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回到过去。
宇智波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地这样想。柱间细胞在排斥他的身体,而他又依凭柱间细胞活得更长久,他现在越来越少外出,即便表面上看起来与当年大战之时无异,但是只有他自己清楚柱间细胞的排异反应有多强烈。
他终于得以睡去了,对抗排异反应的痛苦让他这些天都不得安生,以至于一躺下来就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疲惫感淹没。
眼前是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就在前方,他只能往前走,在毫无感知的黑暗中摸索,显然不是什么聪明的举动。于是他追着光往前跑,不停地跑,他听到了水花的声音,还有清脆的鸟叫。
一脚跨入眼前的光源,宇智波斑看清楚了,这是一片森林,他听到的水花声是源自眼前这个银发的少年,少年拿着一根长长的鱼竿,一旁的木桶里有几条新鲜的鱼在等待这场狩猎的结果。他看到的时候刚好有一条鱼咬勾,少年的动作很有技巧,鱼脱出水面的时候,斑看到鱼鳞在太阳下反射着漂亮的光。
少年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斑的出现,他清点着水桶里的鱼,然后挑拣了四条看起来肥美一些的,将剩下的捧出来在溪流里放生。
只是即便收获满满少年的脸上依旧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朝着斑走过来,斑看到那张脸上的红色眼睛才恍然大悟。
——是千手扉间。
于是斑站着没有动,他身上还穿着红色的盔甲,他拦在少年将要走过的路上,少年却像是没见到他似的,从他的身体里直直地穿了过去。少年走近的时候斑才看清楚了,那双眼睛里没有他的影子。
原来只是灵体吗?还是说只是作为旁观者。
斑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这一片他并不熟悉,这里原本应该就是千手的族地,不过是千手扉间的秘密基地也说不定。小孩子嘛,总有些秘密基地之类的东西。
银发的少年在树林间轻车熟路地穿行,手里的木桶也提得很稳当,即便木桶里的鱼尾巴都几乎要翻出桶外。斑在后面安静地跟着,大人的腿脚总不会比一个孩子慢多少,即便这个孩子是千手扉间。
不过今天似乎不是什么太好的日子。
斑跟着扉间回到千手族地的时候就察觉到了,周围的人看到扉间嘴里都在忍不住地议论,眼神都有些异样,那眼神像是惋惜。扉间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不过他还是坚持把木桶放进了厨房才赶到千手一族的墓园,不过他只看到了大哥和板间,他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的,加快了步伐赶到了大哥和弟弟身边。
一具刻有千手族徽标志的棺木正在下葬,几个千手族人在安放棺木的坑里填着泥土。黑白头发的少年在低声地啜泣,柱间和佛间争辩的言辞之中已经能够让斑和扉间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瓦间死了。
斑没有看到他猜测中扉间的反应,他在猜扉间会如何面对亲兄弟的死。是像板间一样哭泣,还是像柱间一样为这个可悲的时代和死去的弟弟而愤怒呢?他抱着手臂靠在一旁的树干上,安静地看着柱间与佛间的争吵。这时候的柱间大概刚与小时候的自己见过,那番激动人心的畅谈,他还记得,虽然天真但是不得不说,是会引起这个时代的孩子的一些向往的。
出乎意料,又似乎这样才合理。
千手扉间拦在了将要对哥哥动手的父亲面前,以一种护卫的姿态。那双异色的眼睛里甚至没有掀起什么波澜,他条理分明口齿清晰,就这样在暴怒的父亲面前保下了同样情绪失控的兄长。
斑看得很清楚,他一直以为是战争造就了千手扉间极度冷静的性格,现在看来似乎是天生的。
天生就会分析利弊,天生就把情感与利害关系割裂,还真是令人讨厌的性格。斑一边如此评价着,一边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先前钓来的鱼并没有被浪费,扉间用香喷喷的烤鱼安抚了弟弟和兄长。而多下来的一条鱼仍在木桶里漫无目的地上下游动,它被短暂地圈禁在此,之后又重新被扉间放生。
只是扉间的表情看起来并不那么好,他站在溪水里看着在脚边游过的鱼,眉头却又不露痕迹地蹙了一下。斑猜不透他的心思,哪怕眼前的千手扉间还是个孩子,他却已经猜不透他的心思了。他回想起来,即便是他们最亲密的那些日子,千手扉间对他而言仍然是一个谜团,他们之间交流的太少太少,而那些捆缚着扉间的种种,似乎从他儿时起就一直存在了。
那些名为家族、责任、亲人的词,被千手扉间自己,狠狠地、一字一句刻进骨子里。
斑一直以为他只是对敌人狠戾果决,没想到他对待自己也是如此,斑看着他微红的眼角冷眼旁观,他从没有机会去窥视千手扉间的秘密,而这个经历不管是梦还是身处另一个世界,都弥足珍贵。
不久之后板间也死在了战场上,柱间抱着幼弟已经冷却的尸体崩溃地大哭,而斑和扉间一起在旁边看着这一幕。斑对于生离死别已经麻木,最后一个与他有干系的人——千手扉间,也早已死在了一场阴谋之下。他看向扉间望向天空的眼睛,那双眼睛如今被他自己混进了些许东西,却仍然是干净又透明,却又始终让他看不透猜不透。他只能从他收紧的拳头里,读出他不曾表露的愤怒。
他还能够坚持。斑如此揣测着。
宇智波斑如今感觉不到时间,他只是跟在那个初见时的少年身后,看着他经历种种的阴谋诡计、刀光剑影,无数人的鲜血溅在这个变得越来越强大的少年身上,他也不再是那个模样稚嫩地少年,他的棱角愈发明显,也愈发锋芒毕露。
他无法离开扉间太远,距离扉间太远的地方是空白的,就像是没有用笔描绘出画面的白纸,他于是知道了这只是扉间的记忆。而模糊又快速掠过的画面,是他记忆里模糊又没有必要记忆的部分。
斑突然明白自己被千手扉间吸引不是没有理由的。
这里的时间过渡得很快,很快斑就在这里见到了泉奈。即便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在重又见到泉奈的时候还是难免有所触动,那是他最疼爱的、最后的弟弟啊。
可是他知道故事的结局,他也在这段记忆里看到扉间为了与泉奈的战斗所做的种种研究,即便只是一闪而过的画面,他也能分辨出扉间笔记本上“宇智波泉奈”的字样。
斑很想避开这段杀死泉奈的记忆,但是他依旧忍不住去看扉间脸上的表情,然而让他失望了。这个男人似乎与“动容”二字无关,飞雷神斩成功之后他也没有露出丝毫的欣喜,一切似乎都在他意料之中,每一步都在他的算计之下,而重创宇智波泉奈,就是最好的结果。
在这之后就是斑参与过的记忆,两族结盟,两人由仇敌开始从陌生变得亲近,他们亲近的画面斑看得格外清晰,这一段时间的记忆不长,但是每一个有他参与的画面都与他的细节无异。不过如他所料的一样,他们的亲近不过时双方都算计好的结果,即便他们当时都在尽可能地避免这种可悲的事,但是双方都失败了。
他与扉间第一次亲吻的那个晚上,就已经被千手的族人看到了,族中的长老眼光毒辣,将他的示好当作是监视他的筹码,而扉间对他的不拒绝落在那些老家伙眼里,要么是背叛,要么就是早已打算好的计谋。
别无选择。
那个夜晚很长,长到斑无聊地躺了下来,与那双黑夜里的红色眼睛对视。如今那双眼睛里又加入了些斑所无法察觉的东西,变得越来越接近他记忆里的模样。直到晨光熹微之时那双眼睛才如释重负一般地闭上了,斑知道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所以无论是亲吻还是□□,扉间都没有也不会拒绝。但是斑不会相信这一切只关乎利益,是他一步步逼得扉间妥协,也是他一次次逾矩。
秽土转生的秘密,也留在了扉间的记忆里。
时间大概是大名会议之后,扉间消失的那段时间,他其实在同时研究秽土转生之术与柱间细胞的秘密,斑知道那晚的爆炸源自于被柱间细胞的分化而导致爆体而亡的实验用兔子,他也是自那晚开始筹谋的。
只是斑并不知道扉间研究秽土转生之术的原因,他不会无缘无故创造这样危险的术式。他有种说不出的预感,却无法从扉间的身上解读。他只能看到画面,而无法解读想法。
秽土转生之术的研究,直到他“假死”的那一天都没有完全成功,他在众目睽睽之中倒在南贺川的溪流里,而千手扉间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检查他的尸体,又顺便从他的身上取走了满满一管的血样。
可笑。
宇智波斑看到扉间记忆里失败的秽土转生忍不住如此评价,那场假死是他精心设计的,他故意让扉间知道他的去向,故意将他的愤怒与仇恨表现得如此明显,目的就是让扉间去通知柱间他将要大举袭击木叶的事,从而好让他在这场战斗中成功取得最重要的柱间细胞。
可是他竟然妄想将他复活。
斑只觉得好笑,他已经分不清扉间对他的态度究竟如何了。那个晚上他们已经分出最后的伯仲,却不想还有人念念不忘。
在斑还来不及回味的时候,记忆就已经停留在柱间死去的那段时间。这是斑已经无法得知的部分了。千手扉间做事从来都雷厉风行,哪怕是面对自己最后的兄弟的死亡,他在柱间已死的消息传达到木叶之时,就迅速接任了火影一职,他的铁腕手段将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心思都按压下去。
而在接任火影的那个晚上,只有斑一个人看到了。千手扉间躺在铺满白布的柱间的房间睁着眼躺了一晚上,千手家如今终于只剩下他这个二把手了,而他的身后是偌大的村子和众多族人,他的身前却再没有任何足以支持他的支柱。
斑坐在像个孩子一样弓着身子蜷缩起来的扉间身旁,却始终没有等到应有的哭声,他的眼睛里满是铺在地上的白布,他仍旧是沉默着,然后闭上眼睛,眉间紧锁成一个难解的结。他也许不是不会哭泣,也许只是忘了如何哭泣,如何示弱。时间剥夺走的不仅是他在乎的人,还有喜怒哀乐的能力。
秽土转生的成功在扉间的记忆里并是十分重要的一块,而斑也就快要看到扉间死前的记忆了。然而斑也没有想到他在这一战中使用了秽土转生,扉间将死去的银角复活了,这是他孤注一掷的手段,斑注意到银角复活是扉间眼里的惊讶。在此之前,他始终认为秽土转生是失败的忍术,只能用于复活动物,而无法作用于人体。直到银角复活他才意识到这个术式原来早就成功了。
“マダラ。”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他听到一声无比熟悉的呼唤,勾连起他久远的缱绻回忆,可那双逐渐浑浊黯淡的红色眼睛里,分明没有他的影子。他只看到扉间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跟不存在人说话,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幻觉。
“你赢了。”扉间说。
那张狼狈不堪的脸上露出一个浅淡到几乎难以察觉的笑容,但是斑看到了,千手扉间宣布了这场尔虞我诈的最终结果,他知晓了一切,又安然退场,即便以输家的姿态。
斑站在千手扉间身边看着他死去,看着他眼底的了然,看着他洞悉了自己没有死去的秘密,也看着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不过宇智波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
在他第一次看见少年扉间的溪流上,在瓦间死去的那一天,第一次面对兄弟分离的银发少年,在放生那条鱼之后,他站在溪水中,难以自抑地哭了,被放生的鱼儿在他的脚边打转,冰冷的溪水拍打着他的脚踝,最终鱼儿被不停滴落眼泪惊跑了。他哭得没有那么撕心裂肺,安静地流着泪,即便在此哭泣声会被湍急的溪流声淹没,他仍是强忍住了大哭的**,只是毫无声息地泪流满面。
斑只记得那个少年彼时还不够结实的身板因为流泪而隐隐颤抖,不断地抹去眼泪又不断地留下,攥紧的拳头里不知道在试图抓住什么,抑或是在愤恨什么。
这是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千手扉间如此悲痛又脆弱的模样。他从少年的身后轻轻抱住他,温柔地、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拥住什么易碎品。即便他知道这是徒劳,但是他只是想那么做而已。
“斑爷爷。”
熟悉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将他从那个长久的梦里拉了回来,他的身体为了适应柱间细胞几乎耗费了全部的精力,如今不过依凭着柱间细胞中蓬勃的生命力而坚持着罢了。
斑从梦境中醒转,宇智波带土正站在他面前,带土的手里拿着一个简易的木遁鸟笼,鸟笼上的叶子还是鲜活的,可是鸟笼中的那只鸟已经死去了,羽毛凋零,尸体僵硬。
斑想不起来这是第几只麻雀了。
自从野原琳死后斑的目的就达到了,不过他也越来越少出去走动,只是偶尔会让带土帮他抓一只麻雀,说是要养着解闷。但是每一次,每一次抓来的麻雀都会死在笼子里,毫无例外。他看着笼子里死去的鸟儿想到了某个有着红色眼睛的人,他也是一如那些死去的麻雀一样,固执的、死板的,永远不肯屈服。
“斑,还要重新抓一只来吗?”
带土蹲在斑的身边看着他打量那只死去的麻雀,他不懂为什么斑总是让他抓麻雀来养,而那些麻雀却又从来都没有真的养活。他最开始不明白,直到他闲来无事观察着那些鸟儿,却发现他们无一例外是在笼子里绝食而死的。
——麻雀是不能被豢养的鸟。
这是如今连带土都知道的事实,但是斑不管这些,他在这方面意外的固执。
“要,你去再抓一只来。”
斑说。
【完】
后面还有几篇番外,正文大致内容已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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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旁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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