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一辆白色的宾利飞驰驰骋在南北高架桥上。罗新成看着副驾驶的小姑娘困意绵绵，调低了车内音响，一手开车一手笨拙的把外套脱下来要披给对方。
沈恬并未睡着，闭眼笑着说道：“你还是好好开车吧。”
说的罗新成有些不好意思，握着方向盘讪讪的目视前方。沈恬每次都会被他这种木木的憨态逗笑，弄的困意全无，伸个了懒腰干脆坐正。
“不好意思哈，把你弄醒了。”罗新成尴尬的挠挠头。
“没有，本来也没睡着。我就是觉得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在我面前不用总那么的…小心翼翼。”沈恬随口说出自己想法。
“因为在乎吧”对方什么都没想，随口脱出。
小姑娘没太听清侧过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这句反问打醒了罗新成收回了唐突，“啊…我想问刚是不是音响吵到你了？”
“没有，这歌好听，叫什么？”
“乌兰巴托，蒙古国的首都。”
“怪不得听了觉得身心放松，像是到了草原。”
“你去过草原吗？”
“没有，英国那会学校组织去过乡村，真正的草原没去过。”
“大学毕业那年，我们班同学一起去过内蒙。后面创业遇到瓶颈我一个人骑行进藏过，布达拉宫、纳木措、羊卓雍措、大昭寺、雅鲁藏布大峡谷全都看过，别提多美了，那的人那的景那的一切至今难忘，真的好。”罗新成沉溺的说着。
“被你说的我真想去看看了。”沈恬向往的神情。
对方定定的看着她，满眼温柔：“这世界只要你想去的地方，如果你愿意，我都会陪着。”
沈恬感情上就算再木纳，此刻也能感受到这气氛里的暧昧，忽的感觉脸颊好热，别过头看向窗外风景，眸了眼远处，堪堪道：“可以呀，到时候我哥莹莹一起。”
罗新成这次没有回避，就算对方又一次扯远，他都觉得倏然松了一口气，卸下了所有包袱，不管怎样，他是该要渐渐正视自己的内心。
一进杭州两人便马不停蹄的赶去碧水庄园见两位专家，整个工作忙下来一晃到了中午。
直到电话铃声突然想起，沈恬忙到根本没看来电是谁，自然接起，她把电话夹在颈窝，在听到谭宗明的声音时，心上一颤，手定在半空中——
怎么就这么点记性，忍不住敲了敲脑袋。
沈恬昨晚回去就想给对方发消息说一下这个事，可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那人昨晚的状态看着有些疲惫，像是好多天没好好休息，黑眼圈淡淡的。她那时这样想着，便把反复敲打的字一一删除了。
她想今早再说，但是一忙却忘了……
这会像做了错事一样声音极轻，满满歉意：“谭先生，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我…忘了。”
电话那头的谭宗明愣了几秒，没有说话，沈恬这般记性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被爽约还是生平第一次，这感觉…不太好。
谭宗明选了一家离沈恬公司很近的日料店，想着方便那姑娘午休上班。此刻他垂眸看着手指间慢燃的香烟，不自觉有些想揉眉心，声音缓慢：“没事，我发了消息看你没回，是不是在加班？”
听到对方温润的声音，沈恬更是不好意思：“对，抱歉昨晚回去临时接到安排，今早就来了杭州，事出紧急忘了和你说一声，抱歉抱歉，我回去一定请你吃顿大餐。”
小姑娘急切又软糯的话语，令谭宗明所有不快陡然消失，不自觉带上笑意，望着窗外往来的金融街，声音是他自己都未料到的温柔：“行，那你忙吧。”
正要嘱咐对方记得按时吃饭，却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小伙的声音：“沈恬，不差这么一会，先吃饭，都是你爱吃的。”
“好，马上。你先吃吧，别等我了。”
“那不行，不管多久我都等你。”罗新成一语双关的回道。
“你——最近调皮啊？！”沈恬觉得对方近来说话越发油腻，不严肃点是不行了。
谁曾想这段像似打情骂俏的对话，还有第三个人在听着。
谭宗明的眸子从刚刚的温润变得凌厉，这细微的表情变化可能连他自己都未必察觉到，但确是客观存在了。他不知道对方是谁，同事？追求者？一定是关系很要好的，连小姑娘的胃口喜好都了解，还有那暖昧的对话。
他瞬间觉得很烦闷，扯了扯衬衫领口，眼神深不可测。想要问对方一些话但又理智的硬生生咽下，问什么呢？
直到侍应生此刻进来问道：“先生，请问可以布菜了吗？”
这突入的一句话打破了电话两头的沉寂，沈恬也莫名觉得有股低气压，缓缓开口打破沉默：“那回头见。”
谭宗明没再说什么，只嗯了一声，没有任何语调。
他慢慢放下电话，腕骨处的银白色袖扣在光线折射下泛着冷光，同他的眼眸一样，精致而又深邃。
…
两人忙到很晚才同二位专家道别。
“感谢李教授王教授，万分感谢。note此时正处于至暗时刻，是你们赋予了它新生的光。”罗新成红着眼眶无比感激的说着。
“别那么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年轻人，你们才是互联网未来的光。”王教授拍了拍罗新成肩膀给予肯定。
“对了，小沈经理，要是真想感谢我们，回去跟你们彭总说，下次来杭州他请客，别总让我们请。”李教授打趣道。
“您放心，我定一字不差的向彭总重复一遍。”
沈恬点头笑了笑：“过多感激的话我就不再说了，显得见外。”
“你这姑娘，长得漂亮，办事也漂亮，怪不得老彭那么重用你。好了，时间不早，赶紧出发吧。今晚十二点咱们线上见。”
“线上见。”
回去的路上沈恬开车，罗新城坐在副驾办公。时间紧迫，想要抢在对手前上线，自然是争分夺秒。
过隧道时，来回过往的车辆噪声很大，沈恬细心的把车窗关上，车内顿时一片安静，就只能听见罗新成敲代码的声音，豪车隔音效果真的牛。
现在是夜里十点钟，预计最快也要一个半小时到达工作室，争分夺秒的状况下，沈恬选择了一条盘山路，确保能最快抵达。
沈恬自小在国外留学，驾驶是必修课，十六岁就拿到了驾照，什么越野长途都有一个人开过，驾驶技术还算过硬。
罗新成眼睛一刻不离的看着电脑，一只手惯性的去拿一旁的冰美式，喝了一口才恍过神来，发现杯子是敞开的，没有扣盖子，而办公桌板周围一滴咖啡都没有洒出，还在这么快的行驶速度下，稳的不见晃动。
忍不住诧异的看向沈恬，小姑娘不明所以紧张问道：“有什么问题？”
“厉害呀，我才发现坐在自己身边的是位“花木兰”？！”罗新成调皮的称赞道。
吓了沈恬一跳，还以为又出了什么bug。
松了口气，轻轻笑笑：“为什么？”
“文武双全，这个词很少用在女孩身上，但在你这我觉得恰到好处。”
“行，虽然有点生硬，但大半夜的还能想出个成语，说明代码还没贯穿你脑子。”沈恬打趣的回道。
罗新成脱口而出后觉得是有点生硬。
想起沈恬每次去工作室，那老哥几个都“仙女妹子，仙女妹子”的叫着，看看人家那情商。
想到这自嘲着自己的愚钝，摇摇头笑着说：“怪不得我不讨女孩子喜欢，我把人家口中的“仙女妹妹”形容成了女汉子。都怪小罗不才，望沈姑娘海涵。”
“你这样挺好的，有什么说什么，典型的理工男。说真的和你做朋友会觉得很放松，没压力，这都是优点。至于那些，可能有的女孩会很喜欢吧，但在我这统称油嘴滑舌，我不喜欢大油田。”沈恬边目视前方开着车边说。
“所以…你喜欢吗？”罗新成攥紧了拳头，小心翼翼的问出口，听得出话里有迟疑，犹豫，试探。
可这突如袭来的一问，是沈恬万万没有料到的，她不懂对方的意思却似乎又懂对方的意思，那句“你喜欢吗？”后面缺少一个宾语，这宾语可以指性格也可以指人。这种一语双关是模棱两可，还是……
沈恬正思考之时，突然一声“砰”的巨响！车身猛地一震，后方的冲击力如汹涌的浪涛，她的头差点磕到方向盘上，毫无征兆地袭来，沈恬只感觉一瞬间全身血液倒流，心脏快要跳出来般，
“后面跑车要搞追尾！”
沈恬脚踩油门到底，仪表盘的车速瞬间飙升，提速在盘山路上。
又是毫米之差，车身向右飘移，那车与她车侧身擦出火花，似乎要越过她的车，想提早一步飙向路口。
罗新成眼都不眨的按下安全带锁扣，第一时间弹起来护住沈恬：“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快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紧急时刻，两人音量不自觉提高。
“怎么回事啊？！”罗新成慌乱地一头雾水。
一时之间，沈恬也措手不及，她凭着本能的驾驶意识，仪表盘上的时速指针飞速攀升，200……220……车辆如一颗银色流星，在公路上呼啸而过，两旁的路灯和树木被拉成模糊的光影。
她不想这么做，但没办法，这辆车像是有意而为，丝毫没有减速之意，像是就冲着他们来一样，根本不给退路。
“我也不清楚，现在怎么办？！”沈恬急的快要哭出来，她哪遇见过这种事。
罗新成尽量平静下来，急忙安抚着沈恬，极力的组织语言：“没事没事，别慌别慌，你做的很好，但是现在这样不行，得减速！”
“怎么减呀，后面那辆紧贴着，感觉就是要撞我们。”
罗新成探出车窗外面，大声说着：“前面大概一百米左右就到路口了。”
“好，你快进来，这样危险。”沈恬攥紧方向盘喊道，额头溢出大量汗珠。
即将冲进马路的瞬间，刹车盘温度骤升，火星四射，沈恬迅速打转方向盘，瞬即踩住刹车，速度快到轮胎与地面擦出火花，终于将车子停下。
山上那辆疾驰而下，随后连影子都不见的消失在夜色中。
沈恬面色苍白趴在方向盘上，紧皱着眉心大口喘气，心脏几乎骤停，整整五分钟才缓过神来。她侧头望着罗新城，脸色煞白瘫软在靠背上，也吓得不轻。
死寂般安静的车内，彭凡的电话倏然进来，罗新成缓了缓，干脆扯掉眼镜，按下接听键，沈恬声音带着沙哑的哽咽，吸了吸鼻子，冷静地问道：“彭总，我们现在停在路口，刚感觉有辆黑色跑车要撞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知道都知道，不是感觉，是有人安排。沈恬新成你们俩听我说，先别慌，我们在路上，车上有gps，马上就跟你们接头，现在按照我传过去的路线开。我怀疑不是一辆，你们一定要小心！别挂电话！”彭凡有条不紊的指挥着。
沈恬竭尽全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用手背抹干净眼泪，看着屏幕上传来的路线，一条弧线完美地调出车后，再次系上安全带，左手握紧方向盘，右手垂下调换驾驶模式。昏暗地车内瞬间跃起几乎快冲破耳腔的引擎声，仅几秒便弹射起步，她只想尽快离开这地方。
罗新成还没来急的说换驾驶位，就看沈恬已经从容不迫的开启了。这姑娘小小年纪，沉稳果敢的让他心疼，他不由自主的把手扣在沈恬冰凉的手背上，语气舒缓温柔：“没事，慢一点，就算今晚不能上线也没关系。”
沈恬这会聚精会神，可能都没意识到对方的手碰过来，只顾着攥紧方向盘。
罗新城意识到冒犯后迅速收回，但此时却是满心欢喜，满心期许。甚至都不在乎这一刻在发生什么，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因为他知道沈恬和自己在一起。
“彭总，我现在转弯，和刚刚新成查的是一条路，很窄，道路崎岖，没有路灯，一直上坡有沟壑。”
“好，那应该是一条丛林路，应该不高。你现在就一直开，大约五公里就能看到一条公路，不要走高速！”
“好，我明白了。”
就在车子刚刚探出车头开向公路时，侧面忽闪过一辆大货车，打得猝不及防，千钧一发之时，沈恬本能反应打了个转向，车子来不及适应，惯性倾斜，安全气囊弹出，一整个翻了。
月色深黯，隐晦不明，像是预示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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