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送机
酒店上夜班的人很少，但是夜班挣得多，方宸基本包揽了大部分的夜班工作。常有客人的飞机是凌晨或深夜起飞，也都算是方宸的工作，方宸只能趴在保安亭的桌子上打个盹，根本不敢睡太死，如果听不到领队喊他，他就完了。
凌晨五点，前台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方宸，去送一下A999房的客人去机场。”
方宸立马清醒坐了起来，“收到。”他是完全被惊醒的，答完收到后在椅子上呆坐了几秒才回神。
方宸小跑着进大厅，前台处站着一个穿卡其色风衣的男人，看背影就知道是个年轻人，身姿挺拔，即使被衣服包裹也能隐隐看出上半身的倒三角身材。
上下打量一圈，是个有钱人，都是牌子货，有些甚至是他之前常穿的。方宸不由得放慢脚步，连呼吸都变轻，似是挪一样走到了前台，生怕冲撞了这位富爷。
“客人是哪位？”方宸的声音有些沙哑，短短几个字却咳了又咳，富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激光一样要把他洞穿。
前台将车钥匙递给方宸，又转向另一个男人：“这是您的司机，方宸。”他明显愣了一下，向后退了一步，和方宸面对面而立。
他比方宸要高，方宸的视线刚好能看见不被墨镜遮挡的下半张脸，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攥拳的手心里薄薄地渗出汗。
像柳澜轩。
柳澜轩的唇形曾经描摹了千百遍，他还说过柳澜轩怎么长了个薄唇，“薄唇的人最薄情。”
但下一秒，男人摘下了墨镜，柳澜轩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方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车钥匙纂得更紧了，戳着手心的嫩肉还有些许的刺痛。柳澜轩扫视着他的全身，他不由得往后退了半步，随后嘴角扬起一个算是微笑的弧度，“先生你好，我是本次司机。您的行李可以交给我，在大厅稍等片刻，我马上开车过来。”
柳澜轩摆摆手，一直盯着方宸，“不用了，我拎着箱子就行。”方宸礼貌地点头表示理解，下一秒逃似的扭头就走，脚下也似踩了风火轮一样，很快地就钻进了电梯里。
柳澜轩的目光一直黏在他身上，磨起毛边的内搭，松垮不合身的裤子，还有被洗发黄的白鞋，每一件都和方宸不搭，但却穿在他身上。
难以找到词汇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什么都想问，但方宸礼貌疏离的态度让那些问句都卡在了嘴边。
门口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响，随着一声关门声，方宸戴着口罩再一次走进来，柳澜轩看着方宸熟稔地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径直走在前面，他突然想起一周前入住时看到的那个保安。
方宸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柳澜轩自己拉开后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方宸也紧跟着坐进驾驶座。一坐进车里便闻到橘子味的香薰，除了马路上的路灯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响动，车厢内的死寂仿佛是上百年的冰封。
方宸偷偷地抬眼透过车内后视镜看柳澜轩，但却在镜子里和他四目相对，明知是镜子的反射偏差，但还是有被抓包的慌乱。在车内呆久了，香薰已捕捉不到，但空中飘散的雪松气味穿过口罩，扑进方宸的鼻子里。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又紧，即使过去这么久了，他依然记得这个香水是当年柳澜轩生日时他送的。那瓶香水很大，但完全不足以喷这么些年，更不方便携带，唯一的解答就是柳澜轩自己又买了同样的香水，甚至为了出差易带还买了同样的小样。
柳澜轩坐在斜后方，方宸戴着口罩遮住了那颗痣，一直盯着他的身影，但却仍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到机场了，方宸赶在柳澜轩之前先一步下车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柳澜轩双手插兜，看着方宸垂着的脑壳，“方——”
方宸蓦地抬头，眼睛弯弯，看起来就是在笑，打断柳澜轩的话：“旅途愉快，下次住店记得还选XX酒店。”说完将行李箱要塞给柳澜轩，意图要走，但柳澜轩一把摁住方宸搭在行李箱上的手，“一周前下暴雨那天晚上的保安亭里是不是你？”
方宸也没推拒，直接点头认下了，柳澜轩一只手颤抖着要去摘方宸的口罩，但方宸躲开了，声音都在发抖：“我下次来还能不能见到你？”
“我们酒店的服务一直都很好，感谢先生的支持。”礼貌梳理，甚至是营销的话术，方宸一直在躲避问题不答。柳澜轩叹了口气，悬在脸侧的手也缓缓垂落，从方宸手里接过箱子便离开了。
方宸看着柳澜轩走远，坐进车里才感觉到心跳得有多快，一颗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彷佛下一刻就能挣出胸膛。
方宸长长呼了口气，趴在方向盘上调节心情，平稳之后才发动车驶离机场。
柳澜轩站在进门处，远远地看着那辆车，车玻璃贴着防窥贴，他看不到司机位，直到车开走他也才走进门里准备安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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