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开春的时节，扬州总是人满为患。
或许是那句“烟花三月下扬州”的诗词太过吸引人，又或是扬州忆盈楼的秀坊女子给开春的料峭寒气带去一丝柔情，总而言之三月中旬的扬州遍布游客。
几年前叶钦慕名而去，第二年当即赖在杭州老家不肯动弹，说是就算秀坊的节目再好看，也定定不会去凑那个热闹了。
可今年他似乎已然忘记上次在人堆中被挤掉荷包的经历，再次踏上游船，义无反顾奔往扬州。
好在他租下一条船，不至于跟游客们一起坐在拥挤的船舱里头，吵得他头疼。
船老大看来者鲜衣怒马，意气风发，又出手阔绰，自是笑颜相待。
因收了茶水糕点钱，船舱里头泡了上好的龙井，满满几盆当季楼外楼的鲜果饼和早晨刚磨好的藕粉。又把船舱布置得喜气洋洋，想看看是哪家少爷带着心爱的姑娘来游湖了。
结果少爷还是少爷，后头却跟了个冷冰冰的道人。
船老板一时也没明白，只好一桨一桨划着船，有些闷闷不乐。
不过少爷倒是很高兴，夸赞他船舱比一般的船要好看得多，之后便拿着毯子给那个道人说水上风大盖着被子别受凉云云。
现在小伙的心思可真难猜啊。船老板幽幽叹着气。
叶钦又换回了藏剑弟子的衣衫，头发束成马尾颇是清爽，才像是个君子如风的少爷。
而白贺也把满头白发束成了马尾，留下两簇鬓发稍稍遮住眉眼。
叶钦心疼他青丝换白发，比过往更加仙风道骨，却又有些安慰。
船吃水有些深，依靠在船檐座椅边的白贺探出身去伸手便能触到水面，看白贺手轻触水面似流连一般不肯挪开，叶钦怕他不小心掉到水里去，又坐过去把他摆正，顺势和他十指相扣。
白贺这才从波光粼粼的水面回过神来，看见叶钦不怀好意的眼直勾勾盯着他，“……怎么了？”他没躲开叶钦的眼光，凑近了一些去问他。
“没什么，怕你变成仙鹤飞走了。”叶钦笑起来，眉眼之间溢出比水面还亮的光芒，白贺一时间有些移不开视线。
正当白贺又要出神半天之时，叶钦的吻突然袭来，夺走白贺唇齿间所有空气，白贺微微蹙起眉挣脱不开他的怀抱只好从任叶钦亲了个晕头转向。
直到白贺涨红了一张脸，叶钦才舔舔嘴唇放开了他，容他喘了口气，抱着他滚下了靠椅。地上铺的是厚毛的毛毡，周身都是软绵绵的触感。
叶钦的手早就不安分地滑进道士的衣襟里，吻也一路下滑，白贺轻轻喘了一口气也任着他大冷天的胡来，等白贺考虑此时恰不恰当的时候，身上的人早就扯掉他的腰带，发凉的手似有似无拂过他的灼热，白贺有些难耐地蹭了蹭他。
不知何时白贺的马尾散落开来，一头齐腰白发尽数铺落在毛毡上。
叶钦竟然干脆在毡子上梳理起白发，拉扯时传来酥痒的触感让白贺忍不住偏头回避，却被叶钦转正，叶钦的脸正对他的脸，他缓缓亲吻着白贺的眼睑，露出很是心疼的表情。白贺知道他心疼自己满头白发，回吻他的嘴唇。
“别闹了。”白贺哑着嗓子说。
“就闹。”叶钦一只手依旧卷着他的白发，另一只手却加快，满意地听到白贺低低的呜咽声。
直到白贺软倒在他怀里，趁他脑内暂歇性的空白，才悄悄取出藏在衣兜里的膏药。
到手的白鹤要是跑了，叶家少爷恐怕要把叶字倒着写。
船老板一如既往在唱当地的船歌，没什么旋律却娓娓动听。
杭州到扬州的路并不远，顺水而下半日多就能到达。白贺是被叶钦叫醒的，睁眼已是扬州的黄昏，家家户户的灯都点起来，明明灭灭格外温情。
上了岸叶钦便拉着白贺一路小跑，白贺问他去哪儿，叶钦神秘地眨眨眼说一会儿就知道了。
大街小巷还有许多行路人，叶钦和白贺左躲右闪在惊呼着“冒失”的人群人穿梭而过。
巷子蜿蜒曲折，有些黑灯瞎火还没有亮起来，叶钦却轻车熟路领着他跑过大约小半个城，最后穿出巷陌，面前豁然开朗，是一条城外的河流。
岸边熙熙攘攘已经有些许人，大多是穿着轻薄纱裙的姑娘，手里捧着什么往河里放。
叶钦牵着白贺的手细细出了层汗，他体力好都没怎么喘气，倒是白贺扶着他缓了一会儿。
“这叫放荷灯。今日恰好是上巳节。”叶钦跟白贺说话时候顺势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折成莲花的荷灯，又塞了笔和纸给他，“听说在荷灯上写上喜欢人的名字，随着流水飘走，就会得到河神的祝福。”
“……”白贺看叶钦已经在荷灯上麻利地写上了他的名字，顿时有点语塞，都是姑娘家家相信的东西，没想到叶钦千里迢迢带他来扬州放灯。
白贺把荷灯放在水面上，汩汩流动的水流带着他的灯飘走，汇入一大片各式各样的荷灯里去。
还在他出神关注荷灯流向的时候，周围的姑娘似乎都注意到一个富家少爷和一个清秀道士的加入，纷纷交头接耳想问问是哪家的人儿，哪家的姑娘这么获得厚爱。
在骚乱逐渐扩大之前，叶钦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姑娘们的眼神纷纷扫视过来。
而后叶钦做了一件他这辈子也永远无法想到的事情，他拉过不远处的白贺开始深吻，在姑娘们还愣在原地的时候扯过白贺往回跑，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白贺仿佛听到那一瞬间那些春心萌动的姑娘的心碎声。
跑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靠在墙壁上喘气，叶钦一停下来就笑个不停，逗得白贺也忍不住笑。
“三年没来扬州过春，今日觉得这一切值得。”
“第一次见到江南的春天，似乎比你说更美。”
不远处的集市里人声鼎沸，只在巷陌一隅里拾得清净，足够听见两个人的心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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