事或许与你有关,正在想办法打听。你且再忍耐几日,千万别再惊动旁人,否则这事就更难查清了。”
小鬼听了她这番话,眼中的哀求之色稍缓,这才渐渐化作一缕青烟,悄然散去。
等那小鬼一走,赤瑕立刻来了精神:“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赵姨娘院里探个虚实。”
说罢她掐诀念咒,一道淡淡灵光将黛玉笼罩,两人的身影渐渐隐去。
被‘隐身诀’护住的黛玉又是紧张又是新奇,跟着赤瑕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赵姨娘房中。
见贾环躺在那张填漆床上,小脸烧得通红,双眼紧闭,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胡话:
“……别过来……不是我……井口……好冷……粉……是香粉……”
虽只是只言片语,却字字透着诡异,听得人心头直发紧。
赵姨娘坐在床边抹着眼泪,全然不见平日那股掐尖要强的劲儿,只对着心腹丫鬟小鹊低声抽噎:“……难道真是报应?那天我就不该争那盒宫里赏下来的蔷薇硝……若不是为那盒劳什子香粉,也不至于和周瑞家的在井边吵起来……如今竟惹出这样的大祸……”
黛玉和赤瑕一听,同时心神惧震。
香粉?井边争执?这竟与那小鬼所说的完全对上。
赤瑕连忙传音:“快,仔细感应这屋里的‘情绪’和‘执念’。”
黛玉定下心神,闭目凝神。
等她再睁开眼时,竟真“看”见了——贾环周身缠绕着黑灰色的恐惧气息,赵姨娘身上则是焦黄的焦虑,还夹杂着一丝灰绿的愧疚。
更令人心惊的是,房间角落的抽屉深处,隐隐透出一股强烈的不甘与怨恨,如猩红色的暗流不断涌动。
“那抽屉里……有东西。”黛玉在心中惊呼。
赤瑕暗中催动法力,那抽屉悄无声息地滑开。见一堆杂乱的针线上面,正摆着一个精致的小瓷盒,盒盖半掩,露出里头桃红色的香粉。
就在这一刹那,异变突生!
那香粉在无人使用的时候竟然自由飞舞起来,一股猩红色的烟尘腾起,在半空中凝成一张模糊而狰狞面孔,直朝着贾环扑去。几乎同时,窗外隐隐传来一声极轻、却又阴冷刺耳的小女孩嗤笑声。
“???原来还不止一个小鬼……”赤瑕几乎脱口惊呼,“这香粉里怕是被下了更凶的咒,根本不是索命,是有人想借这盒香粉借刀杀人。
之前那小鬼怕是枉死的,它的执念阴差阳错挡掉了一部分诅咒,贾环这才只是病重没送命——两个冤魂,正搁这儿斗法呢。”
剧情瞬间反转。
原以为是冤魂索命,没想到竟是后院宅斗的阴谋。
赵姨娘虽看不见那猩红色的鬼面,也觉得屋子里阴冷阴冷的,还伴随着心悸,甚至还有一股阴寒扑面而来。
又见抽屉自己无故打开,吓得她“嗷”地一嗓子尖叫起来:“有鬼……有鬼啊……”
这一叫顿时惊动了外面守夜的仆妇,脚步声、询问声纷纷朝房门涌来。
“糟了,要暴露。”赤瑕急忙喊道,“风紧,扯呼。”
黛玉压根没听懂这位仙官嘴里喊的什么“风什么”、“有什么呼呼”这是哪门子暗语,可眼下情况紧急,她也顾不上多问,一颗心都快跳到了嗓子眼,只能被隐身的赤瑕一把拽到里间的紫檀木衣柜后头,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门外,第一个冲进来的竟然是周瑞家的,她身后跟了几个还没完全醒过神的婆子和丫鬟。
周瑞家的迅速扫了一眼屋内,目光掠过那无故打开的抽屉和里头的香粉盒时,脸色明显一变,却又立刻稳住神情,上前扶住吓得瘫软的赵姨娘,温声劝道:
“姨娘定是连日照顾哥儿累着了,一时心神恍惚做了噩梦。哪儿来的什么鬼呢?您快定定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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