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相思
“所以，”乐正凛长身而立，把玩着手上这个一闪一闪的白色光球，没错，这就是他初时送去灵山派炼器大师的白色光球，他微挑了挑眉，“这就是系统？”
当初应了素灵仙求灵药一事儿，作为回报的就是唤醒这个初时把玩还似沉眠未醒的光球。
自这白色光球出现的一瞬间两人就已经注意到了，彼时乐正凛感受着胸膛上透过法衣传来的温度，他素来没有与人这般近身过，脑海里记忆纷杂，胡乱地发散着思绪，一会儿是当初茫茫大雨如天河倾中初见，一会儿是当初寒潭取骨，一会儿是九天玄雷骤降，半晌思绪却被触手可及的温度拉回。这温度从另一个人身上传来，这是一具充满力量感的身躯，能够劈山裂石的凶悍力量被困在这具修长匀称的躯体里。
脑海里似乎又闪过了一些画面，乐正凛面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古怪起来，耳朵也慢慢染上一些热意，舌尖抵了抵牙齿控制住面上似笑非笑表情，心里长叹一声，控制自己不去想脑海里令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的画面，腰间令牌振动得正好，他手一撑就分开两人距离，“申屠……”
来得正好。
他也需要一点时间理清一下思绪。却不想手使力，手掌之下不是衣料触感而是温热有力的肌肤，他要挪开却错手碰到微妙的凸起…
乐正凛抬头，就和对方对上了眼神。他脸上古怪笑意还没有收回去，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又仿佛触碰到滚烫的火山熔岩被烫到了一般飞速收回。忽然就见申屠渊正了正方才散乱的衣襟，挑了挑眉稍，促狭一笑，似调侃，“阿凛，好摸吗？”
他笑吟吟的，待看清楚乐正凛面上还未收回的古怪表情时候，唇边笑意加深，声音也低了下来，微带暗哑：“你对我有感觉的。你喜欢我。”这话语太笃定，又带着惯常居于高位之人的不容置疑，本应该让乐正凛生出做对的反心，他微微颔首正了目光还没有作答，就听见对方慢慢补上未尽话语：“好不好。”
他突然就感觉心底某块柔软的地方被狠狠揉捏了一把。
乐正凛于是难得这么认真地打量这个突然闯进他的生活的魔修-同时也是刀修。修真界少有刀修闯出赫赫声名。刀，尤其是大刀，长刀，重量往往惊人，而要将刀使得圆转如意，出刀随心，更需要经年苦功。更何况，修真界流行的审美是白衣负剑，要美观飘逸，相比剑的灵巧，刀显得笨重许多，并没有剑那般具有观赏性。因而乐正凛游历偶然遇见的几个刀修，无一不是肌肉虬结，身材高大的大汉，如此身形，也符合狂放的刀修形象。然而，申屠渊，身材高大，长眉入鬓，高鼻深目，身形修长健美，肌肉并不如寻常所见刀修那般夸张，然而霸道桀骜刀修本色更甚七分。此时他身上穿的法衣还是他先前在如意山庄谴人送来的，明明普通的黑衣，交叉的领口此时略微松散，反而更衬托出对方几分潇洒随性。
这一番打量不过几息。
平心而论，世人若是看见他们一块，只会当他们是志趣相投的好友兄弟，不会当是爱人有情人。修真界男女搭配阴阳调和乃是主流，分桃断袖并不盛行。乐正凛先前也绝没有想到，他心动，牵动心思的会是一个和他看上去势均力敌的男人，一个恩仇加身的魔修。即使不记得全部，可这一刻，他发觉自己很难说出明确的拒绝的话。
可他想记得。所以不轻言许诺。
白色的光球出现得正好，他别开视线，手微微抬高，下一瞬，白色光球已在手间。
系统：不敢动……
申屠渊看乐正凛动作，见他并不回答，心底转了一转，也将乐正凛心思猜到七八分。不急，早在当初他来到这里，发现本应该殒命的乐正凛依然好好地活着，失去记忆又如何？和生命相比，这代价已经很轻。阿凛活着，这就足够了，他应该有足够的耐心。
只是更多来龙去脉，还得问系统。也是赶巧，他还没有如何费心联系系统，系统倒找上门来了。当初他狠心放手让系统带着阿凛回他自己的世界寻一线生机，悬空血海惊涛骇浪一如他不平心境，那个时候系统看他平静的面容声音都有些颤抖，他们都知道这种平静不过是极力掩藏的表象，位居高位的魔尊向来从容带笑，已许久不见没有什么表情的平静容色，越是平静，越是疯魔，作为得胜的反派角色，从他必死的结局改写之始，他未尝不是这个《仙途》世界新的主角？
刀意震山河，乾坤万法破，他若疯魔，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系统颤颤巍巍地看着系统空间里反复弹跳的任务完成条，身上的白光疯狂闪动，“魔尊大大还有救还有救！剑君大大乃是另一方世界的主角，在那个世界里，他气运加身，必不会轻易死去。我当初应召前来，就是为了改变天命主角的死亡结局，原著世界里，若非他自我了断，他绝不会死去。现在，阴错阳差之下我给你二人牵上了红线，你二人两心相许，你也保住了性命，我的任务也还没有显示失败，只需要将乐正剑君送回他的世界，就一定还有救！那方世界偏爱剑君大人，天道规则不会坐视世界支柱-天命之子就此亡故的！”不然它也不会出现！
气运相牵，规则如此，然而那方世界索要的代价，就是它也不清楚的了。总归，没有什么比性命更重要的吧？
那时，申屠渊微微阖目，任身后猛然炸起的海浪溅湿他发梢，再有水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下来，他身穿一身繁复精致的法衣，这是他法力外泄杀意未尽的证明，无穷无尽的魔力在他衣袍上开出繁复一重复一重的血色魔纹，在肩背处魔纹隐隐形成星辰图案，肩挑日月，背负星辰，变幻的魔气将不着纹饰的法衣变得繁复精致，趁得申屠渊气势更盛。
狂风乍起，申屠渊双眼红瞳隐有厉光：“当初我和阿凛遇见之时，进入云开秘境之前曾遇见自称是天命宗的修士，若天道当真不会坐视他死亡，又为何最初替他书写苦难诸多的剧本，教他一颗潇洒意气少年心蒙尘，教他知晓师长好友红颜无一不可信，教所谓剧本中的乐正凛遭受一切苦难后困于终年大雪的寒山，教他红尘剑下染上他这个剑主的血？这一切自我和他相遇之后并未发生，那为何为天道所偏爱的他和我此界再见之后脸有青痕心魔缠身？反派主角！反派主角！反派如何？主角如何？不过是天道设下的傀儡戏中的傀儡，全然不顾‘傀儡’也有自身意志！！”
申屠渊身后忽然狂风大起，猛然腾起的巨大海浪恍若巨刀径直斩下，不远处山峰轰隆轰隆一声猛然分成两半，将浮岛都震动起来，刹那之间满山青翠尽皆枯萎，魔气生成的火焰静静地燃烧起来。
申屠渊猛然起身，他的理智在燃烧，他感觉自己昏蒙又清醒，他身形一动，下一刻就紧紧握着跳动的白色光球，手上青筋暴起，足见用力之大，这张惯常带笑的面容似鬼似魔，靠系统如此之近，让系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声音里都带了点哽咽，“魔尊大大，冷…冷静，此，此界的天道，已经被消灭了…您，您是自由的…你们的命运，不会，不会再被…”天呐当初绑定魔尊大大做宿主的时候就知道面前之人若是狠起来是真的能耐他们系统何的！
狰狞的火焰自红瞳里燃起，一点点点亮这沉静面孔上不符合的染着疯狂的眼睛，魔焰自脚底攀升，刹那间赤金色魔火大亮，下一刻法衣上魔力花纹仿佛被燃烧成灰一般消失得干干净净，系统于是知道魔尊大大情绪稳定了下来，它被丢开，看见面前这个气势陡然一收的魔尊神情冰冷，“命运。若那方天道当真偏爱阿凛，又怎么会有系统你的存在呢？”他当初和阿凛两人云开秘境前面对众人围攻之时，面对那所谓天道代言人的天命宗人，给出的判断可是那可是个有自毁倾向的世界。有自毁倾向的世界，怕是巴不得乐正凛走向剧本的结局吧？他漫声道：“系统，你当真确定，邀请你的天道，和现在那个世界的天道是同一个？”
恍若一道闪电从系统的系统空间里炸开，系统呆了呆，一贯按照剧本行事或是跟着申屠渊打辅助的它慢半拍地闪了闪白光，还未说什么，就看见申屠渊拔出了腰间长刀，魔刀流火，恍若照亮此方天空，锋锐无比的刀意又若流水一般顺着刀面铺开，明灭的魔火照亮他半边脸庞，他说：“当初阿凛为我而来，替我掀翻这命定棋局，如今也该轮到我有来有往了。不管那边天道是真是假，意欲何为，阿凛总归是它计划里重要的一环。若是命运铺开的画卷没有主角，那又有什么趣味？兴许一切没有我想的那么复杂，只是我太过多疑。系统，我答应了，你带他回他自己的世界挽救性命，而我在悬空血海等你提示再行动。你可别让我等得太久。”
乐正凛绝不会轻易死去，他的阿凛。他如此坚信着。
自这一天起，枯坐于悬空血海之上的魔尊开始了等待。知情为何而起，不知何时情深。一天就恍若四季那么长，素来不为情爱所困的魔尊，尝到了相思的滋味。
申屠渊的目光从这个白色光球上一触即收，也好像从当初的回忆里抽离出来，他看见饶有兴致把玩白色光球的乐正凛，内心因回忆升起的戾气与狠意烟消云散，唇边又挂上了疏懒笑意，他点点头，道：“对，这就是先前在如意山庄，我和你提过的系统。我没有骗你。”
他忽然动手，点在乐正凛手腕上，又点了点脖颈被乐正凛方才咬出来的伤口，“阿凛当初锁我，可教我好生伤心，之后又叫我又是发誓又是吃毒药的，还咬我了一口。可想好要如何偿还我？”
乐正凛看他一眼，眼带纵容，抛出系统让系统浮空，“我还没有全部想起来。”他略略垂眼，心道些微亲近不算得许诺，打定主意之后，撩起动作间垂落额发，露出一张同样锋芒毕露的俊美脸庞来，掐住申屠渊脖颈猛然前倾，“至于毒药，你早看出来了罢。”
这是一个难得温柔的吻，却并不是简单的双唇相贴，因为太过突然申屠渊还呛咳了一声，下一刻舌尖一痛，呼吸与气息尽皆被另一个人掠夺，鼻尖相触暧昧顿生，唇齿模糊之间乐正凛语调沉稳带笑，“如此还，可还满意？”缠绵缱绻，不外如是。
他掐住申屠渊的脖颈，就仿佛掐住野兽的命脉，却并没有使力，只是将人拉近，近到无法再近。手掌之下似有血液流动，咫尺之间对方心跳声声依然沉稳，全然不因命脉被握在另一个人手中而紧张。这是一具对他豪不设防、舒展的身体。乐正凛想。
先前他也是如此。即使他什么也不记得，他的身体依然有残存的本能。
两人分开，申屠渊弯了眼，笑了一声，“阿凛真是可爱。”
乐正凛叹了一口气，正了表情掩盖突然跳动的心脏，说来也是正邪两派响当当的人物，却第一次被这般形容。遇见这个人开始，理智从容也要丢了三分。“你也不赖，甚是可爱。”
申屠渊忍不住大笑起来。
“咳咳”，系统试图发出奇怪的声音吸引他们的注意，方才两人旁若无统地凑近，实在让系统不忍直视，老老实实地背过去，然而它这次前来可是还心系它那任务的，只得出声提醒两人。
于是下一刻吸力传来，它又被乐正凛一把握在手里，它清楚地捕捉到了碧绿眼瞳生光，乐正凛低头扫过它的那一刻的专注神情：“那据说无有不知的系统，可知我周身古怪源自何处？我若要恢复记忆，又要如何做？”
乐正凛似是漫不经心地发问，目光却逐渐远去，忽而眼神一凝，解下腰间方才还在闪动的白玉令牌往前猛然一抛！
此处不是界渊地界，界渊主殿岩石之下，偶有玄妙的传送阵四处流窜，他们当初落下或许就是落入了某处随机传送阵中，好在运气不错，这地方青峰碧水，十分平静，不见妖兽不见修士，才有他二人一番平和交谈的机会。然而，此刻——
随着令牌抛出，金色的符文从中腾起闪动，流水一般字体铺开，乐正凛扫过一眼就已经知晓，这符文说了两件事，一件则是据说已经被素灵仙师叔修好的光球不知道为何在界渊消失得无影无踪，底下的人诚惶诚恐地告罪，另一件事则是来自哀使白龙真，界渊主殿崩塌顶多让他们这些修为的人受点小伤，白龙真运气不错，没有被传送到稀奇古怪的地方去，她发来的密文却潦草，可见主人心绪焦急。
她说：秦乐重伤，其祖父分身降临，荡平了界渊主殿城门楼宇，或真有散仙实力！喜使和怒使殷勤谄媚，或跟随其人追踪大王而来，望大王小心，她稍后便前来助力。
与此同时，那令牌去势不减，迎风迅速招展膨胀，刹那之间无数金色小箭浮现，万箭齐发，半边天空就有箭雨携带着磅礴杀意落下！
“啊！“
“快躲起来！”
“大王箭下留人，我投降，我投降！”
真的很想日更到完结…
为更新不规律顶锅盖赔罪…
三次真是又忙又没有进展…zzz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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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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