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步玄坐在床边，盯着茶壶盯了许久。
禅浮房间的还亮着些光，定是没睡。那光亮得她心口有些闷，她想知道，禅浮到底是不想住一起，还是不想同她住一起。
厄步玄不想去问，却又止不住去想。她知道禅浮总是有她自己的想法，不会因人失神，更不会因人放弃自己。
禅浮会走向她，又不曾失去她的本心。
难道仅半月同住，就叫禅浮讨厌她了么？所以她才爽快的提出要一个人住？
想了半晌，厄步玄有些心烦，听到禅浮房门推开的声音更心烦，她想瞧瞧禅浮现下在做甚。
于是她推门，下楼去提了壶茶。
禅浮坐在桌前听歌抄学则，门外的一点动静都察觉不到。
可那脚步越来越近，她就算不抬头，炭笔也跟着顿了顿。
“你是在……写罚抄么？”
禅浮抬头习惯性对厄步玄笑，但又怕她说自己在熬夜，很快笑容又消失，“嗯……”
厄步玄捕捉到这变化，心头有些揪，把那壶热茶放到桌上，给禅浮倒一杯。
“是我罚她们抄的。”厄步玄不死心，哪怕问她一句“为何”也行。
禅浮眨眨眼，清奇的脑回路实在问不出一句“为何”，还边写边笑：“是吗，你罚她们，就不准罚我了哦。”
帮写罚抄常有的事，以前她和同窗之间经常帮着罚抄东西。
厄步玄眼神一冷，在禅浮要拿茶喝一口时抢过来喝。
“？”
禅浮歪头瞧到厄步玄的冷眼，话在嘴边，却不敢说，只好继续落笔。
饶是她逻辑再好，心底那点自卑还是涌上。
说不定厄步玄只是直女诱惑，她又没说过她喜欢女的。
她见过太多这种。
尽管在此时生出这种想法很奇怪，禅浮心想，是否人在此时都会如此，下意识躲避那不确定的答案。
她是否太在意答案的正确，以至于处处谨慎。紧盯着不到百分百的数据，还不敢凭直觉抬头。
“禅浮，你知道么，你笑时像最不怕疼的人，可眼神一空下来，总是在逃。”
“是吗？”禅浮笔尖一顿，轻笑两声，继续写。
她逃过么？是，确实逃过几次。
眼前的人太过直接，太过热烈，叫她一时分不清是虚幻还是真实。理智叫她把头偏向一侧，用玩笑和机灵逃避，其实本可不说些玩笑话，可是禅浮她无法看厄步玄眼神渐变，只好用那种方式逗她开心。
一下就被看破，原来自己藏得这么不好。想到这里，禅浮顿觉挫败。她所想保全的，越无法保全。
“不是么？”厄步玄伸手捏住她下巴，叫她抬头看自己，声音不同方才训斥玄泪和单黎的样，轻柔多少都不够：“你先回答我，为何不愿与我同住？”
这事今日不问，便不知会难受多久。
禅浮不得不抬头看厄步玄，她下意识捏捏自己耳垂，视线撇向别处。
“我想贪夜，但你素来早睡……你对我太好，我就更不能因此影响你，所以我自己偷偷待一会儿就好。”
禅浮倒是松弛上了，手都要掐到她脖子，她还有心思伸手把耳机摘掉。
厄步玄想起方才推门进来看到坐在烛火边趴着抄写的禅浮，边抄边笑，想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她心里忍了许久的情绪终是没压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问：“所以你觉得我妨碍你了是么？”
语气不重，却带着一种克制的质问。
禅浮听了，一脸疑惑，“不是！”
厄步玄看禅浮那无欲无求的样，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不是？分明就是。
什么都不愿说，那就永远别说。
她起身要走。
“等等，”禅浮见她起身，立马慌神。
她虽不知厄步玄为何如此，但她知不能让厄步玄走，若是走了，定要产生许多误会。
她不想和厄步玄有误会。
这一走，小狗终于急了，走过去抓住厄步玄的手。
“我……我该说些什么，我不知道，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吗？”
这就好比，题干没有，知识储备没有，还不是选择题，蒙都不能蒙。
厄步玄听到禅浮说话越想越气，用些力推搡她一把，快步往门口走去。
她之前明明勾得那么认真，难道自己以前的不真诚被禅浮发现了？也是，她那么聪明，发现是迟早的事。
不行，不能叫禅浮发现，往后她要真诚些。
厄步玄算是意识到，对付禅浮，就适合勾一下再直一下。
这小狗不挑食，真是跟吃饭一样，软饭硬饭她都要吃。
她在心里暗暗叹气，也怪自己当初不诚实，回头冷道，“你不需要说什么，这几日你自己睡一间房便是，我不打扰。既然你想熬夜，那熬就是，没人拴住你的手脚。”
像上次训斥玄泪的声音，好冰冷，禅浮耸着脖子低头。
“砰！”
一阵凉风扫过禅浮的脸，犹如一巴掌，凉得她有些痛。
不行，禅浮心想。她赶忙夺开门，冲进厄步玄屋里。
与其在这儿犹豫，不如先相信自己的直觉，厄步玄就是生气了，就算厄步玄不喜欢她，她也得实话实说把厄步玄哄好。这错在她，哪怕厄步玄不生她的气，她也得认错。
“我当真不是那意思！厄步玄。我并没有觉得你妨碍我，”禅浮跑过去环住厄步玄的腰往里收，她紧贴厄步玄的背，不想叫厄步玄挣脱：“我想熬夜我应该先告诉你的，对不起。我怕你不同意，是我在多想，我以后都先告诉你，好吗？”
厄步玄挣脱许久，中途还轻轻肘击禅浮一下，可禅浮都未曾放手。
禅浮吃疼，疼得有些想哭，一滴泪从眼中涌出。
好疼……没事的，禅浮在心里安慰自己，不时用手轻拍厄步玄，想叫厄步玄听进去她方才所说。
楼下玄泪和单黎听到这动静，不想放下笔也得放下，抬头看戏。
“话本上不都是一个分歧隔阂几天或几年么？小师妹和厄步玄如此迅速，一天之内解决一分歧，”玄泪双眼眯成一条缝，若不是她不能吃瓜子，她都磕上了。
单黎托腮摇头：“佩服小师妹和大师姐，要换做是我，估摸生气都要气半月，才不会给对方机会。”
两人又不约而同叹气。
“她俩倒是纠纠缠缠，我俩这算被厄步玄公报私仇。”
单黎泄气无奈，眼皮子有些沉：“抄都抄了，继续抄吧，明日在马车上睡会儿。”
楼上动静渐停，只剩下砰的关门声。
厄步玄挥袖把门合上，坐到床边，抬头想叫禅浮过来，“你……”
禅浮揉揉方才被打到的地方，愈发觉着厄步玄这巧劲恰好打到她最疼之处，一摸更想哭，疼得眼泪直掉。
许是太疼，又哭。禅浮哭得嘴巴合不拢，说话都黏黏的：“我错了。可厄步玄你打人好痛。”
上一次禅浮被打还是好几年前。想她这一生如履薄冰，长到这岁数还被打。不过都是她自己活该，总做些没有必要的逃避。
以后不能这样了，禅浮心想。
厄步玄怔住。她方才用的力极小，还没听到禅浮叫疼，以为自己没伤到她。
“很疼吗？”厄步玄起身走去，弯身瞧她下巴。
不知是被禅浮揉的还是她打的，那块地方已红一片，红里还透些紫。
好像……给禅浮打出些淤青。
“对不起，我不知我用力这么大，我方才还刻意……”厄步玄也伸手给禅浮揉，她手放上去感受到那股灼烫，都要把她掌心烧疼。
肯定很疼吧。
禅浮被厄步玄揉得止不住呜咽一声，阵阵酥麻涌上心头，心道若再揉两下她尾巴都要摇起来了。她马上把手拿起来，放到头上让厄步玄拍：“没事，那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也接受你的道歉，好吗？”
系统在这时看热闹不嫌事大，想着夜深人静，说两句也不会被禅浮吼，「“接近厄步玄”任务进度：75%。」
禅浮咬腮想骂系统，但实在无法三心二用，便低头轻咽，想让自己保持冷静。
“我还要给她们抄四十八份学则，大师姐，”禅浮见厄步玄还在看她下巴，抓着厄步玄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可以和我一起抄吗？想来你应当是没被罚抄过，要不要试试？”
罚抄浪费光阴，禅浮可以不动脑子抄，还能东想西想。虽厄步玄对她很好，都没让她体验过罚抄，但她可以让厄步玄体验一下。
一起浪费光阴。
“行，我试试。”厄步玄吁气无奈，想来今日是睡不了，再陪禅浮闹一闹也好。
烛光微窜，在两人伏案时摇头晃脑。
禅浮很快抄完一份，瞄眼正一板一眼写字的厄步玄，哼笑两声。她叠新纸压桌的功夫突发奇想，问：“小步玄，你想不想听些不一样的声音？不知你在灵界都听过甚，能不能接受我听的那些。”
厄步玄微歪头，她知道禅浮的修行之路同她们不一样，也听过禅浮哼曲。
也好，至少算感受过她的世界，就当自己陪禅浮去过。她知自己在贪，禅浮也她贪的选择，这像是杀死她过往的死潭，她明知还要深陷。
她紧捏笔杆点头，似是因着夜深，她语气随烛火颤抖：“好。”
“那你凑过来些，”禅浮说着，微微起身，摘下一边耳朵的耳机用袖子擦擦，在厄步玄也随之起身时撩开她耳边发丝，把耳机轻轻塞进去。
她不小心碰到厄步玄耳垂，一时被柔软触得有些晕眩，急忙支吾道，“我不好给你调整，你这样拧动两下看怎么听声舒服。”
为赶忙忘却方才触感，她很认真的和厄步玄解释什么叫耳机，一时扯到很多，扯着扯着就能冷静。
“你在那个世界，更喜欢音响那种外放还是听耳机？”厄步玄很快理解禅浮所讲，像是在融入禅浮的生活，轻叩纸面。
“当然是听耳机，哎呀，也是我没钱，我也想买超级无敌豪华音响放在家里各个角落，就像开演唱会一样，”禅浮笑着给厄步玄解释什么叫演唱会，一下又提到演唱会涉及的歌星、爱豆、黄牛……
她想起上次厄步玄比试，她还在心里疯狂为厄步玄打call的语录，越说越想笑。
“不过戴耳机的话，就是一个人的演唱会，”禅浮摘掉自己的耳机也递给厄步玄，说：“两个一起听更好听哦。”
厄步玄听到那小东西里传来从未有过的节度和鼓点，甚至，连人声所唱的语言都不一样。
当真，很好听。
“抱歉啊，我平常不是很听中文歌，但是，我还是会听的，嗯……不过很少。”
禅浮意识到厄步玄听不懂。不过，乐曲就是这样，不需要你听懂歌词内容，只需用心感受，感受那些曲调、节度、鼓点，就能彻底喜欢上。
“这里面唱的是何意？”
厄步玄光注意听其中曲调，没听到禅浮说话。她摘下一只耳机递给禅浮，叫她给她解释。
原来，禅浮还知晓其他言语么？厄步玄心觉禅浮厉害，曲音养人，过往那些曲子也慢慢把禅浮的心性养好。
如今，这样的禅浮在她面前，眉头轻皱，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犹豫，还是慢慢把歌中言语道出：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to Saturn.”
她们的言语总把爱说得那么直白，可恰好她们的言语含蓄。
“心向月禅，意步尘玄。”
不是，，真是越来越抽象了…
开学了，我好开心啊（怎么可能[捂脸笑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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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软硬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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