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灏将叶璇小心地安置在一处人流稍稀、却能清晰望见擂台的看台角落。巨大的木柱投下阴影，恰好能将她纤细的身形遮掩大半。
“待在这里，绝对不要动，不要出声，等我回来。”他蹲下身，目光与妹妹齐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那双遗传自父亲的琥珀色眼瞳里没有丝毫孩童应有的慌乱，只有沉静的决断。
叶璇的小脸愈发苍白，紧紧抓着他的衣袖：“哥……你要去哪？别丢下我……”
“我去去就回。”叶灏拍了拍她的手背，试图让她安心，“只是去确认一些事情。你藏好，没人会注意到你。”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素白的面具，那是上次元宵节娘亲给他们兄妹买的，他一直带在身边，没想到此刻派上了用场。面具遮住了他鼻梁以上的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峻的下颌和那双过于醒目的琥珀色眼睛。
他最后看了一眼妹妹，确保她蜷缩在阴影里足够隐蔽，旋即转身，身影如同游鱼般滑入喧闹的人群，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地靠近了擂台边缘。
台上，一名身材高大的藏剑青年弟子刚刚以一招颇为华丽的“黄龙吐翠”将对手逼落台下，正自得意地接受着四周的喝彩。他目光扫视，带着几分倨傲，似乎在寻找下一个值得他出手的对手。
就在这时，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轻飘飘地跃上了擂台，落地无声，仿佛一片羽毛。
那青年弟子一愣，台下观众也发出一阵轻微的哗然。上来的是个半大孩子？身高才堪堪到他胸口，穿着一身明显改小过、绣着精致暗纹的藏剑鹤梦套，脸上还戴着一个遮住容貌的白面具，只露出一双冷冽的、不像孩子的眼睛。这孩子腰间佩着一轻一重两把剑，剑鞘古朴，却隐隐透着一股非凡的灵气，绝非寻常弟子所能拥有。
“哪里来的小娃娃？”青年弟子失笑，带着几分轻慢，“这是名剑大会擂台，不是玩过家家的地方，快下去，免得哥哥我不小心伤了你。”
叶灏并未答话，只是微微侧身，右手轻轻搭在了轻剑“飞仙”的剑柄上。只是一个起手式，一股凝练而锋锐的气息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与他略显稚嫩的身形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青年弟子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他毕竟也是藏剑弟子，眼力还是有的。这孩子……似乎有点不寻常。但他并未多想，只当是哪个师兄门下比较有天赋的小弟子忍不住上来见世面了。
“既然你不听劝，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青年弟子低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振，使出一招“平湖断月”，剑光潋滟，直刺叶灏面门。这一招速度与力道都颇为不俗，引得台下又是一阵叫好。
然而，面对这凌厉的一剑，叶灏甚至没有拔剑。他只是脚下微错，身形如同被风吹动的柳絮，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轻盈和精准，恰到好处地避开了剑锋。那姿态优雅从容，仿佛早已预判了对方所有的剑路。
青年弟子一剑刺空，心中一惊，不等他变招，叶灏动了。
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拔剑的，只觉一道清冷的流光乍现，如同惊鸿一瞥。“飞仙”剑出鞘的瞬间，竟带起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凤鸣般的清音。
下一瞬，叶灏的身影仿佛化作数道残影，围绕着那青年弟子急速闪动。剑光如雨，却又不是胡乱挥洒，每一剑都点向青年弟子招式转换间最难受、最滞涩之处。那并非是力量上的碾压，而是纯粹技巧上的、近乎残酷的戏耍和压制！
青年弟子只觉得浑身别扭至极，自己的每一招每一式仿佛都在对方的预料之中，而且总被一股巧劲带到无处着力的尴尬境地。他空有一身力气和内力，却如同陷入了一张无形的蛛网，越是挣扎，束缚得越紧。
台下原本喧闹的喝彩声渐渐低了下去，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台上这诡异的一幕。一个半大的孩子，仅凭一柄轻剑，就将一个明显年长他许多、内力也更为深厚的青年弟子逼得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这是……问水诀？”有藏剑弟子喃喃自语，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可是……这变化也太……”
高台之上，一直静默观战的叶英，微微偏过头，那双无波无澜的琥珀色眼眸“望”向擂台的方向。他虽然目不能视，但心剑之境让他对场中剑气的变化感知得比任何人都清晰。
他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精纯、与他同源而出的藏剑内力，运转着纯正无比的问水诀心法。那剑招更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正是他藏剑山庄的嫡传剑术。只是，那剑招在那孩子手中使出来，少了几分规矩框架，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灵性与……老辣？仿佛一个浸淫剑道数十年的高手，在用藏剑的招式对敌。
可那内力的量，分明还是个孩子。那身形，也绝不超过十三四岁。
叶英清冷的眉宇间，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疑惑。山庄何时有了这样的弟子？这般年纪，这般造诣……他竟毫无印象。叶镜池已是他门下最为出色的亲传，可即便是镜池，在这个年纪也绝无此等挥洒自如、直指破绽的眼力。
坐在他身旁的叶孟秋，更是早已坐直了身体，花白的眉毛紧紧拧在一起，目光如电般锁定了台上那戴着面具的瘦小身影。他的感受更为直接——这娃娃的剑里，有他叶家剑法的魂！可这魂，却又裹挟着一种他从未在庄内弟子身上见过的、孤高绝伦的意韵。
“他是谁门下弟子？”叶孟秋沉声问身后的叶晖。
叶晖也是一脸茫然，赶紧低声吩咐左右去查。然而回报很快传来，无人认得这名弟子，名册上更是对不上号。
就在这时，台上胜负已分。
那青年弟子被层出不穷、精准点向他破绽的剑光逼得心神大乱，脚下步伐一个错漏。叶灏手腕轻抖，“飞仙”剑尖如同灵蛇般贴上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挑一拨。
“当啷”一声，青年弟子手中的长剑应声脱手飞出，掉落台下。他本人则僵立在原地，满脸通红，羞愤交加，却又不得不承认对方的剑术远胜自己。
叶灏收剑入鞘，动作行云流水，对着那青年弟子微微颔首，算是行了礼，随即目光转向台下裁判，等待下一个对手。
整个会场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为热烈的议论声。
这面具少年，竟真的赢了？而且赢得如此轻松，如此……诡异！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几乎复刻了第一场的模式。无论上台的是经验丰富的内门弟子，还是其他门派前来切磋的青年才俊，无人能在叶灏剑下走过二十招。他的剑太快，太准，太刁钻。他总是能以最小的代价，最简洁的方式，精准地找到对方招式中最薄弱的那一点，然后一击破之。
他主修问水诀，轻剑“飞仙”在他手中真如天外飞仙，灵动莫测，时而轻灵如风，时而迅疾如电。偶尔遇到力量强横的对手，他也会切换重剑“千梦”，那柄看似沉重的巨剑在他手中举重若轻，劈砍撩扫间自带一股沉浑大气，却又与寻常藏剑弟子大开大合的路数微有不同，更多了几分举轻若重的凝练感。
更让人心惊的是，他体内那精纯无比的藏剑心法内力，以及他身上那枚代表着“正阳”一脉的佩玉，都明晃晃地昭示着他就是藏剑山庄的核心弟子。
可这样一个弟子，为何无人认识？为何剑法如此高绝，却从未在人前显露？
疑问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台下藏剑弟子区域的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看向叶灏的目光充满了惊奇、探究，甚至是一丝隐隐的敬畏。
叶晖的眉头越皱越紧，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他掌管山庄庶务，弟子名册烂熟于心，绝不可能漏掉这样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
叶孟秋的目光则越来越亮，那是一种看到绝世美玉的兴奋与不解交织的光芒。他时而看向叶英，似乎想从长子那里得到答案，但叶英始终沉默，只是“望”着擂台，无人能窥知他心中所想。
角落里的叶璇，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大气都不敢出。她看着哥哥在台上如同戏耍般击败一个又一个对手，心中既骄傲又害怕。哥哥好厉害……可是，那些人看哥哥的眼神越来越奇怪了，高台上那位“祖父”和“父亲”的目光也一直落在哥哥身上……她好怕哥哥被发现。
然而，叶灏似乎并未意识到，或者根本不在意自己引起了多大的波澜。他的目光平静依旧，只是静静等待着下一个对手。仿佛对他而言，击败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本就是理所当然之事。
叶孟秋：？？？我们家什么时候多的黄鸡崽这么能打，看上去年龄挺小啊。
叶晖：大哥，你的徒弟？？你除了镜池，什么时候又收了这么一个能打的徒弟？不应该呀，山庄没这笔支出啊！
叶英：……（继续当哑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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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意外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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