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春日,孙权负手立在江边,远远望着这片促使他和澜结缘的海面。
任由江风挑起自己的发丝,孙权眸中波光粼粼。他轻叹口气,嘴里低呼着澜的名字。
而在他背后不过几步远的地方……
“不过是借他家澜朋友几日,作护身之用,仲谋怎的一副我要拉着他‘私奔’的样子?”看着自家弟弟那道故作深沉的背影,孙策摇了摇头,握着大乔的手,不解道。
孙策直到如今还不明白孙权和澜之间的感情,还单纯的以为他们就是关系稍好一些的君臣,就像自己跟公瑾一样。
大乔抿着嘴偷乐,却也并不解释。仲谋和澜,从相识到相熟,从相熟到相知的所有经历,她都听孙尚香和小乔细细道来。早在她们提到澜奋不顾身的为仲谋挡下致命一击,而仲谋又亲自守护了他五日的时候,大乔就已经敏锐的察觉出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孙策之所以选择澜,也不过是因他武功高强罢了,带他一人,能抵得过千军万马。就如先前仲谋与澜共赴京城,拜见女帝之时一样。
直到孙策亲眼看到仲谋,他的弟弟,一把扑进澜的怀里?!而那个澜呢?却露出了百年难得一遇的笑容!那一抹笑容,如冰化水,温柔缱绻。
“!!!”孙策倒吸一口凉气,指向那两人的手指都在颤抖,声音都变了调,“他他他他他……他们在干什么?!怎么还抱上了?!”
大乔笑道:“那自然是因为……他们两个是一对啊。”
孙策:……什么?!!!
心灵受到巨大打击的孙伯符,最终还是带了别人,把澜留给了他的弟弟。
孙策:不理解,但尊重。谁让他是我弟弟……那是我弟弟啊!啊啊啊啊啊!
——
又年夏。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午时。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场别开生面的“战役”。
“仲谋!盐!盐放多了!” 孙策围着一条与他气质极不相符的绣花围裙,手忙脚乱地试图从孙权手中抢夺那罐雪花盐。他刚把一条精心片好的鱼下锅,准备做他拿手的“江东醋鱼”。
孙权灵活地躲开兄长的手,桃花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故意又往锅里撒了一小撮:“大哥,你这醋鱼讲究的就是个咸鲜酸甜,层次分明。多一分盐,更显醋之醇厚。” 他今日也难得褪下繁复锦袍,只着素色常服,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噗嗤。” 一旁择菜的大乔忍不住笑出声。她气色红润,眉眼温柔,正将翠绿的豆角掐成小段。她身边,小乔则捧着一小篮新摘的,尚且带着水珠的荷叶,准备用来包裹周瑜点名要吃的荷叶糯米鸡。看着孙家兄弟斗嘴,她的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
孙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醋鱼”变作“咸鱼”,却无可奈何,他只好伸手在孙权头顶狠狠揉了一把泄愤,末了塞了一柄小银刀给他,换走了那盐罐。“去去去,去你澜朋友那边,给他雕花去,离我的鱼远一点儿。”
孙权目的达到,自然不再抵抗,优哉游哉的去找自己的小鲨鱼。嗯,那也是一条鱼呢。
厨房的另一个角落,安静得有些格格不入。澜系着一条深蓝色的围裙,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站在案板前。他面前是一小盆揉好的雪白面团,旁边放着孙权调配好的荷花酥馅料。他的任务是将馅料包进擀好的面皮里,然后交给孙权塑形雕刻。
这任务对澜来说,简直比刺杀曹操还难。他握惯了冰冷猎刃的手,此刻捏着那软绵绵的面团和滑溜溜的馅料,目不转睛的盯了一刻钟,却仍然不知该如何下手。他好不容易动了手,模仿着孙权刚才示范的手法,小心翼翼地将馅料放在面皮中央,然后…用力一捏!
噗叽。
馅料从面皮的另一端逃了出来,沾在了他手上的所有角落。他那力道,怕不是把面团当成了需要拧断脖子的敌人。
孙权就在这时凑了过来,脑袋搁在澜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贪婪的拂过澜的脖颈、耳朵,还有下巴:“小鲨鱼,力道轻点,你这是在做点心,不是拧断敌人脖子。”
他低低的笑着,伸手握住澜的手,带着他轻轻拢住面皮边缘,“动作要轻一点,像这样……”
澜的身体瞬间绷紧,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孙权掌心的温度,和他指尖的细腻触感,那感觉比捏好一个面团更让他手足无措。虽然对于他们的关系,所有人都心照不宣,但孙权尚未言明,澜就还是不敢太过放肆。
他僵硬地跟着孙权的动作,终于勉强捏好了一个歪歪扭扭的荷花酥团。虽然依然很丑,但比“烂底”要强太多了。
“不错,有进步。”孙权松开手,眼中笑意更深。他拿起那个丑萌的团子,用小银刀在上面认认真真地雕刻,总算是不那么丑了,“喏,你的大作,待会烤出来第一个给你吃。”
澜点了点头,心情颇好。不止是因为能吃到好吃的点心。
能看到主公笑,他的心情就会很好。
“继续,把面盆里的都捏出来,大小不同也无妨。”见他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孙权努了努嘴道。
这样子,倒是像是在跟自己索吻……
澜连忙垂头,藏在围巾下的喉结上下滑动。他默默拿起下一块面皮,又瞥了孙权一眼,发现他并没有在看自己,才重又开始填馅儿。
噗叽。又一个面团惨遭开膛。
孙权索性放下手中的小银刀,再一次握住了澜的手。这一次,他教的更加仔细,仔细到具体哪一根手指要用多大的力道。
成果也自然更显卓著,那新捏成的面团简直能用“完美”二字形容。
孙权收回手前,特地趴在澜耳边,道了一句:“小鲨鱼,不要再浪费了哦。”
“……”澜不答话,只是兀自红了耳根。
“哇!二哥偏心!我也要你手把手教!” 孙尚香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她刚去库房搬了一坛陈酿,额角尚且带着汗珠。看到孙权握着澜的手,立刻嚷嚷起来。
“公瑾快来,小妹在叫你呢。”孙权拿着自己和澜刚刚捏好的面团,精雕细琢。至于孙尚香的“争宠”,他并未放在心上。他自然知道,小妹并非是在跟澜较劲,只是单纯的调侃罢了。毕竟,小鲨鱼一本正经的样子,任谁都忍不住逗上一逗。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澜害羞的模样,着实可爱。
“多谢主公抬爱,只是公瑾的手艺实在搬不上台面,教导大小姐,还是主公亲自来的好。”周瑜正端着一盆泡好的糯米走进来,他将糯米递给小乔,目光扫过厨房里的热闹,最后重又落在自家夫人身上,眸中满是温柔。
“哪里哪里,公瑾过于谦虚。”
“非也非也,主公实在谬赞。”
“……”
两个人互相推辞,谁也不肯让这话掉在地上。孙尚香看一眼她二哥,又看一眼周公瑾,气鼓鼓道:“我算是听明白了,你俩就是谁都不愿意教我呗!哼,不教就不教,我去找玄德教我就是。”
言罢,孙尚香扭头就走。还未跨出去门槛,肩膀便一左一右搭上来两只青筋暴起的手。一只沾满了面粉,一只带着点盐粒。
孙尚香转头,就见她那两个哥哥站在自己身后,笑得满脸戾气。孙权咬牙切齿道:“哪个玄德呀?”
孙策补充道:“你要是敢说西蜀那个姓刘的,看我打不打得断你一条腿!”
孙尚香懊悔不已,哈哈笑道:“什么玄德呀,哈哈,你们听错啦,我才不认识什么玄德呢……”
厨房里顿时笑闹成一团。
午后的日光正好,并不灼人。一行人移步至一片荷塘。碧叶连天,粉荷亭亭,清风飘来,莲香阵阵。
“采莲蓬咯!” 孙尚香最是兴奋。她换上了一身轻便的鹅黄劲装,赤着脚,踩在岸边一条小巧精致的机关船上。这船是她自己捣鼓的“墨莲舟”,形似一片放大的莲叶,靠精巧的机括驱动,在水面上滑行时,无声无息,最适宜用来垂钓。
“香香,慢点!” 大乔站在另一条更平稳的画舫上,略有些担忧地喊道。小乔陪在她身边,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竹篮,与周瑜一起,更多的是欣赏美景。
孙策则直接跳下了水。他水性极好,像条灵活的鱼,在荷叶间穿梭自如。他专挑那些最大最饱满的莲蓬下手,摘下就抛向画舫上的大乔:“夫人,接着!晚上给咱们熬莲子羹!”
“伯符,小心水凉!” 大乔笑的莞尔。她伸手接住,然后放进小乔的竹篮中,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蜜意。
岸边的孙权指着远处几支莲蓬,对澜道:“看到没,那几支花盘大,莲子肯定饱满。可惜离岸远,够不着。”
“你想要,我便为你取来。”澜郑重道。
未等孙权回复,他便身形一动,纵身跃下莲池。他踩着水面上的浮萍,几个轻盈的起落,转眼就已稳稳落在其中一支被孙权标记了的莲蓬旁边,抬手摘下。动作利落,毫不犹豫。随后他如法炮制,将孙权看中的其他几支也尽数采下,又踏着荷叶翩然而归。
澜将一把尚且带着水珠的莲蓬递到孙权面前,气息都未曾加重一分,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去池塘中走了几步而已。
“……” 孙权看着眼前的莲蓬,再看看澜那平静无波,就好像只是递了一杯水一样的表情,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他无奈地笑道,“小鲨鱼,我是想让你体会一下采莲的乐趣,不是让你施展轻功去执行任务。”但对于澜送来的“礼物”,他还是照收不误。
澜眨了眨眼,似乎不太理解“乐趣”何在,他转头看了看荷塘中玩的不亦乐乎的孙策和孙尚香,又看了看赏景的大小乔和周瑜,似乎又明白了。
孙权道:“偶尔,也要学着放松一下啊……”
“好。”
黄昏时刻,荷塘边的水榭点上了灯火,中央的石桌上摆满了江郡一家人的劳动成果:孙策的醋鱼、孙权和澜的荷花酥、周瑜和小乔的糯米鸡、大乔的清甜莲子羹,以及孙尚香的陈酿。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不见君臣之别,只有亲昵笑语。
孙策豪饮杯中酒,讲述着战场上的喜闻轶事。大乔小乔轻声细语,道尽女儿家的甜蜜心事。孙尚香叽叽喳喳,拉着周瑜讨论她的机关构想。孙权则含笑听着,目光在一群人身上来回游移,时不时给坐在自己身边,安静吃荷花酥的澜夹上一筷子醋鱼——澜似乎格外喜欢这道菜,虽然有点咸。
但孙权不知道的是,澜喜欢的是任何他经手过的菜。只要与他有关,澜就会喜欢。
澜仍然没太多话,却是难得身心放松。这种对于旁人而言只道是寻常的一顿饭,对他而言,却是平生头一遭。
看着孙权给自己夹菜时,自然流畅的动作,他和家人谈笑时,眼底流淌的愉悦,澜只觉得吹来的风都是甜的,他的心也是甜的。
怎么能不喜欢呢?
酒过三巡,月上中天。孙尚香脸颊微红,忽然高声道:“二哥!放烟花!你答应过的!”
孙权笑着应允。不谈及某个刘姓男子,他对自己的妹妹还是百依百顺的。
很快,几支小巧安全的烟花便被搬到了水榭外的空地上。
孙策兴致勃勃地点燃引线。嗤嗤声后,绚烂彩光便带着哨音冲上夜空,在深蓝的天幕上绽放出朵朵短暂却璀璨的花火,映亮了每个人的笑脸。
孙权拉着澜的手,悄悄退到了水榭的最边缘。他侧过头,看着澜在烟火下显得格外帅气的侧脸,轻声问:“喜欢吗?今天的烟火。”
澜的目光落在孙权映着星光的眼眸上,那里面仿佛嵌入了一整条银河。他点了点头,认真道:“嗯。喜欢。”
孙权笑了,那笑容比刚才任何一朵烟花都要美丽。他紧了紧握着澜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指尖传递着彼此的体温。
“我也喜欢。”孙权的声音很轻,却一点没有被清风吹散,“不过,最喜欢的…” 他微微倾身,在澜的耳边,低语道,“…还是这样牵着你的手,看尽日出日落,看遍烟火星辰。”
澜心跳如雷。他反手握紧了孙权的手,力道坚定。没有多么华丽的辞藻,他只是用最直接的动作,回应着这份来之不易的深情。
水榭里,家人的谈笑声隐约传来。这处偷情的两人,眼里却只有彼此。
“仲谋……”澜试探性的叫道。
孙权:“嗯。”傻子,从告诉你我的字起,你就已经可以这么叫了啊。
澜难得红了脸:“……我想亲你。”
“不是早就告诉过你,我不介意吗?”孙权拉下澜的围巾,“我也想……”亲你二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面前的家伙便迫不及待的凑了过来,贴在了孙权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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