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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夜色迷蒙,月牙躲在灰云后,秋意瑟瑟。

枯枝在地面投下张牙舞爪的黑影,肃杀四起,议事厅内灯火摇曳,浓郁的血腥味从门缝中透出,被值班的守卫发觉。

下一刻,响箭破空声一道接着一道,随之一盏盏红灯笼也在哨塔上接二连三地亮起,打破了夜晚的静谧。

宫子羽被雪重子从睡梦中摇醒,慌慌张张披上外衣踏出雪宫时,前山漫天飞舞米粒大小的白色孔明灯依然能刺得他眼疼,脚步不稳,差点跌在地上,被云为衫眼疾手快地扶住。

“出什么事了?”他无措地看着刚刚走进来的雪公子。

“月长老……遇害了。”

宫子羽眼前一黑,手脚发麻,半个人都靠云为衫支撑着。

“我要回前山。”他的声音嘶哑,捏着拳做了决定。

“子羽公子,你需慎重考虑。”雪重子提醒道,“你还未通过第一关,一旦踏出后山,便视为试炼失败。”

宫子羽没有半分犹豫,迅速整理好衣服,毅然决然地走出了雪宫。

雪重子站在屋檐下,千言万语,化作一句:“宫鸿羽生了个和他一样重情重义的孩子。”

议事厅上,血流成河,满堂肃穆哀凄。宫远徵是最先赶到的,在姗姗来迟的宫子羽赶到后,沉声宣告了月长老当场死亡。

“弑者无名,大刃无锋。”宫子羽恨恨地看着墙上的朱字,泪流满面,眼眶红得似要滴出血来,“无名,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站在一旁的宫尚角动了动鼻子,犹疑和困惑在面上浮现,这时宫远徵悄悄凑近,捏了捏他的指尖。

他握住宫远徵的手,便感觉到纤长的手指顺势抵着他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滑动,几息后,脸色微变。

“无锋行事向来谨慎,留下血字,更像是一种恐、示威。”雪长老沉重地说,“无名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其目的细思极恐啊。”

“月长老除了胸口有伤,身上再无其他伤口。”宫远徵捻着手指说道,“那伤极深,是剑伤,一剑穿胸创口却薄如蝉翼,干脆利落,只能是近距离出手。杀他之人,定是能使他放下防备的人。”

“且月长老是遣散下人,连自己的贴身黄玉侍都调回了侍卫单独赴约,倒像是要会见什么了不得的人。”宫尚角不自觉看了宫远徵一眼。

“无名在宫门潜藏多年,今日突然暴起伤人,为的究竟是什么?”花长老面带厉色,“杀害长老,乱我宫门?”

“为何急于一时呢?”宫远徵问道,眼睛看向宫子羽,嘴角挑起意味不明的笑来,“无名藏了没有十年也有八年吧,或许更久,在此时发难,引人深思。长老们不如想想,如今这个时期,特殊在何处,能引得一个日日夜夜刀尖舔血、卧底十余年未曾暴露过的细作冒着被抓住的风险出手?”

大厅之上,一时静默。

“只能是因为,老执刃走了,新的继承人……”宫远徵的笑意愈深,“是个不成器的草包啊。”

“远徵!”雪长老喝道,“不可对执刃无礼!”

“执刃?”宫远徵哼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可那氤氲着的轻藐亵慢毫不遮掩,直指宫子羽,“他通过三域试炼了?子羽哥哥,你此刻出现在这里,想必已通过第一关了吧?哦,是我失言了,没及时向子羽哥哥贺喜,抱歉。”

宫子羽陷入难堪的沉默。

“看来是没通过了。”宫尚角缓缓出声,脸上也带起意味深长的笑意,“按照宫门规定,未过试炼先行出后山,视为自动放弃,子羽弟弟,你失败了。”

“一个连三域试炼第一关都不能通过的宫氏子弟,”宫远徵闪烁的眼神如同毒蛇吐信,冰冷地爬上宫子羽的脊背,刺得他汗毛倒竖,头皮发麻,“配做执刃吗?”

他收回了目光,似是觉得无趣。再开口,阴冷的语气变化,庄重异常。

“宫门执刃,为宫门生,为宫门死。正爱亲之心,行君子之事,执守护之刃,修家族之务。若是执刃连自己也护不好,何谈护我血亲,卫我家族。”宫远徵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宫门从前无坚不摧,从今往后,也必须屹立不倒。谁敢成为家族的累赘,我宫远徵绝不轻饶。”

这番话如警世鸣钟,一直在宫子羽脑中回响。直至雪长老犹豫劝说,偏颇于他,允他重开试炼,而宫尚角、宫远徵都持默认态度,他迷茫地迈出议事厅,依旧没有散去。

若是宫尚角说出这些话,他不会有任何惊异。可说这话的,是平素视家规若无睹,行事作风随心所欲的宫远徵。

宫子羽停步,看向半空犹如星子的孔明灯,莫名想起年幼时冰天雪地里练功,无意中听见的父亲和哥哥的谈话,此前只觉记忆模糊,现在想来,竟如昨日之语,记忆犹新。

‘尚角和远徵,得之我幸。’宫鸿羽的喟叹沉沉,‘失去谁,都是断宫门臂膀。’

‘父亲提起尚角弟弟我理解,为何这般高看远徵弟弟?’时年宫远徵仅十龄有一,不过刚登上宫主之位。

‘唤羽,纵使我不情愿看到远徵如此,但……’

‘无牵无挂,无仇无盼,封心锁爱,无欲则刚。’

“月公子,”宫远徵小幅度地颔首,偏头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宫子羽,“我派侍卫护送月长老回后山。”

“多谢。”月公子眼皮颤了颤,不欲多说,捧着牌位离开了。

“峡谷的冬天,就要来了。”宫远徵轻念起一句。

“霜寒露重,”宫尚角理了理他随意敞开的大氅,“远徵弟弟记得添衣。”

“不用,”宫远徵任他扯紧领口,眼角微挑,“怕冷的人不是我。”

“手都是冰的,还说不冷?”宫尚角好笑地勾了勾他的指尖。

“我手常年如此,”宫远徵把手缩进袖子里,努了努嘴,小声嘟囔,“真不冷。”

宫尚角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知道一时半会劝不住,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我明日要出宫门一趟。”

“为何?”宫远徵蹙起眉,“宫门变乱,人心惶惶,你这时候要离开,可是有急事?”

“是有急事。”宫尚角唇角含笑,“还请远徵弟弟耐心几日,等我回家。”

宫远徵听了他的说辞愈加不解,皱了皱鼻子应声,回徵宫的一路都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事能让宫尚角在发生如此紧张局势的次日即刻出行。

秋去冬来,今年的第一场雪落得纷纷扬扬,素裹银妆。

宫尚角是在这片新雪中归来。

“远徵弟弟,”宫尚角风尘仆仆地走进徵宫,身上斗篷点点白绒花未融,叫人打眼一看便知道他是一回宫门就来了这儿。他把一个长匣子放在宫远徵面前的桌上,一贯没有什么波澜的脸上罕见地流露出抑制不住的轻快喜色,“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是什么?”宫远徵新奇地瞧他的脸,这似乎是十年前那一役后他头次显出这般不稳重的神情。

“打开看看。”

宫远徵依言拨起叩锁,打开匣子。

映入眼帘的是一柄二尺左右长的刀,刀柄玄黑,古铜砌底。刀鞘是红豆杉木,亮金包裹边角,纂刻出古韵图样,一枚圆溜溜的鸡冠红玉翡镶嵌在其上部中央,低调却不掩矜贵,是相当漂亮的一把刀。

“这是……”宫远徵怔住了。

“我犹记得远徵弟弟托过我去寻造鸳鸯刀的匠人,只是一直没能找到。去年我路过苗疆,恰逢无锋屠杀庄寨,便出手相助。岂料救下的寨民里恰巧有位大娘世代为苗疆双刀流铸刀,我想这算是天假其便,请了她为你炼刀,足足花费一年时间才铸成了这刀。”

宫尚角拿起那把刀,噌地抽出,雪亮的刀身陵劲淬砺,锋芒逼人。双手握住刀柄,稍稍用力,刀柄立时一分为二,刀身分成一长一短,他重新合上,将刀递给宫远徵。

宫远徵接过来,在手上掂量掂量,舞了个刀花,终于忍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多谢尚角哥哥,我很喜欢,”他笑弯了眼,雀跃地走近两步,“辛苦尚角哥哥出门办事仍惦念着我,如此劳累还记得去苗疆为我取刀,其实如果太忙碌的话,派下人去取也可以的……”

“喜欢就好。不过,不是办事还记着你,”宫尚角勾了勾唇,“我这次出行并非外务,而是专程为你取刀。”

“专程……为我?”宫远徵笑容滞涩,收刀的动作一乱,左手食指被刀刃划出个很深的口子,鲜红的血汩汩涌出,他却不是最先顾着疼,而是飞快挪开了手,怕血染了刀鞘和刀柄。

“怎么这么不小心?”宫尚角看他满不在乎的样子,不容置喙地拉过他的手,刚要查看是否划到筋骨,就发现手心上有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几乎斩断了整个手掌,瞧着是不久前伤到的,草草上过一次药的样子。

徵宫研发的伤药很多,被宫远徵一代代改良下来,效果自是不必言说,何况是宫远徵自己使用,一定是最好的。可那裂痕只将将止住血,依旧可见翻起的皮肉红肿,狰狞不堪,就那么毛糙地暴露在空气中,毫无防护。

被捉着的手下意识蜷缩想要逃走,宫尚角眼疾手快地按住乱动的手指,彻底冷下脸来。

“谁伤了你?”

宫远徵眼神飘忽,不知怎的有点心虚。他早晨浇完出云重莲,给手上的药若是立即密封成效没那么好,便没有缠上,忙起来也忘了此事,拖着拖着到现在也没包扎,被宫尚角逮了个正着。

“你又拿自己试药了?”宫尚角见他这表情就知道不是别人干的,万般劝说告诫堵在嘴边,最后出口的只有无可奈何的叹息,“远徵弟弟,徵宫养那么多药人不是为了养着好看的。”

宫尚角从前也不清楚宫远徵如何研制毒药,是他二十四岁时偶然发现。那时他在旧尘山谷外遇袭伤势颇重,一回到宫门就被送到了徵宫,一直在流血的人是他,宫远徵脸色看起来却比他吓人得多。

他的伤仅是看起来严重,对他而言不算什么大事,于是处理完还有余力关心一句宫远徵,那时宫远徵已经离开,是留下的医师告诉他,徵公子在试新毒,刚喝下解药就马不停蹄来为宫尚角救治了。

那时他才知道,冠冕堂皇的盛名之下,是用数不尽的苦和痛堆砌起的层层台阶,血色脚印从很远很远的往昔踏足至今。

世人大多只知啧啧称奇,为那无上称誉或赞美或仰慕,无用地大肆宣扬,可那其中艰辛难言难见,如一朵百媚千娇的花,众人会赏它的亭亭玉立,它的国色天香,没人会去深究它绽放前多么奋力挣扎。

宫尚角忽地觉得自己回到了听得医师回答的那一刻,满心疼惜,化作春水漫漫。他走到宫远徵身边单膝跪下,从怀中掏出了金疮药。

“为什么?”宫远徵看着他,喉咙一阵干涩,生硬地从齿缝蹦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疑惑和陌生的酸涩纠缠混杂,鼓动在他的心头,促他像未长大的孩童一样笨拙地执拗求问,不解不休。

“什么为什么?”宫尚角拔掉木塞,药粉倾倒在伤口,激起微小的颤栗。

为什么在这般紧要关头出宫门不远千里奔赴苗疆为他取刀,为什么记他随口一句请求如此久,为什么发现他的伤时那么难过那么怜惜,为什么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宫二先生能毫不犹豫跪在他身旁……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明明他不是宫尚角的弟弟,不是他亲手养大的那个宫远徵啊。

左手被紧紧握着,药物敷上伤口带来的刺痛没有分走他半分注意力,此刻的宫远徵,满心满眼都是宫尚角。

他那样专注地看着宫远徵的手,动作轻柔无比,仿佛是对待易碎的娇贵瓷器那般半点不敢用多了力。这让宫远徵恍惚错觉他被宫尚角视若珍宝,是宫尚角最重要的人。他想起什么似的连忙晃晃脑袋,忐忑地细细聆听,并无铃响。

这不是梦。

心脏漏跳一拍,失衡感紧接着扑来,再找不回平常的频度节律。陌生的悸动袭上胸膛,他才惊觉自己近十年空空荡荡的心房居然在刚刚有了瞬间的饱胀感,沉甸甸、暖洋洋地充盈着,短暂而引人沉迷,使他头晕目眩。宫远徵屏住了呼吸,下意识捂上心口想挽留那份触动。

他没有哄,没有骗,没有主动靠近。

是宫尚角先向他走来。

宫远徵呼吸变得急促,什么梦虚假,醒成空,通通甩了丢在脑后,心脏成了死而复生的玉腰奴,扑簌簌拍打鳞翅迫不及待要从嗓子眼里飞出。

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他不信有什么恒久固有,不论是何等珍惜之器、不变之类终会走向湮灭,磐石尚可水滴穿,山脉也能化平原,人终有一死,那他为何不能于今时争朝夕取尽欢?人生苦短,明日有几何,欢愉艰筹,肆意难赚,错便错,梦幻泡影又如何,水中捞月又如何!

纵使天塌地陷,人世坍碾,见川河倒流作洪水,求不得放不下的苦命人不是照样在神佛面前长跪不起耍贪痴,那他被梦所惑,溺于错位的手足情谊有何不可?

宫尚角又不是只在梦里是他的兄长,梦醒,他依然是宫尚角的远徵弟弟。他们流着一样的血,冠着一样的姓,皮肉下白骨撑出的外皮相似,不过是不如梦里处长久,满打满算,他们还是一棵同根树。

他自以为多年药苦舌头味觉失常再尝不出其他味道,谁知几遭甘甜令他始料未及之余,丛生异心,野望膨胀,今日就算这是涂了蜜的毒,他也要笑着嚼碎,半点不漏地吞下肚去。

大梦一场游华胥,魂牵梦绕枕黄粱,荒谬便荒谬,渴求就渴求,谁要清醒自去清醒,他宫远徵心甘情愿独醉长寝。

宫尚角不经意间抬头,便撞进了宫远徵的眼睛。他不懂那双眼为何如此亮,宛然点起两盏长明灯,燃得轰轰烈烈,灼得他胸口无端激越动荡。

“远徵弟弟怎么这样看着我?”他的声音有些哑,手上还不忘柔缓地给上好药的伤口裹了纱布,稳稳打下一个结,“伤口痛吗?可是我力道太重了……”

“不痛,”宫远徵垂下眼睛,浓密睫毛遮住翻滚的情绪,他伸手用包着粗糙纱布的掌心轻轻碰了碰宫尚角的脸,冰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滑过皮肤,莞尔浅笑,口吻举措间是从未有过的亲昵,“谢谢……哥哥。”

不再是角公子、尚角哥哥。

宫尚角的心霎时怦然,有一刹那间跳动得剧烈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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