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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神必据我

相传,极北之地,大荒雪山,有大妖守天衍草盘踞于山巅之上,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此草含一线天机,生死人而肉白骨,修道者服之更可一步登天。然大荒迷阵重重,危机四伏,冰雪漫天,欲得此草者无数,千百年来却无一人成功。

——《大荒·天衍草记》

风雪漫卷,寒风在山间穿行呼啸,少年浴雪而立,披挂着一身的冰雪,几乎已经看不见五官,只从一片雪白中透出一双黑沉沉的眼,冰冷锋锐,像是一把出鞘的刀,要劈开这无尽的风雪。

封十三已经在这山中走了近十天,或许还要多,万山载雪,冷茫茫的雪山似乎也将人的思绪一起冻结,他有些记不清日子了。

天衍草…天衍草……

山门所有人都说照月救不活了,让他节哀,说什么生死各有天命,天命是什么狗屁东西?封十三不信。他只知道云照月不能死,他是师父留在人间的唯一血脉,是自幼伴他长大的兄弟,他不能死。

山门长老用尽办法,终是封住了照月最后一丝气机,他们告诉他,此法最多延续照月半年的命,半年后若找不到法子救照月,那依旧是一个死字。他走南闯北,翻遍古籍,终于找到一线生机——天衍草。

大荒传记载,天衍草蕴含天机,生死人而肉白骨,不管是真是假,他都要找到这草,救照月的命。

天衍草长在大荒山上,而大荒雪山位于极北之地,要到极北之地,必须要穿过妖界镇守的须臾之境,封十三从未感谢过自己的半妖血脉,曾经让他受尽折磨的血脉,却成了他穿过须臾之境最大的倚仗。

从清灵山到大荒山脚,他一路从未停歇,人挡杀人,妖挡杀妖,尽管如此,也是耗费了一个半月的时间。

入山后,他连破十道护山迷阵,最终却困在了这漫天的风雪之中。以刀拄地,封十三抬头看着这方天地,天与地白茫茫连成一片,仿佛没有了其他颜色。连续的奔波闯阵已经耗空了他的灵力,意识渐渐模糊,封十三不甘心的睁大双眼,身体却不由自主的向后倒下,被冻得僵硬的身体砸落在地面,激起一片雪花飞舞,意识消散间,他仿佛看到了一片灿灿流转的金色。

是太阳吗,他想,雪山上也会有太阳啊……

“小世界代号1021,主角攻已出现,姓名:封十三,主播身份已随机:荒山之主,直播间已开启,请主播及时接收世界主线及人物背景资料,努力完成攻略任务,祝好!

——来自永远爱重哥的无敌可爱小系统111”

关掉弹出的透明任务板,崔雪重看到夹带私货的系统留言后挑了下眉,唇角勾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

他是“三千界”游戏的金牌任务者,迄今为止,他所接取的任务从无败绩,无论是反派还是男配扮演,亦或是作为金手指给小世界主角送外挂,通通手拿把掐,直播间积分高居榜首。他的粉丝们对于普通的扮演任务已经不满足了,于是提出让他去做攻略任务,遵从粉丝意愿,他主动调到了攻略组,与一般任务者不同,比起主角受,他更偏爱主角攻,这是他的第一个攻略任务。

调整好最完美的角度,崔雪重让111截了张图作为本场直播的封面。

「111:家人们,重哥让统代他问好~」

「啊啊啊啊啊啊老公!!!!!统子告诉我老公我永远爱他!!!」

「老公终于开播了呜呜呜」

「老公老公老公是白毛限定老公啊啊啊啊啊~」

「主播这次好有高岭之花的气质……好想躺在他的身下,让这张脸染上别的颜色……」

「楼上的你对劲吗???」

「别说那么多了,老公甘窝!!!」

「这是什么直播间?正经吗???」

「嗨嗨楼上的兄弟不要介意,老粉们都太嗨了习惯就好,毕竟我们重哥实在是太帅了呜呜呜」

「新人宝宝们点点关注!宝藏主播了解一下!爱重哥绝对超值!!!」

「……」

看了一眼111发来的截图,崔雪重不再去关注直播间的内容,他敛下眉眼,在这个世界的主角攻身边站定,一头及腰白发柔顺的披散着,凛冽的风雪也在他身边静止。

他在脑海中接收这个世界的资料。

这是一个人妖并存的世界,人与妖的战争已经持续了几千年,妖肉食之可延年益寿,妖丹更是无价之宝,然妖有妖毒,食之会逐渐丧失人性,为妖傀。人吃妖为求长生不老,妖吃人为口腹之欲。

低等妖怪无灵智,貌丑陋,妖力越高智力越高,为人形。

人与妖以冥河为界,分而治之。南为人界,为宁安国,北称须臾之境,为妖界,须臾之北称大荒,妖迹罕至,荒无人烟。人界除宁安国外还有各大山门,为除妖师一脉,除妖师炼化天地灵气为己用,有与妖抗衡之力,各大山门以清灵山为首,共同拱卫人界安宁。

而此世界的主角攻封十三,是人与狼妖结合的血脉,清灵山掌山纯元子在冥河之畔捡到他,不忍杀一幼婴,又掐指一算,此子竟隐隐有大造化,于是养在身边教化,捡到他的那天是腊月十三,故取名——封十三。

然封十三半妖之体,身负妖毒,每年中秋月圆之时发作,狂性大发,妖力大涨,封十三锁自己于后山,加之纯元子用灵力为其压制,得以保持人性。

掌门之子云照月与其一起长大,总角之交,言笑晏晏。

封十三长到十八岁时,妖王复苏,率万妖欲渡冥河,进攻人界。以纯元子为首,人界除妖师一脉尽出,守于冥河之畔,举除妖师万人之力重创妖王,经此一役,妖界退守须臾之境,纯元子力竭坐化,云照月重伤垂危。封十三孤身入大荒取天衍草救云照月,拉开一生传奇序幕。

此后就是同门师兄弟携手除妖平天下,一路升级打怪,联手彻底封印妖王,与妖界签订平等契约,还世间一片安宁祥和。如果说封十三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刀,那云照月就是他的鞘,一人锋利冷锐,一人明亮如朝阳,两人在历尽艰辛之后,也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幸福美满的he了。

而他的身份,就是占据了寥寥几笔的连名字都没有的大荒山主,这世间不为人知的仅剩的一个快要消散的神。

接收完世界信息,崔雪重抬起一只手臂,宽阔的衣袖卷起,露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他苍白的指尖轻轻一点,封十三身上的冰雪便无比驯顺的飘起,围绕在他身边,仿若一个保护幼虫的茧衣一般。

他转身往风雪更深处走去,冰雪形成的茧衣也托着封十三跟在他的身后,狂风呼啸着卷着片片雪花争先恐后的向它们的神明靠近,却连神散落的衣角都触及不到。

封十三醒过来的时候,入目是一片竹制的乘尘,身下是柔软温暖的触感,像在躺在床榻之上。

他还记得自己倒在了风雪中,是谁救了他?

蜷缩了一下手指,封十三试图活动肢体,发觉全身僵硬的厉害,身体里像是有一把火在烧,五脏六腑哀哀的痛。他忍着疼自榻上坐起,内视自己的灵海,灵气竟然很充沛。

讶异的挑了下眉,他抬眼打量四周。这是一处竹屋,地上铺着厚厚的不知名动物的皮毛,竹制的桌椅板凳,桌上放着很精巧的青瓷茶具,一旁还放着几卷很旧的书籍。

隐隐有脚步声传来,封十三抬手握住身侧的刀,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脚步传来的方向。

有一人自门外缓步而来,身量极高,褒衣博带,秀骨清像。白发自他肩上流泻而下,垂落在胸前腰间,面如削玉,双目狭长,暗金瞳色,上挑的眼尾带着些许暗色,收束成一种很锋锐的弧度,鼻梁挺直,山根丰隆,唇色浅淡,鼻尖一颗墨色的小痣,无端透出几分色气,却因为那双眼睛里的神色而变得有些不近人情。那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如深谭映月,澄澈清冷,像是将万物众生都纳进了眼底,又像是什么都进不了他的心里。

原来那抹金色不是幻觉,封十三从愣怔中回神,握紧了手中的刀柄,脑海中却是闪过了这个念头。

「初始好感度检测中——

检测完毕!任务目标初始好感度为:30」

系统111忙来忙去,穿梭在小世界与直播间之间进行播报。

「哇靠,为什么初始好感度这么高,颜即正义?」

「楼上的兄弟不要惊讶,正常操作啦~这样的一张脸谁不爱呢~」

「每次不想吃东西的时候就来煮波这里,食欲一下子就来了嘻嘻」

「是正经的食欲吗楼上的」

「嘶哈嘶哈重哥的脸百看不腻,我舔舔舔舔舔」

「……」

“是阁下救了我?”封十三开口,黑沉的双眼有些警惕的盯着他,低沉的声线透着一股干涩的沙哑。

“是。”崔雪重瞥了一眼封十三紧握刀柄的手,缓缓开口,吐出一个短促的字节。他觉得主角攻很是有意思,不愧是人狼混合体,长得挺带劲,又野又青涩,现在的样子就像是一只竖起耳朵炸起毛的狼崽子,想让人顺着毛撸几把。

他靠近封十三,弯腰俯首在他耳畔嗅闻,“你身上有人的气味,又有妖的气味,你是人?还是妖?”

抬起手指,苍白的指骨扼住他的下颌,崔雪重暗金色的眸子毫无波澜,仿佛只是在询问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亦或是,半人半妖。”

封十三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耳朵上,鼻间萦绕着一股清幽的冰雪气息,他在男人靠过来的瞬间便不能动了,此刻保持着一个姿势,他只觉得全身的热气都积聚到了那侧的耳朵上。

兽耳不受控制的出现在发间,封十三瞳孔一颤,巨大的羞耻感变成红意蔓延,滚烫的脸颊与男人冰冷的指骨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目光瞥到男人松垮的领口,苍白的肤色映衬着刀削斧刻般的锁骨,近乎完美的弧度向两侧延伸,没入衣襟…

封十三喉结不受控的做出了一个吞咽动作,他掩饰般的转移视线,嘴唇颤了又颤,还是答道:“是……半人半妖…”

说完他闭了闭眼,等待着面前男人的审判,没有人会不厌恶一个贪婪邪恶的妖,从古至今,向来如此,他也一样。

“是只小狼崽啊。”收回作怪的灵力,崔雪重轻笑一声,满意的直起身来,修长的手指擒着他的下颌抬起,迫使他抬头与自己对视,“你来我这山里,是为何事?”

封十三顺着人手指的力道抬头,望向那双仿若掺杂着冰雪的的金眸。那双眼睛里并没有他所熟悉的厌恶之色,反而是很平静的,蕴含着一丝近乎神性的悲悯。

没有被讨厌啊。

他松了口气,不闪不避,墨色的眸中透出几分沉静的锐气,“是为天衍草。”

他完完全全被钳制在男人手中,此刻也放弃了挣扎,无需再做无谓的试探。

“我叫封十三,乃宁安国人士,此次冒险来大荒实属是走投无路之举,我家弟弟命在旦夕,无药可救,唯有找到天衍草方有一线生机。您救十三一命,十三感激不尽,若您知晓天衍草的消息,请务必告诉十三,无论有什么条件,用什么交换,只要我可以做到的。”

“天衍草?”崔雪重笑了一下,将擒着人下颌的手指缓缓下移,一路拂过人突起的喉结与锁骨,隔着衣物点在了封十三胸腹之处。“它就在这,在你腹中。”

「哇靠!凭什么主角攻吃这么好!」

「哥哥摸我!!!呜呜呜我比他乖」

「难道只有我自己觉得主角攻这个样子真的很瑟瑟吗,尾巴再出来就更好了嘶哈嘶哈」

「呜……什么时候才能看到煮波戴上耳朵跟尾巴」

「太敢想了姐妹,我也想看」

「想看 1」

「……」

冰凉的指尖划过,封幺不自觉的滑动喉结,等听到男人那如玉碎昆山般的声音说出的话后,他猛然回过神来,双眸锋利,死死的盯住的崔雪重的双眼。

“好凶。”见他如此神色,崔雪重垂下眼睑,收回了苍白的手指,“我知诸妖贪婪成性,而人贯会恩将仇报,你既非人又非妖,如今我拿你需求的东西救了你的命,你又要作何反应?”

封十三听罢愣了一下,一下哑了火,眸中的锋利褪去,只余下清澈的茫然,他干张着嘴,下意识的摸上自己像是烧了一把火的腹部,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为…为什么,我们非亲非故,为何肯用天衍草救我?”

为什么救你?崔雪重打量了他一眼,因为你宽肩窄腰体格棒,头小脸好屁股翘,想钓,一定耐造。

“天命如此,我只是顺应天命罢了。”崔雪重不再看他,挥手打开半掩的房门,侧首示意封十三跟上。

走出房间,入目便是苍翠盎然的绿,是一片长势极好的竹林,地面随意生长着一朵朵蘑菇,伞盖晶莹,是人界难得一见的冰灵菇,还有开的大好的花朵,花瓣重重叠叠,剔透无暇,是有价无市的玉雪莲。

封十三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内心震颤无比,这里随便一种植物都是万中无一的丹药圣品材料,他的狼耳向后竖起,谨慎的跟在崔雪重身后,亦步亦趋的沿着脚下的青石小路行走,生怕一个不小心毁坏了这些难得的药材。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自我诞生以来,从未离开过这座山。”

“很久之前,比起名字,外界更愿意称我为大荒山主。”崔雪重沿着脚下的小路缓步而行,缓缓开口,“在我的意识里,我有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事,我要养一株小草,还要等一个人,我要把我养的小草送给他,但又不能让他轻易的拿到。”

“所以我设下重重迷阵,考验想来到这里的人。”

“第一个来这里的是一只妖,我救了他,他却抢了我养的草,它说我的草叫天衍草,然后把它吃掉了。”

“我没有阻止他,可他是纯妖之体,吃了就会死掉,所以他死掉了。”

“第二个来这里的是个人,我也救了他,他用你们人界的书本跟我换天衍草,我也同意了,可他也死掉了,人的身体太脆弱,承受不起天衍草的药性。”

崔雪重顿了一下,一双细长的眼睛斜斜的睨过去,带着一些不明的意味,“你是第三个穿过迷阵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能够容纳天衍草的人,你非人非妖,半人半妖,有妖的力量,又有人的感情,你是这世间极珍贵的存在。”

“还好,我等到了。”他蓦然回首,看着等十三的愣怔的眼睛,略显苍白的唇角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霎时间如冰雪消融,璀璨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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