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6 年 2 月 4 日，立春。
“姗姗来迟”美发店门口，桃花盆栽刚换新的，花瓣被晨风吹得乱颤，像未经梳理的发梢。顾雄把卷帘门推上去，金属碰撞声惊起一阵细小的尘埃。他低头，看见董姗姗坐在高脚凳上，正对着落地镜练习“新娘盘发”——假发支架顶在台面，黑缎般的长发被她一缕缕扭转、固定，发簪是手工打磨的檀木，簪头刻着一朵小小的桂花。
“早。”他递过去一杯豆浆，杯壁仍冒着白气。
董姗姗抬眼，镜子里映出两人并肩的轮廓，她忽然弯唇：“今天试新娘妆，你敢不敢当模特？”
顾雄笑，把外套往椅背一甩：“敢啊，只要别给我画眼线。”
剪刀开合，发丝旋转。顾雄闭上眼，听风铃在门楣轻响，心里却想着另一件事——昨晚林秀把他叫到老宅，递给他一只绛色锦盒，里头躺着一枚银戒指，内壁刻着“2020.2.14”，正是父亲殉职那天的日期。
“求婚用得着。”林秀说这话时，眼底有狡黠的光，“你爸同意的。”
此刻，戒指就贴在他胸口的小口袋，随着心跳忽上忽下，像要破茧而出的白蛾。
午后，顾英推门而入。他把笔记本往收银台一放，屏幕上是游戏登录界面——纯阳弟子背对雪山，长剑如雪。
“来当托？”顾雄挑眉。
“来当见证。”顾英拍弟弟肩膀，“顺便录素材，爸的账号还等着更新。”
董姗姗眨眨眼，似乎意识到什么，手一抖，发包歪了半寸。顾雄顺势握住她手腕，指腹轻轻摩挲那枚桂花钻戒——去年立冬戴上的，如今已被体温养得温润。
“姗姗，”他声音低，却足够让店里每个人都听见，“今天不试新娘了，试新郎，行不行？”
剪刀落地，清脆一声。店里忽然安静，只剩风铃还在不知疲倦地摇晃。
董姗姗的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她却扬起下巴，把最后一枚发簪插稳：“行啊，新郎官，先过我这关——”
她伸手，从抽屉取出一只檀木匣，推开匣盖，里面是一副空白婚书——宣纸洒金，边角绘有桂花与剑网三门派图标，正中留白，只等落笔。
“写。”她指着顾雄，“写满一千字，写你为何娶我，写我们怎样把虚拟的烟花变成现实的桂花糖，写到你满意，也写到观众满意，再谈戒指。”
顾英吹了声口哨，立刻打开直播软件，标题简单粗暴：
【顾家老二求婚现场！手写千字婚书！】
弹幕瞬间涌入——
“来了来了！”
“游戏情缘奔现巅峰！”
“七秀 X 苍云售后发糖！”
墨已研好，狼毫笔搁在笔架，像一把未出鞘的剑。顾雄深吸一口气，提笔蘸墨，落纸的第一句是：
——“秀秀阿姨说，信号弹是天空的邮差，那我写婚书，便是人间的回信。”
墨痕蜿蜒，字并不漂亮，却一笔一划，像把十二年的记忆拆成丝线，再一针一线缝进纸里。
他写 2013 年，自己十岁，看母亲在游戏里旋转，“回雪飘摇”的白色裙摆成为他对“美”的第一定义；
写 2015 年，他第一次拿剪刀，把父亲的后脑勺剪出凹槽，被揍得屁股开花，却听到老爸忍笑说“挺有创意”；
写 2020 年，火与戒指，雪与信号弹，桂花酿被冻在冰箱，却没人敢喝；
写 2021 年，他在网吧遇见 ID“姗姗来迟”的七秀，被对方一个恰到好处的“风袖低昂”救回半血，从此记住这个名字；
写 2025 年雨季，店门口的雨伞，桂花糖年糕，以及立冬那夜信号枪升空时，姗姗被火光镀亮的泪痣。
最后一行，他写：
——“我写满这一千字，却写不尽往后的一千个秋天。姗姗，我愿做你的‘苍云军’，挡在你人生所有锋利面前；也愿做你的‘回雪飘摇’，在你疲惫时，为你旋转成一场永不落幕的桂花雪。”
笔停，墨香与发膏味混在一起，竟不违和。顾雄抬头，看镜中的姗姗——她早已泪流满面，却笑得比任何一次游戏胜利都明亮。
顾英按下录制结束键，直播间弹幕已被“嫁给他”刷屏。顾雄单膝下跪，取出锦盒里的银戒指——内壁“2020.2.14”，外壁新刻一行小字：“2026.2.4，姗姗来迟。”
姗姗伸出手，却在戒指即将套入时，忽然曲指：“等等，我也有大招。”
她转身，从柜台下捧出一只巴掌大的锦袋，倒出另一枚戒指——银丝缠绕成桂花枝，顶端镶一颗极小钻石，像晨露。戒指内侧，刻着同样的日期，以及一行更细的字：“长风之后，桂花为证。”
两枚戒指在空中轻轻相碰，发出极轻的“叮”，像谁在黑暗里敲了一下铜铃。
顾雄为姗姗戴上戒指，尺寸刚好；姗姗也为顾雄戴上，指节相触的瞬间，两人同时深呼吸，像完成一次跨越十三年的组队召唤。
直播间弹幕瞬间爆炸——
“售后发糖完毕！”
“七秀 X 苍云，锁死！”
“这门亲事我准了！”
门口风铃再响，林秀提着一只竹篮走进来，篮里是一整套白瓷茶具，以及——三瓶桂花酿，标签年份 2023、2024、2025。
“家长敬茶。”她笑，目光扫过两枚相碰的戒指，眼眶微红，却极力平稳，“顾家规矩，订婚不喝香槟，喝桂花酿。”
瓷杯摆成一排，琥珀色液体注入，香气瞬间淹没整个小店。林秀举杯，看向姗姗：“以后，你要叫‘妈’，也要叫‘秀秀’，随你高兴。”
姗姗鼻尖发红，却大声答：“妈！”
一杯饮尽，甜味混着微辣，一路烧到眼眶。顾英把镜头拉近，给直播间观众看杯底——那里刻着父亲手写的“英雄”二字，被桂花酿浸湿，愈发清晰。
顾英切换镜头，对准自己屏幕——游戏登录界面弹出，ID“长风大侠”的头像亮着绿点，签名档更新为：
“2026.2.4，桂花为证，姗姗来迟。”
弹幕瞬间问号刷屏——
“岳父上线了？”
“诈尸？”
顾英笑，把镜头对准母亲：“妈，您上的？”
林秀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旧 U 盘，晃了晃：“你爸的账号，我托管给官方了。他们答应，在今天自动更新签名——算是……远程参加订婚宴。”
直播间安静三秒，随后被“泪目”淹没。信号无声，却像有人在黑暗里轻轻说：我到了。
夜归，老宅。壁炉烧得旺，松木“噼啪”作响。顾雄与姗姗并肩坐在地毯上，头靠头，看火焰把影子投在墙上，一黑一粉，交叠成一枚巨大的戒指形状。
林秀把杯具收回竹篮，回头冲两个儿子笑：“明年 828，不比赛，不信号弹，只办婚礼。”
顾英倚在门框，举杯遥敬：“地点我来定——纯阳宫雪夜，投影到现实，让爸看清我们的脸。”
窗外，立春的风吹过桂花树，金黄小花旋转落下，像一场迟到的雪，也像一场永不落幕的烟花。姗姗伸手接住一片，放在掌心，轻声念：
“长风之后，桂花为证。”
顾雄握她的手，十指相扣，接口：
“英雄一家，永不散场。”
风停了，花还在落。
——桂花雪里，婚书已成，故事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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