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醋意》
“你是……罗砂君……”
四年了，这是砂瀑罗砂第二次听到这个足足四年都和自己毫无交集的女孩用这种熟悉到仿佛他们前不久还一起喝咖啡、看夕阳的口气喊他的名字，声音和语气同记忆里一样温柔。
“加瑠罗，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开口就是一副罗砂自己都说不清的委屈与欣慰。他目不转睛注视着女孩投向自己的眼神从朦胧聚焦为通明，从她清澈的眼底捕捉到自己的影子。
即便因缘巧合，他很开心现在她的灰蓝被自己填满。终于，她的眼里“全是他”了。
“刚才是你……给我喂水么？”门佐加瑠罗低眉，羞怯浸满在湿漉漉的帕子里，光晾着都能滴下来星星点点。
她害羞了，她的脸总算为自己红了。罗砂笑意浓郁，忍不住打趣：“要我说是蝎，你会不会欣喜若狂？”
无心提一嘴而已，罗砂没想到加瑠罗的脸肉眼可见地极速升温，好似全身血液都集中到薄薄的肌肤上，别说戳一下，碰一下都能渗出血。
呵，怪他嘴贱，本想逗逗她，谁知她剧烈的反应把自己泼了一身灼人的血。罗砂别过脸隐去嘴角的苦涩，明明很想告诉她真相，又怕知道真相的她失望更恼恨自己情急失礼。
“不……不可能！蝎君怎么可能那样对我……不是！他的伤好了么？”
此时的加瑠罗让罗砂既陌生又新鲜，她从来都如沉静温婉的微风，扑面而来的沙子是细小的颗粒。何曾有过这种短短几秒间就从害羞平复为疑惑，再降落为笃定，最后跌成清醒后闪过一丝失落的情绪起伏……
就那么在意他么？也因为不是他而逐渐恢复理智？
罗砂把已逃窜到喉咙里的苦味咽下去，张口时声音涩得有些发颤：“咱们的小英雄应该脱险了。抱歉刚才玩笑开过了，是我给你喂的水……请你别见怪！要让你困扰的话，我还会像从前那样不再打扰你。”
呵，他还有什么理由站在这个张口闭口都是门佐蝎的女孩面前？罗砂撂下这些刚从心底掏出来冒着热气的话就不顾自己还淌着血，逃一般拔腿离开。
“罗砂君——啊——”
听到身后不小的动静，罗砂想都没想就折回去凭感觉做出接住的动作。
当都在懵圈的少年与少女反应过来对上彼此的眼睛时，感受到怀里被一团轻软的云塞满的罗砂听到女孩急切的声音：“你终于不讨厌我了！”
讨厌？
这个词让罗砂被扇了一耳光似的愣在原地。
此时脸蛋通红眼睛也发红的加瑠罗才发现自己一着急，不顾身体虚弱赤脚赶到罗砂跟前时已跌入人家男孩子怀里。
他身上陌生的气息像茶炉里的熏香袅袅萦绕，奇怪的晕眩笼罩着加瑠罗，不是头重脚轻就是呼吸急促。
真正反应过来时慌乱的她意图挣脱，却因站不稳而摇摇欲坠，不出所料又被那双有力的大手扶住。
“我扶你躺床上吧。”
加瑠罗羞红脸不答应也不反对的表现让罗砂读出默许的意思。少年掩住唇边不由自主翘起来的笑意，只轻触着女孩的双臂把她一步步扶到床边。
“罗砂君，我不躺了，坐着就可以。”刚挨着床就被电了般松开他，加瑠罗深吸口气，再度对上罗砂的脸时，面颊一扫不久前的羞赧，可上面的芙蓉色仍未退散。
再如何伪装，她因自己而升温的脸庞怎么瞧都如诗如画。罗砂心旌荡漾，柔声问：“为什么认为我讨厌你？难道这些年来你都这样看我？”
少年掏心窝子的话拿出来时若刚出壳的小鸟又湿又热并蹦蹦跳跳。感受到他一片滚热的加瑠罗的心也加速跳动，抬起一双初生小鸟似的脸，依依道：“好吧，没想到我误会了你那么多年。”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长大了不少。但我能看出来，你还是很喜欢他吧。”
“他？”
“还跟我装糊涂？门佐蝎啊。”
比起当年冷着脸直戳女孩的心，如今的罗砂已学会云淡风轻并衔着若无若有的笑意轻触那个明知故问的答案。他没有攻击性甚至带着戏谑的语气倒让加瑠罗也放开自己，娇嗔道：“罗砂君！”
“哦，看来依旧是他，害羞了？”
奇怪，话题对自己并不算友好，但两人的氛围蛮像一对……呵，闹别扭的小情侣吧。
既然她不否认，再继续说这种事就不礼貌了。罗砂说不清自己为什么默默在意了她这么些年，可如果……呵，也扯到什么喜欢的话，他觉得还不至于。
快速否决那个才冒出脑袋的念头，罗砂见她的身体基本恢复，说了些关切的话准备离开。偏这时候，帐篷外传来那个他最不想见却是身后的加瑠罗最想见的人的声音。
“山本，你先进去看看加瑠罗方不方便。”
“知道啦。”
看样子躲不掉了，罗砂压下心里莫名升起的慌乱。当帘子掀开先映入一抹金黄时，他已调节成那副轻车熟路的微笑：“山本，你来啦。”
“啊咧！罗砂君？”
仍停在门口的门佐蝎听到动静直接进来，一看到那个他从稻荷神社带回来就一直昏迷的少年意气风发地站在自己眼前，他心一热，忙上前按住罗砂的肩膀左看右看：“罗砂！你没事了！”
“蝎！砂隐的小英雄！感谢你救了我！更救了大家！”
从没想到两个忍者学校时势如水火的男孩经历了生死后，此刻竟能相视而笑，勾肩搭背。蝎把罗砂仔细打量一番，见他和彼时那个昏迷不醒吓死人的样子判若两人，心可算放回肚子里，正色道：“正要找你。你刚从川之国回来吧？北山氏……”
“蝎，你在开玩笑吧？你来到加瑠罗养病的帐篷，目的是找我？”罗砂半是笑容半是反问，淡淡地推开蝎，心中点燃一团无明业火。
后知后觉自己一激动忘了此行的目的，蝎愕然的眼珠讪讪地滑向罗砂身后安静地坐在行军床上冲他笑的加瑠罗，扯着嘴角：“加瑠罗……你……好些了？”
比起刚才见到罗砂安然无恙的喜悦，蝎自己都察觉他对加瑠罗的问候实在敷衍。
然而，女孩依旧是那副温暖宜人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蝎出于本能对她的忽视：“蝎君看我还像有事的样子么？倒是你，鬼门关前转悠了一圈，怎么还冒冒失失的？伤口……还疼么？”
唉，何苦如此？
前不久因彻底看清蝎的心意而决定放弃这份单箭头的暗恋的山本仙穗不禁心疼起过去还被自己偷偷视为情敌的加瑠罗，并掺着小小的窃喜。很明显，蝎心里的那个人也不是与他因是队友而关系密切的门佐加瑠罗。
相比于自己对蝎纯属迷恋外表与气质而且说放弃就能放弃的喜欢，仙穗站在女人的角度能看出来，加瑠罗这傻丫头对蝎十有**动了真情，可是……
“你看我像有事的样子么？”学着加瑠罗的口气，蝎转了个身冲她笑道，却发现女孩拂向自己的目光更明亮了，清澈到他不敢正视，生怕在那双明镜中看到自己愧怍的灵魂。
所以，他该怎么办？
从仙穗口中得知加瑠罗为抢救命悬一线的自己不顾一切时，蝎说自己不感动、不震撼是假的。但这份女孩虽未明说，自己老早就有所感受更被仙穗直接点明的情，他真的受不起。
“没事就好……哈哈哈。”想到他不久前性命垂危，现在又活蹦乱跳，加瑠罗鼻尖发酸，开口时哽咽起来。那种喜极而泣的声音落在现场其他各怀心思的人的耳朵里，又衍生出不同的解读。
或许只有同样能像加瑠罗那样真正做到以他之幸福为我之信仰的人，才能明白在这种唯利是图的世界，依然存在那种最纯粹美好的爱恋。
可惜现场除了门佐蝎亦把那份美好毫无保留地赠给另一人外，更加现实的砂瀑罗砂与山本仙穗只能品尝出加瑠罗热泪中的苦涩。
“加瑠……”
“蝎君！那个……我太高兴了！我……”自觉严重失态，加瑠罗抹着泪躺回床上背对他们，被子闷到嘴边：“抱歉，我想休息。”
“走吧，蝎，正好我也要找你，就不打扰加瑠罗了。”罗砂算不清自己暗中克制了多少次才能继续维系脸上的风和日丽，用力按着仍盯着加瑠罗的蝎的肩头，这才让心乱如麻的他回过神，投来疑惑的眼神。
罗砂坦然迎上他的目光，笑容中藏着蠢蠢欲动的锋利：“换个地方吧，我们的小英雄。”
两个少年离开后，仙穗悄悄走到加瑠罗床边，轻声问：“加瑠罗姐姐，你喜欢蝎君吧？”
“没有！！！”果不其然她像被烫到脚的蚂蚱一个翻身起来，眼底的红还没退散，又晕染到脸上。
“好了，你的眼泪已出卖了一切，笨蛋都能看出来，更不必说蝎君又不傻。”
“不……不会吧？很明显？”
“哦，默认了？”
“仙穗……”
眼看自己三言两语就把加瑠罗逼到面红耳赤的绝境，仙穗摇摇头也不打算再戏弄这个痴心的女孩，给她倒了杯水，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加瑠罗，听我一句，放弃那个心里既没你更没我的男人吧。”
“什么……”
骤然听到这种需要细细消化的劝，加瑠罗一个失手差点儿打翻杯子，好在为早有准备的仙穗接住：“对，我向他告白了，也顺便替你告白。很不幸，我们都被拒绝了。”
提起自己无疾而终的初恋，仙穗的心情像一杯被冲淡糖的柠檬汁，那些必要的水冰冷更清醒，才能认清酸涩的现实：“我承认自己的喜欢和你相比实在微不足道，可正因你的喜欢……额，有点儿太忘我，作为你的仙穗妹妹，我想拉你一把，没别的意思。”
……
“你这混蛋是什么意思？！想打架么？！啊？！”
原本等着从罗砂口中套出自己始终放心不下的川之国北山氏的下落的蝎，一进帐篷就毫无防备地被前面的罗砂一拳捶在腹部。
大病新愈的他硬是靠自己倔强的小腿骨支撑才没狼狈地倒下，扶着折叠桌恶狠狠地瞪着活动手腕的罗砂。
“门佐蝎，在我回答你的问题前，你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罗砂大踏步上前，揪住蝎的领子，迫视着他困惑又恼火的绾眸。
“你告诉我，你到底喜不喜欢加瑠罗？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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