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悬灯结彩,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
云雀紧紧挽着云为衫的胳膊兴高采烈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把宫子羽挤得找不着机会和云为衫说话。
好不容易云雀和云为衫分开去看首饰的小摊,宫子羽立马一个箭步就要插到云为衫身边,不料从巷子里冲出了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角度刁钻地把他们三个人都撞了一遍。
“哎哟!”云雀按着肩膀痛呼,“什么人啊,走路不会看路吗……”
宫子羽眼睁睁地看着刚和他挨在一块的云为衫急切地远离了他,托着云雀的手嘘寒问暖。
“姐姐!”这时云雀也顾不得痛了,惊慌地在自己手腕上摸索,急得泪眼朦胧,“我的手镯、我的手镯不见了,定是被那鲁莽贼人偷走,怎么办?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
她们一同看向宫子羽。
“云姑娘放心,我这就去为你夺回。”宫子羽话是对云雀说的,眼睛却含情脉脉地盯着云为衫,运起轻功往那小贼跑走的地方而去。
云雀和云为衫收了收无助的神态,装作迷路的样子跟在前方隐没人群的寒鸦肆身后,顺着人流往桥上走。
不远处刚和宫尚角从密道出来的宫远徵踮了踮脚尖,眯眼捕捉到了两人的身影。
“哥,她们是往哪儿去?”宫远徵偏头问道。
“那是万花楼的方向。”宫尚角同样注意到了桥上的人,“无锋选了个好地方,人多眼杂,最是难排查。”
“万花楼?”宫远徵喃喃重复,“这不是宫子羽最爱去的酒楼,哥哥,万花楼里面到底有什么,为何宫子羽那么着迷,天天上赶着花钱啊?”
宫尚角被宫远徵好奇澄澈的眼神看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向不谙世事的弟弟解释那不是单纯的酒楼,是青楼。
所幸宫远徵没有深究,开始跃跃欲试地拆头上的抹额。
“无锋认得出哥哥,却不一定能认出我。哥,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探一探。”宫远徵把宫门族人标志性的抹额塞进宫尚角手里,又将过于招摇的白色大氅脱了扔给金往,兴冲冲地跑入人群中。宫尚角望着他动作间在背后一摆一摆的辫子,心说还是小孩心性,无奈地在旁边一家糖水店坐下了。
在宫远徵闪身抵达对岸时,云为衫敏锐地侧脸,赶巧瞥见宫远徵斜睨了她一眼。她隐晦地点头,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忐忑。
‘姐姐,两年前我重伤失忆,实为骗过无锋,那时徵公子给了我两条路,我选了宫门。’半个时辰前,云雀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将一切娓娓道来,‘我知道你一直想过寻常女儿家的日子,便求了徵公子让他饶你一命,还有寒鸦肆。我本以为他不会答应,但现在看来,他允诺了。’
云为衫只觉一道晴天霹雳轰顶,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说不出。
‘姐姐不必担心我们身上的毒,徵公子研究出来了,那半月之蝇并非毒药,而是补药,对身体无害的,而且他也调制出止痛的药了,我们再也不必受它控制!’
‘可、可无锋用来控制人的不只是毒啊。’云为衫眼里闪过挣扎,她觉得是自己生了幻觉,‘秘密才是他们最大的武器……’
‘说到秘密,姐,我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你的身世。’云雀严肃地说。
‘我的身世?我能有什么身世,’云为衫一脸迷茫,‘我无父无母,无亲无长,是个被寒鸦肆收养的孤儿。’
‘不,姐姐并非什么孤儿!’云雀紧紧握着她的手,激动得眼眶含泪,‘你难道不奇怪宫尚角当时派人去梨溪镇查验身份的时候,街坊邻居都说认出你了吗?’
‘那不是无锋安排好的——’
‘不是,他们哪有那么大能耐,那是因为姐姐你就是云家的女儿,你是真正的云为衫,被你顶替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孪生妹妹。你们姐妹俩取的是同名,为的就是宫门选新娘一事。你从小被送进无锋训练,而你妹妹在云家正常长大,同一张脸,同一个名字,当然天衣无缝!’
‘你的意思是原来那个新娘是我妹妹,’云为衫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酸涩感涌进鼻腔,她的视野逐渐模糊了,‘我不是孤儿吗,此话当真?’
‘是真的,姐姐。’云雀把头轻靠在她肩上,哽咽着说,‘你不信我,也要信角公子啊。他说,你父母很爱你和你妹妹,可受无锋逼迫,全家性命所系,他们不得不把你交到无锋手里……’
云为衫揽住她的肩膀,泪流满面,恨意和释然之情在胸中熊熊燃烧。她总是在期望自己有个家,有真正的家人,过正常人的生活,但在无锋的每一天太苦了,苦得像是没有尽头,她根本看不见前方的路。
没想到,她会有梦想成真的一天啊……
‘宫门想要我做什么?’她擦去眼角泪水,指甲划过皮肤的疼痛感让她清醒了几分,冷静下来。
……
‘徵公子命我转达二位姑娘,用这两份情报去换解药。还有,云为衫姑娘,徵公子说,随便你用什么手段,务必使无锋相信宫子羽深爱你,为了你不惜和宫门对立,尤其是和角公子决裂。以及这个信封里装的是你取信于无锋后要告诉他们的事宜,请姑娘牢记内容。’
‘我要怎么才能——’
‘徵公子还说了,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也别说,如果云为衫姑娘认为自己做不到,徵公子也不会为难。’
‘我会办好这件事,请让徵公子放心,’云为衫咬咬牙,毅然应下,‘若是事成,就当作是我为宫门效命的投名状吧。’
万花楼,两位女子悄悄走入,即刻有一个侍女迎上前领着她们上楼,全程堪称来无影去无踪,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们。
她们进了二楼一个房间,侍女关上门,把门口挂着的花牌翻了过来,安静退下。
这两位女子正是甩掉宫子羽的云为衫和云雀,她们相继转过身,房间里坐的是万花楼的头牌紫衣姑娘和一身夜行衣的寒鸦肆。
“紫衣?她为何在这,”云为衫在茶几前款款落座,目光对上寒鸦肆,“她也是魑?”
寒鸦肆小幅度摇摇头。
“那……魅?”云雀在她身边坐下,打量了一眼紫衣。
见寒鸦肆依然缄口不言,云为衫面色一凝,惊诧出声:“难道她是魍?”
“别猜了,”紫衣缓缓地斟了两杯热茶,笑容妩媚娇柔,“我谁也不是,只是帮寒鸦肆一个忙而已。”
“我不猜了,”云为衫拢下眉眼,重归平静,“你一定有身份,不过是以我的等级无权知晓。我们是来拿解药的。”
“东西带来了吗?”寒鸦肆问。
云为衫从袖中掏出一个小油布包,放到桌上,说:“这是宫门前山的布防图。”
“宫远徵的暗器图纸,还有淬的毒药取样,”云雀狡黠地笑起来,也拿出个纸包,得意之色溢于言表,“是他的私人暗器。”
“做得很好。”寒鸦肆把解药递给她们,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
“宫门里除了我和云雀,还有没有无锋的人?”云为衫把解药收好,有一瞬间流露出放松的神色,“宫门的月长老遇刺身亡,杀手在墙面写下血书,署字无名。那无名果真还活着么?”
“无名?”紫衣眼眸幽幽,笑容更加高深莫测,“这不是你们该管的。趁早走吧,被抓着端倪可就不好了。”
云雀立时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我还有事要说。”云为衫却没有动,等云雀走后再次开口,温婉的眼型陡然凌厉起来,向来忧郁恬静的五官萦绕上令人惊心的戾意,火一样燎上两人的眼,“宫子羽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糊弄,也更好操控。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彻底对我死心塌地,到那时,我说什么他就会听什么……我要做一个局,希望有人可以配合我。”
寒鸦肆额角一跳,脸色沉下些许:“你这么有把握他会听你的?”
“他带我去了作为宫门禁地的后山陪他参加三域试炼,”云为衫冷笑了一声,似嘲弄又似轻蔑,“我随口卖个可怜,他就罔顾家规带我出宫门讨我欢心。够有把握吗?”
“无锋的后辈,也没我想的那么糟糕啊。”紫衣抿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看她,“你要做什么局?”
“只要我把宫子羽的心牢牢拴住,待他真正坐稳执刃之位,离宫门覆灭就不远了。”云为衫微微一笑,显出几分森然,她没有直说,而是提起另一件事,“你们应当知道前段时日里宫尚角做了什么吧?”
“当然知道,穷奢极侈,挥金如土,宫尚角继任角宫宫主后头一次有如此大的手笔,在整个江湖上闹得沸沸扬扬。”寒鸦肆点点头,“谁人不晓?”
“那无锋有查到他是为了谁这么做吗?”云为衫不等他们回答,径直接着说,“是为了宫远徵。以我探听到的情报来看,无锋苦苦寻找的宫尚角的软肋,恐怕就是宫远徵了。”
“宫远徵?”寒鸦肆不解地皱眉,宫尚角行事向来周密谨慎,即便阵仗极大,无锋也无法详细查到宫尚角收购了什么,更别提是为谁购买了。此时乍一听到答复,骤然生疑,“怎么是他?这就奇怪了,之前从未听闻宫尚角对宫远徵有何特殊。”
“何出此言,”紫衣眉梢轻挑,满腹狐疑道,“虽然宫尚角是出了名的护短,可说宫远徵是他的软肋,未免夸大其词了吧。以他如今盛宠的态度,若你说的属实,之前不该传不出半点他俩关系的风声。就算是真的,无锋努力多年没有获取的信息,你一个外来新娘一去就刺探出来,不觉得太巧了吗?”
“若我说当年年仅七岁沦为孤儿的宫远徵算是宫尚角一手养大的呢?这便是最好的解释了吧。”云为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而且,怎么就是从未听闻,从未有风声了?宫门里的事儿确实瞒得很紧,但宫尚角出外务,哪次不是带了许多与正事不相干的礼物回去,这谁都能打听到。其中他最上心的便是铃铛,旁的物品常是派侍卫去买,唯独这一样他亲自挑选、精心准备。无锋一直认为那是他买给宫门大小姐宫紫商的,但我进了宫门后发觉那大小姐从没有戴铃铛的习惯,反而是宫远徵恰好喜佩铃铛,这还算巧吗?”
“但这也不够说明他就是宫尚角的软肋。”寒鸦肆沉吟一会,将信将疑地说,“仍然牵强了些。”
“可今日破了规矩出宫门不止宫子羽,还有宫远徵。”云为衫轻飘飘丢下一句,满意地看到面前两人再维持不住脸色,“是宫尚角带他出来的。”
紫衣和寒鸦肆皆是一怔,他们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江湖上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能将宫尚角这个人评出个子丑寅卯,什么杀伐果断、嫉恶如仇、是个铁骨铮铮的君子……但最博得认同的,是他堪称严苛的克己复礼,以及淡薄到可怕的人欲。
是个人就会有**,有**的人才会有弱点。
宫尚角的恐怖之处便在于此。他好像除了复仇以外再没有追寻过什么,他为自己定下无上秩序,日日夜夜令行禁止恪守不渝,心防牢筑犹如钢铁浇灌,一举一动都在传达生人勿近的警示和威慑。
不是没有人妄图接近他、打动他、使出万般手段挖掘他的漏洞,但至今无一人成功。而这些不自量力的人,大多死在了他的随从手里,压根得不到他的眼神。
而角宫侍卫仅是宫尚角言听计从的拥趸,他本人才是真正掌管生杀予夺的杀器,仿佛高坐云端无心无爱的神,泥塑金身不会出现任何纰漏。
就连点竹也由衷感叹,世人皆称无锋冷酷无情,可依她看,如果无锋之人能有宫尚角的硬心肠,才叫真正的冷酷无情。
可想而知,当宫尚角这尊肉身神像出现裂缝,无锋该有多么欣喜若狂。
“看来宫门覆灭,指日可待。”紫衣笑得愈发妖娆美艳,“现在能说说你要做的局了吗?”
……
“有意思。不过我想问问你,是什么让你变得如此心狠?”紫衣将冷却的茶水倒掉,杯子倒扣在桌上,“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子。”
云为衫看着自己放在腿上有些颤抖的手,静默了一会,低声说道:“宫远徵,他在云雀身上试药。”
“原来如此,那就说得通了。看在你立了大功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身为细作,最忌动情。”
“……我明白。”
走出万花楼确定不会有眼线的那一刻,云为衫终于无法继续保持镇定,迟来的后怕席卷胸膛,霎时面庞血色尽褪,腿一软就要往前摔,得亏等候在角落的云雀眼疾手快,冲过来一把架起了她。
“徵公子还真是对我赋予重望,就不怕我搞砸了吗?”云为衫苦笑一声,看向抱肘站在一侧的宫远徵,背后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她刚才的话尽是诳语,几乎是撒下一连串的弥天大谎,幸好她也算得上巧言善辩,好险没有遭到怀疑。否则明年的今天,就是她云为衫的祭日。
“你这不是做得挺好吗?”宫远徵笑得开心,“舌灿莲花,弄假成真,若不是我知道事实如何,定会被你骗得团团转,漂亮的女人会哄人,也会骗人……果然没有看错你。”
“多谢徵公子夸奖,”云为衫勉强笑了笑,“徵公子是听了全程吗,可需要我再转述一遍?”
“只听了一部分。我轻功不错,但怕出了岔子,没有一直听。不过,转述之事改日再谈,你们还是先想个理由应付宫子羽吧,他要找过来了。”
“阿云!”话音刚落,云为衫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正是从人堆中艰难挤过来的宫子羽。
“对了,不许告诉宫子羽你的身份,还有我们做的交易。总之不懂能说什么,就都别说。”宫远徵随口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云,”宫子羽扑过来按住了云为衫的肩膀,差点喜极而泣,“哦,云姑娘,这是你的手镯,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找了好久——”
云为衫和云雀是如何糊弄宫子羽的,宫远徵不清楚,也不太想知道,此时他已经回到了和宫尚角分开的地方,环顾四周,在旁边的糖水店发现了守着的金往和金复。
“哥!”宫远徵扬起个笑来,对里头的宫尚角挥挥手。
“去了这么久。”宫尚角走出来,理了理他凌乱的额发,给他重新系好抹额,“事成了吗?”
“成了。”
“那可以放心玩了?”宫尚角接过金往手里的大氅,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先带你去买个灯好不好?”
“听哥哥的。”宫远徵弯着眼睛,隔着大氅厚厚的布料揪宫尚角的衣角左晃右晃。他总爱做这些孩子气的小动作,喜欢黏黏糊糊地贴着人,没断奶的小猫似的,宫尚角也愿意惯着他。更确切地说,他对此乐见其成。
他们的头顶彩灯高挂,流光溢彩的璀璨溪河蜿蜒起伏,从街道的这头连到对岸,黄澄澄的灯火打在人们喜气洋洋的脸上,和冷寂清静的徵宫一点也不一样,连呼啸吹过的刺骨寒风都仿佛被人气暖和了,再不能刮得人皮肤生疼。
宫远徵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也顾不上摆平素的宫主架子,眼珠子都快黏在路边铺面里的新奇玩意儿上了,恨不得当场长出第二双眼睛。
“哥,那是什么?”他指着被一群孩子围绕的小摊,压低了声音问。
“那是做糖人的,远徵弟弟不是爱吃甜?去买个试试吧。”宫尚角知道他是怕别人听到丢面才那么小声,轻推着他来到那小摊旁边,“身上带钱了吗?”
“没有。”宫远徵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自己什么也没准备就出来了。
“你啊,”宫尚角从怀中掏出钱袋,从里头拿出几块碎银,然后把它扎紧递给宫远徵,“去吧,想要糖人是什么形状就和店家说,我去那边给你淘个灯笼来。远徵弟弟可有喜欢的灯笼样式?”
“哥买什么我都喜欢,”宫远徵乖乖拿过钱袋,“我在这儿等哥哥。”
“哎呀,小公子,”那画糖人的大娘一下就看到了在一众豆丁似的小孩儿中鹤立鸡群的宫远徵,热情地招呼道,“要个什么样的糖人啊?”
宫远徵偷偷瞄了一眼旁边捏着个小猪糖人的男孩,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开口说:“我要个……龙的吧。”
“好嘞,两文钱!”大娘爽朗地应了一声,将一块糖放入锅炉中烧化,拿出把木勺舀起糖,在板上利落地勾画起来。
琥珀色的糖液拉成丝,飞快凝固,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栩栩如生地被刮下来,黏在了木棍上,被宫远徵捏到了手里。
宫远徵把糖画举在面前转了转,犹豫了片刻,放到嘴边抿了一口。
饴糖的甜味浓郁但不腻,他舔了舔嘴唇,正琢磨着下一口咬在哪,一个兔子灯忽地凑到他眼前。
“远徵弟弟,”宫尚角晃晃灯笼,轻蹭过他毛绒绒的袖口,“灯笼太多了,挑来挑去,觉着这个实在可爱,正巧想到你属相是兔,便买了下来,看看是否喜欢?”
“可爱是可爱,”宫远徵吃了一口糖画,摸了摸那兔子灯的三瓣嘴,含含糊糊地说,“只是哥哥,我一个大男人拿兔子灯……又不是小孩子了。”
“你听你说的什么话,还不是小孩子?没及冠呢,就急急忙忙充大人了,”宫尚角微笑起来,“兔子灯有什么不好,我看十分适合远徵弟弟。”
宫远徵皱皱鼻子,伸手要接,不料被宫尚角躲开。
“你先安心吃你的糖人,”宫尚角垂眸看他堆满疑惑的小脸,“我帮你拿着。”
这时候有人激动地大叫了一声:“游灯戏来了!”
顷刻间人群变得更加拥挤,争先恐后地往路的两边走,让出条路来。
“哥,什么游灯戏啊?”宫远徵被挤得站上了台阶,牢牢攥着宫尚角的衣服,生怕被人给冲散了。
宫尚角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鱼贯而来的队伍。
一群穿着鲜丽的年轻男女手执各式各样的灯笼,从活灵活现的动物形状,到各色花卉图样,身后是一架接一架两人高的花车,周围跟着吹吹打打的人,热闹非凡。
花车皆是做成古时流传下来的故事,譬如比翼双飞鸟、八仙过海、七仙女下凡云云,精妙绝伦,目不暇接,尤其是队伍最末尾的龙灯,足足有十八个人挥舞,龙头龙尾神气地扭动,引得围观的人们一阵拍掌喝彩。
游灯戏结束后,人群才渐渐疏散,金往和金复不知道被人流冲去了哪里,两个大男人丢了也不会出什么大事,宫尚角想了想,拉着看向离开的游灯队恋恋不舍的宫远徵去了河边。
“旧尘山谷的百姓在上元灯节总会用各种灯大肆庆祝,代表悼念和祝福河灯更是必不可少,百姓会在河灯上写下祈告,放入河中,希望奔腾万里的河流能汇入地府的奈河,给鬼魂送去思念和愿望。”河里已经浮着许多河灯,顺着涓涓流水游荡,宫尚角将兔子灯放到他手里,接着说,“远徵弟弟在这稍等片刻,我去买两个河灯。”
“知道了哥哥。”宫远徵左看右看,索性蹲下了把兔子灯放在一块石头上,咬着糖画望着河灯发呆。
突然有什么撞了他一下,他稳住身形的同时手上不由自主一个用力,脆弱的木棍登时折断了,将将吃了一半的糖画坠入水中。宫远徵瞪着被水卷走的糖画,不满地蹙起眉,把剩下那半根可怜的木棍也丢了回身去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蠢货敢撞他,谁知转头对上一张圆嘟嘟哭唧唧的呆瓜脸。
怒气稍顿,他认出了罪魁祸首是糖人摊旁那个拿小猪糖画的小男孩。
“对不起大姐姐,”小男孩不开口则已,一开口让宫远徵刚熄下的怒火噌地复燃,“我不是故意的。”
“你说谁姐姐?”宫远徵咬牙切齿地说,“我是男的,你瞎吗?”
“哦、哦,”小男孩懵了,磕磕巴巴地道歉,“那对不起、大哥哥。”
这还差不多。宫远徵在心里嘀咕不和小孩计较,不自知地扁起嘴,暗自心疼自己没吃完的糖画。
不一会,一个柔软的东西蹭了蹭他的手,他打了个激灵猛地撤开手,低头发觉那是小男孩伸过来的拳头。
“干什么?”他把手缩进袖子,冷声冷气地说。
那肉乎乎的小手献宝似的打开,皱巴巴的白色花苞躺在掌心,是一朵未开的白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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