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接到云为衫送回来的情报后,被长辈抓着恶补的宫子羽和重任在肩的宫尚角,作为后勤的宫远徵和宫紫商虽然忙碌,但总归是忙不过他们,两个人闲暇时常凑在一起聊聊天,也算是个消遣。
繁忙之下若是还要说什么板正严肃的事未免无趣过头,宫紫商又牟足了劲不想让宫尚角那么轻易地把对感情白纸似一无所知的弟弟叼回窝里,于是每次闲聊到最后总会扯向情爱一事,变成她一个人在苦口婆心絮絮叨叨。
宫远徵对此事多少有些好奇,刚开始还很专注地听她讲,但是宫紫商实在太能说了,他没有那个耐心,只有一搭没一搭地选自己想听的听。
“宫二就是仗着你年纪小不懂哄骗你,”宫紫商不知是第几次强调,“什么想做你最重要的人,呸,我看他也是个花花肠子的,真对你是对心上人的喜欢怎么不说那句最关键的话!”
“宫紫商,你皮痒了敢骂我哥?”宫远徵迅速地揪出了重点,危险地眯起眼睛。
“听那么久你就听出了这个!”宫紫商气得要命,简直想掐自己的人中急救一下,“宫远徵啊宫远徵,你没救了。”
宫远徵轻轻哼了一声,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你说那最关键的话,是什么?”
“想知道?我不告诉你。”宫紫商做了个鬼脸,提着裙摆就往门外冲,生怕宫远徵往她身上丢毒药。
“哼,跑得真快。”宫远徵有些不满地嘟囔,转念一想反正她憋不住话,他不问过两天她一定会自己憋不住说起来,便把这事搁置到一旁,独自坐在桌边沉思。
‘世间的情啊爱啊,皆出于人心,什么都可以瞒得过,唯有人身上跳动的心脏骗不了任何人,任凭你外表看起来多正常,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若是你遇见一个人,心跳不正常了,控制不住地忧他所忧,喜他所喜,一颗心全系挂在他身上,日日夜夜都想见到他,无时无刻不想他在身边,靠近他心满意足,远离他患得患失,那你喜欢他没跑了。如果你喜欢一个人,那他什么你都会觉得是好的,优点是优点,缺点也是优点。这便是情。’
‘至于爱呢,我也不太懂,有时我总觉着说喜欢太轻,说爱又太重,介于此间,或许才是世间常态罢。’
宫远徵回想着宫紫商前日托着下巴一脸娇羞说出的话,和自己待哥哥的心绪一一比对,得出的结论令他松了紧蹙的眉头。
他对哥哥当是有情,才不是哥哥和宫紫商说的什么他年纪小不懂这些呢。
离计划中无锋攻打宫门还有两天,三朵出云重莲一朵送去了角宫,一朵送去了月宫,宫远徵想了想,徵宫不像其余二宫皆建有机关密室,只有密道,把出云重莲藏在密道里好像不太方便,不如……
眼神在院子里扫视,定在了老槐树。
片刻后,宫远徵在树下绕了一圈,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端倪,满意地把铲子丢回屋里,拍了拍沾上泥的手。
两日光阴转瞬即逝,未时一刻,宫子羽揭开了云为衫身边那个新娘的盖头,杀气赫然迸发。重重侍卫从各处包围执刃殿,布下天罗地网,势必要以最快速度解决此处敌人。
紫衣妩媚地笑起来,曼声说道:“我猜得没错,云为衫,你果然背叛了无锋。”
“我和无锋有约在先,一旦完成任务,我就是自由之身。以前我身不由己,但现在我可以选了。”云为衫淡声说着,手上却凌厉非常,横空而出一把长剑猛刺紫衣死穴。
“你真可怜,还是没明白,入了无锋就再也没的选。”紫衣嗤笑一声,硬是用内力震开了剑刃,五指成爪,直冲宫子羽而去。
宫子羽闪身躲避,一声尖锐哨声自隐蔽处响起,所有侍卫齐整划一地掏出提前藏匿的山摧,轰向无锋新娘。
“可怜的是你。”云为衫不欲多话,和宫子羽对视一眼,脚下轻功变幻,以一己之力对上围攻上来的寒鸦肆、寒鸦柒。
寒鸦柒飞身偷袭未果,眼里闪过思量:“你的内力长进不少,难不成,宫门对你这个无锋刺客不计前嫌,助你武力增长吗?”
“多说无益,看剑!”云为衫厉声喝道,气势猛然暴涨,使出的清风九式比之从前更为大气锋锐,隐隐有荒刀之势。
与寒鸦柒相同,和宫子羽对打的紫衣也暗自心惊,这记忆中不学无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内力激荡时竟让她感到一丝震慑之感。
一记斩月第二式——望月,宫子羽果断后退,挥刀替云为衫挡下一击,扶住她的肩膀。
“你可以吗?”云为衫看出他的意图,“镜花三式所需内功浑厚,以你如今的内力,不过将将能使出第一式三成威力。”
“足够了,风花相辅,三成也作七成用。”宫子羽力沉丹田,调动所有内力运之刀刃。
自父亲与月长老“死而复生”那日起,他的每一天都是在无止境的特训里度过的,包括但不限于被父亲和长老们按着打坐、苦读典籍,被以宫尚角为首的平辈翻来覆去地揍。而训练途中,阴差阳错被月长老看出云为衫练的清风派清风九式剑居然是宫门后山风花雪月中陨落的风家刀法——风送三式后,他就又还要挨云为衫的打。
他不是没想过放弃,可只要一升起这个念头,他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云为衫充满期许的眼睛,以及月长老那一句“为宫门生,为宫门死”。
为人子,为人夫,为人主,他有何颜面、有何资格任性妄为。
念及此,心随意动,刀芒剑锋凌厉外推。
风花一式,知花落!
一刀一剑,大道化简,攻守兼备,风花一式有个极具诗意的名字,却是蕴含着绵绵杀意,正所谓风送花落,刀刮人皮。
紫衣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左右肩头各被兵刃正砍,登时鲜血流柱,她阵脚已乱,一咬牙将刀剑强硬地拔下挡开,十指按上伤口沾满乌红的血,不管不顾往宫子羽面上抓去。
宫子羽心下一悚,猜想那血定然有异,摆身向后躲闪,提刀横拦。
谁想紫衣压根没有防守的意思,顶着空门大开的危险也要近宫子羽的身,就在此时,一抹雪亮刀光横空出世,硬是挑开她与宫子羽近在咫尺的血手。
“竖子尔敢!”雪长老挥刀斩向紫衣,凝着寒霜的雄浑内力顷刻间将紫衣击退。
寒鸦柒如临大敌,警觉地盯着雪长老,这时一抹娇小人影自屋檐飞身而下,他来不及多想,大喊道:“云雀,速来助我等!”
云雀没有应答,脚尖轻点地面,鬼魅般逼近,手中一柄软剑锋芒毕露,白刃染着森绿色泽,刺中的却不是他以为的宫子羽或云为衫,而是他的后心。
“你!你也——”寒鸦柒目眦欲裂,想要反击却渐渐失去对身体的掌控,轰然跪地,口中止不住涌出黑血,倒在地上没了生息。
“你们早有预料,云雀,你竟也参与其中?”紫衣心下惊愕万分,哪里还猜不出他们被宫门摆了一道,差点咬碎一口银牙。她拔下戴着的珠钗,将镶嵌其上的珍珠掰下,脚下一蹬飞掠上屋顶,“该死的叛徒!”
染血的珍珠急速射向四面八方,被击中的侍卫七窍流血,嘴唇发紫,从屋檐上滚下。
“她血里有剧毒——”雪长老沉声喊道,紧紧追着紫衣。
云为衫垂下了为云雀挡掉珍珠的长剑,走到一直有意避开战局的寒鸦肆身前,她张了张嘴,可又说不出什么,便将早早准备好的一封信塞进他手中,推了推云雀的肩膀。
“姐姐,我们等你。”云雀依恋地握了握她的手,抓着寒鸦肆的胳膊毅然朝宫门外奔离。
喧嚣血气与他们二人渐行渐远,寒鸦肆心中有所忖度,一时间眼眶发酸,百感交集。
‘黑夜再长,也总会有日出的时候。这世上没有任何一堵高墙可以阻挡太阳升起,只要你愿意等,就能等到。’
只属于冬天的恶鸟,活在酷寒长夜的寒鸦,和云为衫看过无数次日落盼不来日出、将云为衫和云雀当亲生女儿抚养大却要送她们走上不归路的寒鸦肆,也能有走出阴暗处向阳而生的一天吗?
在他们身后,局势如火如荼。
紫衣不愧是无锋之魍,在雪长老、宫子羽、云为衫三人以及众侍卫的围攻下依旧凶猛非常,然而再武力高强的人也有内力耗尽的一天,她甚至没来得及使出一身的蛊毒血液,就被雪长老抓住纰漏一刀封喉,双目圆瞪向后栽倒,骨碌碌滚下台阶。
“身上如何,可有大伤?”雪长老缓缓吐气,缓和了一下呼吸,问道。
“都是小伤,不碍事,”云为衫对满眼关切的宫子羽摇摇头说,左手轻晃,攥住滑落的响箭朝天发射,“我们该走了。”
苦风萧萧久,阳吹习习来。后山月宫外,荒野地,草木枯败,落叶铺积。
雪重子收回了看向天幕的视线,握紧刀把,将雪公子护在身后。
“西方之魍,万俟哀。”他稚气的面容上是与年龄相违的沉着冷厉,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不远处手拿双飞镰轮的男人,“我们在此恭候多时了。”
“没想到传闻中的宫门后山,居然是由小孩子守护。”万俟哀邪邪一笑,“小心着些,我这对飞镰可不会手下留情。”
“那要看我的刀答不答应了。”雪重子语气轻飘飘,脚下轻功如他口称那般调动到极致,似一阵狂风倏地接近万俟哀,雪公子紧随其后,不过一个呼吸间,二重拂雪一式新雪接踵而至。
万俟哀高举双臂镰轮交叠,刀刃相接金石之声不绝于耳,他右手用劲一甩,两柄刀被震开的同时一把飞镰迅疾飞出十余丈,折返猛厉割向二人头颅。
雪重子气沉丹田,大喝一声横刀抵挡,打飞了那镰轮,紧接着使出拂雪第二三式——霜冻、大寒,一瞬间层层白霜凝泥地,挟带着刺骨寒冷的刀意化作咆哮雪龙,席卷起凝结成冰棱的叶片气势汹汹朝万俟哀而去。
万俟哀刚一掌击退了雪公子,见状立马一拽连接飞镰的锁链鼓足劲抡了一圈,恶狠狠地砍在雪重子的刀上,全然不顾刀气在全身割出一道道伤口。
“疯子。”雪重子暗骂一句,不得已回身改单手握刀变双手握,取四两拨千斤之法挑开了飞镰。
忽然雪公子痛呼一声,雪重子赶忙去看,原是万俟哀顶着凛冽的刀意追他不舍,他挡住飞镰的刀发出铮然哀鸣,镰刃已深深扎入他胸膛血肉,鲜血汩汩流出,刀光血影衬得他面色煞白如纸,单膝跪地眼瞧着就要支撑不住了。
情急之下,雪重子一刀劈断脚边飞镰那紧绷的锁链,刀从右手换到左手,拎起那镰轮猛力一扔,万俟哀躲闪不及,被自己的兵器撞在了手臂上,剧痛来袭,只得放开了对雪公子的禁锢。
此时两道白色身影霹雳般出现在万俟哀头顶,尖利的竹啸猎猎,浩瀚杀意从天而降,一道奇快无比的刀影劈下,是月宫独门刀法,斩月第一式——朔月。
“月宫之人,”万俟哀抹去嘴角肺腑震荡之下溢出的鲜血,阴恻恻地扫过月公子,定在了他身前那发须皆白的老者脸上,“你就是宫门三长老之一,雪长老吗?久仰大名。”
老者未发一言,只举刀提在胸前,矍铄慈颜菩萨貌,而寸寸拔高的内力呈的是金刚怒懑象。比前一式朔月威慑大了不止一二倍的刀势翻滚成飓,整片林地有若被暴风骤雨侵袭,树枝拍打的扑簌噼啪之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一刀锋利凌锐意取万俟哀项上人头,端的是擎天撼地之势,乃斩月三式中最后收割一招——残月。
“不、不对,斩月三式——”万俟哀终于绷不住面皮,神情骤变,一脸惊骇,“你是月家人,月长老,你还活着!”
与此同时,花宫地堡中的悲旭一剑砍断了花公子的刀,步步紧逼、剑芒即将落下之际,一把长刀突兀刺出,花长老挡在了儿子身前。
悲旭心想一个重伤之人如何成的了气候,转而剑指花长老。
“爹!”花公子见父亲被中伤右肩,咬着牙爬起身拔出最后一尊雕塑中的刀,狠力往悲旭脖子上砍。
“你的能耐用尽了,我的耐心也用完了。”悲旭看也不看,反手划伤他的胳膊,傲慢而轻蔑地说着,明晃晃是没有把他们父子俩放在眼里,“而你,苍老之躯,垂死之暮。我劝你们别再反抗,束手就擒吧,好歹可以死得体面些。”
“是吗?”蕴含着无边怒火的声音响起,堪称恐怖的威势随着刀刃拔出熊熊燃起,悲旭不及转身,便被力道可怖的一击在背后剜下一大块肉,“我看该放弃的人是你。”
大结局了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