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优雅地将茶盅往案上轻轻一顿,站起身,脸上不见怒意,反倒笑了。
那一张俏脸上笑容明亮,衬着一颗尖尖的小虎牙,竟有几分玩世不恭的俏皮。
“赵检讨这话,我听不明白。圣贤书是读进去了,这心胸怎么倒读小了?我史湘云的官,是圣上亲封的;我的功名,是圣上亲点的探花。赵检讨心里若有不平,大可去敲登闻鼓,上金銮殿问问陛下,为何如此安排。”
她说到此处,目光扫过赵检讨那张又红又白的脸,话锋愈发犀利起来。
“至于‘生得好’……我倒觉得,皮囊是小事,心正,相才正。心里若是腌臜,看什么都带着秽气。赵检讨在翰林院二十年,不想着如何为国为民,却只日日盯着同僚的官阶和脸面,不仅不协助新人熟悉翰林院,反而恶言恶语,不利于士气,也难怪在原地打转了二十年。”
“你!你!”赵检讨气得指着湘云,嘴唇哆嗦。
“我如何?”湘云挑眉,迎着他的目光,寸步不让,“我说的,哪一句不是真真切切的大实话?”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满屋子的沉闷空气顿时活泛起来。
众人看赵检讨的眼神,都多了看笑话的意味。
屋子里一时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钱学士更是抚掌大笑:“说得好!史兄字字珠玑,我好生佩服!”
话音未落,一个尖细的声音从角落里钻出来。
“说得倒比唱得好听。还不是个靠女人的顽意儿。”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还是那三皇子门下的孙侍讲,正斜倚在门框上,一脸的轻鄙。
他一双眼睛在湘云身上溜了几个来回。
“就这副身子骨,怕是比姑娘家还单薄些。夜里在公主府当值,不得喝一宿的虎.狼之药?”
“哈哈哈!”他身边几个人立刻跟着哄笑起来。
这话实在粗鄙,把翰林院斯文人的脸面都丢尽了。
虽说人性皆通,食色性也,然而翰林院众人,皆是进士出身,之乎者也的表面文章,乃是安身立命的吃饭家伙。
便是吵架,亦要引经据典,往往比的不是谁更正确,而是谁炒的更加优雅,更加有文采。
言语粗鄙之人,无论对错,在翰林院里,总是被视为下流。
【呵呵,人性自古不变呀。】
【这些翰林院的所谓高级知识分子之间吵架,和我们那21世纪的一些所谓大都市高级白领的邮件里吵架如出一辙。】
【明明邮件上抄送的几个项目邮箱里,加起来,几十个都是中国人,或者是看得懂中文的华人,非要引经据典用英文写作课上那种阴阳怪气的客气英文吵。】
【因为他们知道,这些邮件必然会被项目邮箱上面的刚刚入职的junior新人或者实习生截图,然后发到某书上引起大家围观。】
【然后来龙去脉,谁对谁错并不重要,大家会揪着他们的英文措辞,谁犯了语法错误,谁the和a用的不对,这些事关专业度的细节,讨论个几百楼。】
【说来说去,吵架也是一种展现专业度的方式,就好像你们翰林院里面的高级读书人,吵架也是展示自己读书能力的一种方式。】
【说到底还是在孔雀开屏,展现自己打工人的能力罢了。在公主这类真正的统治者眼里,大概是颇为有趣。】
【所以宿主,与其和这些人吵没意义的架,不如抱紧公主这个大腿,实现阶级跃升,从打工人成为这大周朝的真正统治者。】
【你原来的阶层四王八公,其实不过都是皇家的打工人。】
湘云对于一些21世纪的事情倒也是听系统说了不少,是以对于这邮件的比喻倒也了解。
虽然系统说的结论颇为有理,然而湘云眼下却是咽不下这口气的,以她的性格,非要把这爆竹点了不可。
却见钱学士倒是先提湘云发作了,他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指着孙试讲:“你放肆!”
湘云却伸手拦住了他。
她慢慢踱步,走向那孙侍讲。
湘云本就身量纤细,一身绯色官袍更衬得她清减了几分。可她腰背挺直,颇有真名士自风流的潇洒风骨。
【高能预警!宿主即将开启吵架小能手模式。前方吃瓜群众为您现场报道。】
那孙侍讲见她这般气势,心里竟有些发虚,脚下不由自主退了半步,随即又恼羞成怒,挺起胸膛。
“怎么,想动手?我告诉你,我爹可是……”
“孙侍讲。”湘云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劳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
“啪!”
一声脆响,在翰林院里传得清清楚楚。
满屋子的人都怔住了。
湘云虽是女子,然而随史家传统,自幼习武,这一章打的着实不轻。
孙侍讲捂着脸,眼睛瞪得大:“你……你敢打我?!”
湘云甩了甩手,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抱歉,有只蚊蝇在耳边聒噪,一时没忍住。”
她挨近孙侍讲,压低声,只够两人听见:“你再用那双浊眼看我,我就把眼珠子给你挖出来。再用那张臭嘴说句浑话,我就把你的牙一颗颗敲下来。”
她吐字轻柔,孙侍讲却听得浑身汗毛倒竖。
他从湘云那双冷冷的眼眸里,看见了上位者的威压和冷冽的杀意。
【哼哼,宿主可是正经的豪门千金,打小金枝玉叶培养出来,交际都是四王八公贵女级别,稍微露一点上位者的威压,就够这狐假虎威的孙试讲喝一壶了。】
“你……你给我等着!”孙侍讲丢下一句场面话,便想带着小弟灰溜溜地走。
“站住。”
湘云不慌不忙,弯腰捡起地上一本书,慢条斯理拍去上面的灰尘。
“孙侍讲这话,一股子腌臜气。想来也是,令尊身为礼部侍郎,执掌教化。可教儿子的规矩,倒像是都教进狗肚子里去了。”
这话一出,比方才那个耳光还响亮。
这不止是骂孙侍讲,是把他礼部侍郎的父亲也一道骂了。
礼部侍郎的儿子,在翰林院里出言不逊,低俗,并且还和尊贵的昭明公主相关,此事可大可小。若是闹大了,让御史参一本也是有的。
【作为21世纪的系统,我不得不插一句,宿主你这句话逻辑在线,但是侮辱小狗狗了。狗狗是多么可爱的小生灵啊!】
“至于那补药,”湘云的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眯眯眼,“我看孙侍讲更用得上。毕竟,心不干净的人,肾水也未必足。”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了。
“你……你血口喷人!”
孙侍讲气急败坏,是个男人就受不得这等羞辱。他握紧拳头,就朝湘云脸上挥去。
湘云淡定站着,不闪不避,眼神冰冷。
她看得出这孙试讲并未习过武,便打定了主意,要在最后一刻抓住他的拳头,略施巧劲,将他掀一个大跟头。
在这翰林院立威,不仅要立自己的文采口才,更要立自己的武力,免得让众人觉得自己身形瘦小,便欺负了去。
就在这时,一个威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都住手!成何体统!”
众人回头,只见翰林院掌院学士,李掌院,正黑着一张脸站在门口。
李掌院是宗室旁支,辈分极高,为人方正,在翰林院里说一不二。
他一露面,孙侍讲的拳头便僵在了半空中。
【哎呦,怎么办?宿主要秀武功的机会怕是没有了。】
【虽然说宿主的这武功,放到江湖里遇到高手自然是不行的,然而在这翰林院,大部分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的地方,那可是横行天下。】
“掌院学士。”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李掌院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孙侍讲和史湘云身上,眉头紧锁。
“光天化日,在翰林院公然斗殴,你们眼里还有王法吗?斯文何在?”
孙侍讲立刻抢着告状:“掌院大人!是史湘云先动的手!他还出言侮辱下官和家父!”
李掌院转向史湘云:“史侍读,可有此事?”
湘云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回学士大人,确有此事。孙侍讲言语污秽,涉及公主清誉,实在不堪入耳,下官一时气愤,失了分寸。下官甘愿领罚。”
她认得坦荡,倒显得孙侍讲小家子气。
何况还抬出了公主。
李掌院深深看她一眼,眼神颇为复杂。
若是普通的口角甚至于斗殴,他都可以处理。
然而涉及到公主,此事便可大可小,他作为翰林院的领导,自然不愿意将这件事闹大,若是闹大了到皇帝的耳朵里,说不定还会怪他一个管理无方。
毕竟那皇帝,凡是涉及到他宝贝女儿的事,往往便不按照逻辑和规则出牌。
若是让皇上知道这孙试讲说出侮辱公主的话,那整个翰林院在场之人,都怕是会受罚。
李掌院沉吟片刻,朗声道:“孙侍讲,言语不端,挑衅在先,罚俸三月,闭门思过十日!史湘云,出手伤人,有失官仪,罚俸一月,将《翰林守则》抄写二十遍,明日交来!”
这般处置,明眼人都瞧得出是偏袒史湘云。
孙侍讲不服:“学士大人,这不公……”
“怎么?”李掌院眼睛一瞪,“我的话,你要驳?”
孙侍讲顿时没了气焰,不敢再多嘴,只狠狠瞪了史湘云一眼,悻悻然走了。
一场风波,就此平息。
钱学士凑过来,低声说:“史老弟,好本事。只是你今日得罪了孙试讲,日后须得小心。他那个人,心眼小的很,睚眦必报。”
“多谢钱兄提点。”湘云拱了拱手。
湘云处于这风波的中心,不愿在大厅里被众人盯着看,于是走出办公的所在,脚下放缓,来到翰林院游廊下。
一袭圆领官袍,衬得她身形愈发挺拔,眉目间那股子英气,是寻常文弱书生断断没有的。
【你那一记耳光,扇得可真响。】
系统在她脑子里说话,一股子看戏不怕台高的兴头。
“噤声。”她口中没发出动静,“还嫌不够乱么?”
【乱?为何要乱?你当众打了三皇子的人,骂礼部侍郎的公子肾水亏虚,这摊子已经够大了。不过,我瞧着喜欢。】
湘云拐过一处回廊,见四下无人,便在僻静的花园一角停了步。
她寻了棵老树,背靠着粗糙的树干,长长呼出一口气。
方才在公房里头那股子紧绷的劲儿,此刻才散了。手上还留着方才那股子麻劲儿,那一巴掌,她确是用足了力气。
“你问我为何出手?”
【可不是。你不是要藏拙么?这动静可一点儿也不小。】
湘云仰头,看大树繁密的叶子,看那日头在树叶里跳动,千万年亦如是。
“这世道,从来便是强的欺负弱的。”
“或者说,是明白人欺负糊涂人,有权柄的拿捏没权柄的。我初来乍到,若不先叫他们晓得我的厉害,往后便只有任人搓揉的份儿。”
【是这个理。好比狸奴戏鼠,靠的不是蛮力,是那股子气。】
“还不止这些。”
湘云从袖中取出一块素白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修长漂亮的手指。
“你说,这天底下,可有真正的公道?”
【哟,宿主怎么说起哲学来了?】
“我是正经问你。”湘云收了帕子,“小时在史家,老太太请了先生嬷嬷,日日教我规矩。他们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好比圣旨。”
“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什么‘三从四德’,又说‘姑娘家若不守规矩,将来如何嫁得出去’。”
【哎呦,听着就叫人喘不过气。】
“后来我留心瞧,那些教我的嬷嬷,那些满口纲常伦理的先生,他们自己呢?”
湘云抬眼,盯住枝头一只喳喳叫的喜鹊。
“一个个活得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被那些规矩捆了一辈子,到死也没挣开头上的枷锁。”
【所以你便不听话了?】
“不是不听话。”湘云摇头,“只是我才明白,‘听话’这两个字,从来就不是什么好词。不过是方便上头的人管束罢了。”
系统安静了片刻。【宿主,你这番见识,不像个侯府千金能有的,倒看起来是上位者才有的视角。】
“我也觉得。”湘云笑了,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许是天生的反骨。”
她顺着花园石子小径往前走。脚下碎石松松,风里送来远处丹桂的甜香。
“你可晓得,我女扮男装进京赶考那阵子,曾住过一家客栈。”
【后来呢?】系统开启捧哏听故事模式。
“邻房住着个书生,每日三更灯火五更鸡,念书念得嗓子都哑了。”
湘云走到一丛菊花前,碰了碰花瓣上滚圆的露珠。
“放榜那日,我中了,可入殿试,他却名落孙山。我在街上见着他,人像丢了魂。后来听说,他回乡做个蒙童先生去了。”
【这原是常事。科考一道,本就是千军万马独木桥。】
“是常事。”湘云重复这两个字,“可你说,他输在哪里?输在不够勤勉?输在不够聪慧?”
【那也未必。时运也占着一头。】
“不止时运。”湘云转过身,叹了口气。
“他输在信了那套话。信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信了‘一朝成名天下知’。可真相呢?真相是,这世上的路,从起头处,便不是平的。”
湘云叹了口气,在心中和系统道。
“有的人,生来就在别人跑一辈子也到不了的地方。有的人,跑断了腿,也够不着别人的起点。”
【宿主,你这念头可了不得。叫人听了去,一个‘离经叛道’的罪名是跑不掉的。】
“离经叛道?”湘云嗤笑,“我现在顶着男人的名头,欺君罔上,天下少有。还能比这更叛道么?”
【……罢了,你说得对。】
湘云继续往前,穿过花园,进了一座小巧的六角亭。
亭中有石桌石凳,她拣了个凳子坐下,手肘撑着桌面。
“你可知我方才在翰林院里,瞧见了什么?”
【一群争权夺利的老爷们?】
“对,又不全对。我瞧见的,是另一处学堂。”
【学堂?】
“正是。”湘云轻轻看向远处,“这里头的翰林学士,哪个不是人中之杰?可这地方的规矩,和我当年在史家后宅瞧见的,竟无二致。”
【怎么说?】
“不过是把奖赏的‘红花’换成了‘官品’,把管教的‘嬷嬷’换成了‘掌院’,把年末的‘功课’换成了‘考绩’。”
湘云说至此处,摇了摇头。
“里子丝毫未变。都是一套叫人听话的法子,好叫权位稳固罢了。”
【姑娘这话,可算说到根子上了。】
湘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精辟?这不过是我活了十几二十年,拿血泪换来的几个字罢了。”
【所以你才要在翰林院里头立威。你晓得,进了这衙门,要么你做规矩,要么规矩吃了你。】
“正是此理。”湘云抬起眼。
“这世上的规矩,要的就是人听话。所以才有了怕,有了赏罚,有了争斗。叫人不敢不从,只能低头。”
【偏姑娘你,就是不肯低头。】
“因我看透了。”
湘云起身,走到亭子边上,扶着朱红的栏杆,远远望着那一片宫墙殿宇。
“但凡有一日,我的好歹还要由着旁人说嘴,那我便不算个自由人。那我同当年在史家大院里,又有什么分别?不过是从个小笼子,换了个大笼子。”
“所以我要他们晓得,我史湘云,并非任人拿捏的软面团。”
湘云转过身,背靠着亭柱,话里带了股凛然的劲儿。
“孙侍讲那样的人,你敬他一尺,他便要进一丈。他不是同你讲道理,他是要掂量你的分量,好晓得日后怎么踩着你往上走。”
【明白了。姑娘那一巴掌,是给他重新定了个位分。】
湘云淡淡笑:“那一巴掌就是告诉他,我不在他的算计里头。我不吃他那一套。”
【可这样一来,岂不树敌?】
“树敌便树敌。”湘云浑不在意地摆摆手。
“我这叫看清了局势,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人来摆布,不如先发制人。”
【罢了,横竖姑娘说什么都有理。只是有件事,我得提个醒。】
“什么?”
【你方才打的那位,可是三皇子的人。他父亲又是礼部侍郎。这两头合在一处,可不是好招惹的。】
“我晓得。”湘云眼神沉了些。
“可我今日若退了,明日便有更多的人来探我的底。到那时,只怕我想还手,都没了机会。”
【唉,话是这么说。可万一皇后和三皇子那边借题发挥,给你使绊子,又当如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湘云说得轻巧,心里却雪亮。这事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去。
她得罪的,不止一个孙侍讲,而是三皇子那边一众人。
太子那边,又因着尔朱豪的事,对自己心存芥蒂。
里外不是人。
【依我说,姑娘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去寻公主那棵大树底下好乘凉。】
“乘什么凉,我还想着怎么退了这门亲事呢。”
【得了吧,退亲?这话姑娘自个儿信么?】那声气里满是淘气。
【真要退亲,昨儿在承欢殿,怎么就应下了?还说什么约法三章,说白了,就是嘴上硬,心里头软。】
“你懂什么。”湘云脸上飞红,有些恼了。
“我那是权宜之计。”
【权宜之计?我看姑娘是见了殿下的仙姿,动了凡心。殿下那般人物,谁能把持得住?也是人之常情。】
“胡说!”湘云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我……我不过是想着,先应下婚事,拖延些时日,再想旁的法子。”
【是,是,姑娘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信我瞧见的。】
“你瞧见什么了?”
【我瞧见姑娘昨儿在承欢殿,公主握了你的手,你半边身子都僵了,耳朵子都烧起来了,倒像抹了上好的胭脂。】
“那……那是我一时情急!”
【情急?姑娘方才在翰林院,当着众人给孙侍讲没脸,进退自如,怎么不见你情急?】
“……”
湘云一时语塞。深吸口气,平复了心绪。
散步,又与系统唠嗑了一会儿,她略略静下心来,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的狼毫笔,准备抄书。
【宿主,你不好奇?】
“好奇什么?”
【你和公主的事,宫里还未有明旨。按说这等皇家秘闻,绝传不了这么快,更传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湘云握着笔的手,一时间停在半空。
是了,这太反常了。
宫里的消息,向来是铁桶一般。便是太子和三皇子想安插人手,也断不敢拿公主的婚事做文章。
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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