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很心慌，眼皮颓靡地向下耷拉。
上天啊......瞧瞧他都干了什么！
硌在两人之间的，做一步，错一步。
卡卡西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
只是心悸而已，只是生理上的反应而已，他想。
——内心有感觉并不能说明自己真的喜欢榭间。
在自己的定义里，这甚至算得上玷污了二人洁白无瑕的关系。
他不确定。哪怕陪伴、思念、理解、共同经历、最脆弱的时候彼此托底、相互坦诚内心、起床的时候看到彼此凌乱的睡颜、时时刻刻都想待在一起即便是单纯窝在家里.....想这样一直、一直、到永远。
旗木卡卡西也还是不能够确定。
因为之前二十四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般的样本，唯一能比对的，是同伴间出生入死的情谊、和很小的时候父亲给予他的温暖关爱。两种爱，早就在褪色的回忆中被封存保留，又出于执念，变得失真。
刻舟求剑的人只好一遍又一遍地把心底的悸动往他熟悉的方向上靠。
他想——
我并不是喜欢她。
因为自己深陷过去的囹圄，绝望太久，恰好有人释放善意的靠近。
于是模糊掉了内心的边界。
这不是爱，
甚至称得上自私。
年长者在一段关系中，无论是处世经验、社会阅历、还是地位，都高于另一个人。若是没有他的暗自默许，年下者无法越界，从一开始就不会想到要不顾一切世俗的目光与他相恋，也不至于走到昨夜那般要用自己作为底牌留下他的地步......说到底，还是卡卡西自己的错。
是他无意的纵容。
才让榭间分不清雏鸟情结、依恋、喜欢、和情爱。
他闭上眼。
女孩应该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
会有更多比自己好的人。
......比自己年轻，比自己有趣，比自己......更可能有未来。
卡卡西指尖感到一阵灼烧刺痛，低头一看，火星已经燃到头了。
于是把烟掐灭了。
他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烟灰。
——就是这样。
他不想在太早的时候，垄断榭间人生名为“可能性”的种子。
卡卡西瞬身回家，想到，她应该已经走了吧。
可看到地上蜷缩的那一团小小身影，他脚步顿住了——榭间还在家中，黑暗中，她蜷着身子在榻榻米上那一堆毛绒抱枕里，在尚未切开的生日蛋糕旁，裹着他的大衣，背对着门，不作声响，令他一瞬间所有做的心理准备被全部敲碎。
卡卡西几乎是要苦笑出来。
小傻子。
为什么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无法将你推远呢。
男人脱下鞋，放在玄关，无奈地、却又脚步轻轻地走上前去。
——他绝对不可能等着榭间清醒过来。
他伸出手，拉下了护额。
——必须趁她熟睡的时候，把这一段的记忆永远抹杀。
榭间呼吸很粗重，偶尔滞涩。
卡卡西轻轻翻开她的肩膀，将她的脸，看向自己。
她没有睡。
根本没有睡，眼泪却滚滚地流出，沿着脸颊胡乱而下，沾湿枕头。
她请求似的喃喃到：
“卡卡西......不要。”
话音未落，写轮眼慌忙发动。在榭间抱憾的、失落的、无尽失望的眼神中，他潜进了她的记忆。
这绝对不是他第一次潜入，也绝对不是第一次删除别人的记忆。但是一想到还要再重温一遍发了疯似的拥吻，卡卡西就后颈发麻。从那时就开始不对劲——从他吻上她下颌，事情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白发青年呆呆地站着，直到回忆走到这一幕，这最终的一幕。他作为一个旁观者站在榭间身边，看着他自己猛然凑上前和榭间双唇相贴，靡乱气氛中，好似要至天荒地老般狂吻，一时间，竟然像个下忍一样手足无措。
他反复确认了好几遍，直到把记忆打造的天衣无缝，删到没有任何可疑的破绽为止。
榭间只会记得向他表白。然后他体面地、成熟地抽身而退、委婉拒绝。
二人气氛和好如初，乃至切好了蛋糕。
他望着记忆里，自己亲手编篡的最后一幕，女孩吃上蛋糕露出幸福的音容笑貌。
想着——
如果真是这样，
......该多好。
四周突然暗下来。旗木卡卡西站在一片黑暗的记忆里，脑海仿佛宿醉了似的眩晕、一阵一阵袭来，加上刚用完三勾玉查克拉不足，更是心力憔悴。卡卡西微一扶额，写轮眼便松懈了一刻——
记忆潮水般突如其来。
一片晴天覆盖了先前虚无的黑暗。
这是......哪里？
卡卡西发现自己在一族地大门前，地上是扬尘土路，两旁是木结构和屋，看上去老旧破败并不富裕。所以他猜测，这应该不是一个很盛大、或者不会很有钱的家族——或许是榭间出村做任务留宿的地方？
是否在第一次读取女孩记忆的时候，就有这幕？
——卡卡西记不清了。
或许是幻术封印有些松动，加之恰好写轮眼疲惫，记忆，就趁虚而入了。
卡卡西揉了揉左眼，四处走了走，想着等写轮眼恢复就可以回去了。
迎面走来两个穿着复古的人，径直穿过了他没有实体的躯干，谈论着。一人道：“怎么突然就要去泷隐会谈了？泷隐村不是还没有完全成立吗，现在是要拉拢我们？”
另一个人转过身。
卡卡西看见他藏蓝色族服上巨大的宇智波族徽，吃了一惊。
“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企图，但是他们的势力不可轻视。而且介于千手笨蛋那边的族长，说是想观摩泷隐村的经验、能和斑大人把木叶这个新村子建的更好。焕大人就只能去外交了呗，没办法。”
“那个就是焕大人的挚友吗......是千手家的吧。”
“是，还是他们族长的妹妹。”
一人倒吸了一口气，难以置信道：“骗人的吧......这怎么能认识的？”
另一人看他少见多怪的样子，嗤了一声，“废话，惺惺相惜，打出感情来了呗。”
“真是稀奇......”他摇了摇头，两人结伴离去。
卡卡西皱起眉——这是初代目柱间大人的时代。
榭间......为什么有这个时候的记忆？
“我不能和你一块去么？”
银发青年听见很熟悉的嗓音，这样说到。
卡卡西定睛一看，对街的人群集合处，在人流中站着一对女子，都约莫十**岁。
其中说话那个是榭间！
眼前的榭间，和昨夜的榭间，容貌没有大的差别，依旧美的明艳动人，只是眉眼间缭绕着散不去的杀气。如果非得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十七岁的她眉梢间的青涩和稚嫩还在，比眼前这个要更有朝气，更有一股年少的冲劲儿在。
“两族之间不能没有你我调和，榭间，”
卡卡西闻声寻去，见一个青年女子整装待发，站在榭间对面。这个女人在一众宇智波堆里，也是风姿绰约，亭亭玉立，出挑的惹人夺目，何况，面对榭间的时候，她眼里有种化不开的温和底蕴，和宇智波一族的戾气相比，更显温文尔雅。
女子拉起榭间的手，眨眨眼，“我答应你，一定早去早回。”
榭间面上难为情，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上前拥抱一下她。
宇智波笑吟吟地拍拍她的背，“哈哈，别闹，族人们还看着呢。”
榭间拿腔作势道——
“蠢友～莫让小生望眼欲穿，待君而至，快哉快哉。”
她屈指，弹了一下榭间前额，“我何时让蠢友等过？”
二人忍俊不禁，囫囵打闹起来——
榭间委屈：“哎呀这次不一样，只有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宇智波焕拧起细眉，嘴角勾起，佯装怒到：“你难道不觉得我很适合当大使？是外貌条件不够？还是没能像你一样能说会道？还是你觉得，我一个人的实力还不够？要来试试么？”
榭间轻轻推她一把，笑骂到：“走你的！”
宇智波焕笑着转身，给她和宇智波族人留下一个潇洒挺立的背影，大步向前——
“千手榭间，有本事回来再战。”
榭间不舍地望着她，拉长声音喊道：“切磋啦，那叫切磋～”
——
宇智波焕吗？
卡卡西突然想起什么。
——
*
女孩拉了拉你的衣袖。
“怎么了？”你半蹲下来和她平视。
“前辈，我可以自己起代号吗？”
这是踏入暗部地下室以来，也是见面以来，女孩说的第一句话。
你友善地笑着，问，“你想叫什么？”
她突然恍惚，眼里悲哀而挣扎，嘴唇翕动着，似乎是嗫喏了一个字。
“什么？”
“焕。”那个字她说的很轻很轻，却犹如枷锁一般沉重。“我想叫‘幻’。”
你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是一种似曾相识的痛苦刺穿了你的躯体，令你冥冥之中嗅到了同类的味道。于是作为暗部的大哥哥，你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
“好名字，接下来努力活下去。”
她失落地笑了——
“是，我会努力的。”
后来发现，女孩的实力完全不需要“努力”二字就可以活下去。
可抛开她忍者的身份，只是单纯拥有继续活着的渴望，需要努力。
*
卡卡西烦躁地挠了挠头发，不愿再看，朝别的地方走去。
他快步走到记忆的边缘，徘徊几步，然后无力地锤了一拳透明的屏障。
焕吗。她的结局——似乎已经注定。
卡卡西别过眼睛。
时间在这一瞬定格，旋即陷入混沌。
大刀预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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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三十章 前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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