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石爱理心想,她到底是怎么沦落到在一天内跟哥哥和弟弟分别开了房?听起来很○乱,但她真的什么也没有做。
她看着糸师凛正在刷房卡的背影:“凛。”
他刚把房卡插入感应槽,房间内灯带一个接一个地亮起来,把他的脸照得明晃晃的。酒店的灯光不像是家中白炽灯那样,是暧昧的暖黄色,色彩是门学问,用视觉来传导感情和信号,灯带把糸师凛那张冷淡的脸也映照得像块焦黄色的美味蛋糕。明石爱理因为这种联想,打了个哆嗦,怀疑自己是吃另一块蛋糕吃多了……
她不介意跟兄弟俩中的任意一人睡同个房间,如果介意的话也不会在发现这俩无法和谐相处时提出谁搬过来跟她挤一挤了。只是早上刚跟他哥闹完从这里踏出去,晚上又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地带着弟弟住进来,撒谎只是权宜之计,并不代表她喜欢这样做。一个谎言需要用一百个谎言去圆,总会有露馅的时候。
糸师凛听到她的声音,转过来看她,等半晌也没得到她说话:“?”
明石爱理憋出来一句,没什么,进去吧。
她觉得一定是灯光的影响,在玄关那研究那一整板开关。糸师凛还没看清楚套房到底长什么样子,就突然眼前一黑,左边猛地亮了,半透明的磨砂玻璃卫生间像一盏大型宫灯,听她一声惊呼,灭掉又变成另一边亮起来,开关的声音噼噼啪啪搞得跟她心血来潮要开始学打碟一样。
又怎么了。糸师凛倒回去,抓住她还在不死心研究的手,把所有的开关都打开,套房内再次变得灯火通明。于是他们很清楚地看见了面前玄关鞋柜上贴心陈列的一套安全用品和没拆封的/情/趣/玩/具/。
明石爱理:“……”
明石爱理啪地一声捂住糸师凛的眼睛,紧张道:“是差评!不要看。我带你进去,不要翻抽屉和纸巾盒,你睡一觉明天起来我们马上走。”
糸师凛:“……”
他该有的常识都有,来酒店开房有什么样的特殊性质他当然知道。他还以为明石爱理会不知道,或者是不在乎,现在发觉她还会对跟他同处一室感到紧张,原本糟糕的心情也稍作缓解。他把明石爱理的手拉下来,平静地说:“○○○○○而已,我知道是什么东西。”
……之所以打码,是因为明石爱理在脑中自动屏蔽了,她只看到糸师凛的嘴一张一合……嗯?说什么了?什么也没说。明石爱理冷汗直冒,开始觉得去公园睡滑梯都比住酒店来得明智,小凛还小,哪里需要知道这些事情!……或者不小了,那她也不需要知道他知道了这些事情,好恐怖。
跟糸师冴住在一起的时候她完全都没注意到这些陈设的陷阱,就像她从来不会问糸师冴套是从哪来的一样,看魔术为什么要好奇魔术师的手法呢?现在换了个人,陷阱一踩一个准。准得她有点绝望。
糸师凛在报复性地欣赏这种尴尬。
能让明石爱理尴尬的时刻并不多,如果是其他人当面让她下不来台,他会给对方一个教训。但如果她是因为他而陷入这种窘迫的局面,糸师凛甚至是暗自有些高兴的,尴尬是一种动摇,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代表着在意,她在乎的太少了,那么这些本就不多的东西中他占据的位置越多越好。
他有意让她尴尬。
糸师凛:“你住进来的时候没认出来?”
明石爱理战术性沉默,她哪里是没认出来,是默认了其存在才没意识到有哪里不对……都是糸师冴的错!!
这种沉默酝酿出了一点其他意味,糸师凛后知后觉,他盯着明石爱理那双深色的下垂眼,很难得的,她并没有看他。于是他得以看到她颤动的睫毛和微微发红的眼皮,脆弱,也许不会有任何人把这个词跟明石爱理联系起来,但糸师凛对此深信不疑。她始终需要他的关照。
……只是有些时候,他无法确定注视着她时的那些蠢蠢欲动只跟守护有关。
“小凛……”她叹气,翕动的嘴唇。糸师凛猛地拔开视线,往后退了一步径直往里面走。
明石爱理虽然不知道他怎么说着说着又不吭声了,但很庆幸糸师凛没继续说下去,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接了。
她松了口气,随便选了张床,把球包丢上去,自己也坐在床边试了试床垫的弹性,很满意,想起洗漱问题又才想起糸师冴的死亡盯视——她看过去,糸师凛脱掉外套挂在衣架上,一点也没对她进来就直接蹦到床上去这件事发表意见。
我的好弟弟!她更加满意了。
明石爱理让糸师凛先去洗澡,她出门买点东西。糸师凛一口拒绝,外边天都黑了,她对这边又不熟,他不会让她独自出门的,哪怕带了手机都不行。
明石爱理好说歹说也没把人塞进浴室,只能直白地跟他讲清楚,没有换洗衣物,天气冷,外边的还好说,但是……总之路上又忘买了,刚好她下楼空出时间给他收拾,这破浴室的毛玻璃墙修了当没修一样。
糸师凛沉默了一下:“你没带换洗的衣服?”
明石爱理心想她就踢场比赛还要收拾个行李箱带过来?就准备了一套。谁曾想会在外面住两个晚上啊。她听出糸师凛的话外之音,很诧异:“你带了?……哦。那我就不考虑你了。”
糸师凛更觉得哪里不对劲,咬牙:“你还打算帮我买?”
两个人隔着床相望,都觉得对方让自己无法理解。
但话说到这份上,糸师凛也只不过是说自己洗澡的速度很快,洗完他陪她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然后在门外等到她洗完了再进来。
……那意义何在啊!但明石爱理实在犟不过糸师凛,说行行行好好好,趴在床上玩手机,背对着他挥挥手让他速战速决。
糸师凛憋着一口气,进了浴室才发现明石爱理说的其实有道理。磨砂玻璃模糊的那些色块,因为对其太过于熟悉,遮挡效果接近于无。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的模样,披散的长发,塌下的腰,翘起的小腿晃荡,裤筒下滑露出一小截袜子下的脚腕……
简直就像是站在她面前一样。他一颗一颗解开纽扣,眼睛心不在焉地望着她的影子。她毫无察觉、毫不在意、何其傲慢。
花洒打开,淅淅沥沥水声响起,掩盖了所有动静,水雾升腾而起,攀爬上玻璃和镜子,他终于看不清自己和那个影子的面孔。
正是因为看不清,连彼此的关系和身处的地方都混淆,那些阴暗潮湿的想法和挫败复杂的情绪疯长,他很轻易地找到了寄托一切的对象。
明石爱理。
爱理。糸师凛嚼碎这个名字,就像是咽下所有的不甘和幻想。
爱理。糸师凛把玩这个名字,就像是辗转反抗每一次巴掌、糖果和吻的游戏。
……更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反正她也不会知道。反正她也总会叹气且原谅。反正她也做出了选择。糸师凛如此想着,水珠压在他的睫毛上,沉重得难以睁开,他却固执地盯着那一小块深色的影子,眼睛刺痛也不曾移开。幻想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属于谁,忍不住更加没轻没重地乱来——如果是她的话。
压抑的哼声似痛苦似渴求似讥笑,糸师凛难免带点恶意地想:被发现了的话,她又会露出什么表情?又要想尽办法给他找什么破烂理由?
·
明石爱理等待的时间比她以为的更久。她都戴着耳机看完半集电视剧了,糸师凛才从浴室里出来。
她注意到水声停止再到他开门中间有段空白时间,问他干什么呢,糸师凛板着脸说他把浴室收拾了一遍。
明石爱理:?
洁癖是什么显性遗传么?
这下她完全能够承认糸师凛随身携带几套换洗衣服的合理性了,她从来不会去思考洁癖患者的生存逻辑,尊重就好。
问他洗头了么,他说没有。可糸师凛的发尾看上去有些潮湿,深绿色的头发压在阴影中几乎要滴下水来。明石爱理不太确定自己是否有看错,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糸师凛下意识地躲了一下,以现在这个状态被摸到,鬼知道会发生什么……
明石爱理一怔,他不情愿的话她也理解,假装无事发生地收回了手。
却在半路被对方握住了手腕,糸师凛堪称温顺地垂下了头,一言不发把自己送到了她手中。他到底是无法忍受她失望。
……她只是想确定他头发是不是湿得厉害啊。明石爱理古怪地顺着他的意思,将手指伸入茂密的短发中摸了摸,她把他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拉起来搓了几下,原本柔顺的发丝都被搓得炸了毛。
明石爱理讪讪地说:“吹干了再出门吧?”
糸师凛用手梳理头发:“不用,就这样。太晚了。”
起码把兜帽戴上。她最后叮嘱了一句。
离得最近的一家便利店走过去十分钟出头,糸师凛在收银台附近等待,明石爱理目标明确地在货架上寻找尺码合适的一次性/内/裤,她只是多停留了一会,旁边的路人突然出声调笑,想赚点零花钱么?你需要多少?
……把她当成出来做爸爸活?明石爱理挑眉,这人长得就像是掰断了一半的筷子上插了个土豆,出门都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不远处糸师凛听到快步冲了过来,杀人般的脸色,还没靠近,路人就忍不住后退几步。
真不公平。看见她的反应是问她多少钱一晚,看见凛却是感到了畏惧?她俩又有什么差别,要么这人看见她也该害怕躲远点,要么就该直抒胸臆地问糸师凛一晚多少钱——看不上这张漂亮脸蛋简直眼睛都该扣爆。明石爱理分神拉了糸师凛一把,随口教训他一句乖孩子但是少说脏话,他那句杀气腾腾的“你○他○○买命钱想要多少○○”吐出来,对面已经在颤颤巍巍地掏钱包了,店员探头探脑地望着这边的情况,要是报警等巡警来,熬夜耽误明天坐车就有点烦了。
明石爱理一边好声好气地跟糸师凛讲陪我就陪到底嘛,一边拉着他去收银台结账,店员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问她有没有会员卡要不要袋子,得到的回答都是否。
她的视线落在收银台旁。
那一排架子是计生用品。
糸师凛眉头狂跳,他上一秒正沉浸在余怒中,下一秒发现她的注意力偏移,迷茫诧异且震惊:?什么?为什么?怎么会?她在想什么?因为我刚刚冲出来了?但我每一次都会挡在她面前,这次又有什么不同?我做对了什么?我先前又做错了什么?我要说什么?是不是该我来买单?
明石爱理伸出了手。
……越过那排架子,拿走了旁边的促销新品。
她冲店员点点头:“就这些,结账吧。”
橄榄汽水。哇,看着感觉就好奇怪,一定要尝尝看。明石爱理付完账一扭头,不知道为什么糸师凛的脸色更糟糕了,她茫然了几秒,决定不去理会,反正他一天到晚总是阴晴不定的,青春期少年都这样,放着一会就自己好了。
明石爱理拧开瓶盖喝了一口,表情扭曲了起来,她沉默不语地沉淀了会,在身上摸了半天没找到手帕或者是纸巾,干脆不讲究地用袖子蹭了蹭瓶口,递给糸师凛让他尝尝味道。
糸师凛毫不介意地喝了一口,也沉默了,在路过下一个垃圾桶的时候,把里面的液体倒进了下水道,把空瓶子丢进了垃圾桶。
明石爱理睁大了眼睛。
糸师凛嫌弃地说:“反正你给我也是因为不想喝。”
她就保持着睁大眼睛的表情:“你说得像是我把你当垃圾桶一样!”
糸师凛:“不。如果是垃圾桶你还要分类。”
明石爱理:“……”
先不说我的行为有没有问题。明石爱理心想,但是你又在骄傲些什么呢…………
一开始她只是拉住了他的手腕,结完账再出来走一段路,莫名其妙地就变成了牵手,糸师凛偏偏要扣住她的手指握在自己手中,就算这样还兀自觉得不够,塞进口袋里捂得严严实实。他的手心像个火炉一样,看在足够暖和的份上,明石爱理什么也没说。
明石爱理什么也不该说的。
但她躺在床上实在难以入眠,灯已经关了好一阵了,房间浸没在黑暗中,一点光也没有透进来,像茧房,又像一个坚固的盒子。她试图打开这个盒子,轻轻地对着空气发问:“……你睡着了么?”
糸师凛:“没有。”
得知并非只有她一人难以入睡,明石爱理终于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觉得奇怪,她难以睡着是因为一口气在糸师凛面前撒了太多的谎,那他又是什么原因睡不着?
两人闲聊了几句,彼此的声音听上去都毫无睡意。可现在真的太晚了,明石爱理想跟他聊几句,又不想跟他聊下去,隐隐觉得自己之后说不定会后悔,乱七八糟无论说什么他就算干瘪瘪地说点废话都要接下去,明石爱理知道他不喜欢被她当成是孩子,还是故意说道,小凛是需要晚安吻才睡得着么。
糸师凛:“……”
糸师凛:“……要的话。你就会给?”
她说这些不中听的话,无非是想逼他闭嘴而已。糸师凛很清楚明石爱理的那点小心思,几乎想要嗤笑,凭借着冲动反问之后久久没得到回应,他又开始觉得烦恼和后悔,他宁愿明石爱理说些什么,哪怕是跳起来骂他没大没小都比彻底的沉默来得好。
“——为什么要去假设呢?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问我呢?”
黑暗中,她发出了叹气般的声音。
……因为答案无论是给或者是不给,他都无法想象。可是他无需想象,旁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床垫往下陷,她坐在了他的床边拉开了床头那盏小灯。她就在他目光可及的地方。
没有睡衣,明石爱理就随便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睡袍将就一晚,香槟色的柔软布料接近于肤色,系带绕过腰间,胸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起伏的/胸/肉。但这并不/色/情。
她看他的样子像一尊雕像般动人且美丽,万千画家和工匠也描摹不出她垂眼的这一笔。糸师凛心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可这尊雕像是他的,也许不独属于他,但在此时此刻,她的爱也好、悲悯也好、无情也好,都是他的东西。
明石爱理拂开糸师凛的额发,低声呢喃头发有些长了啊,小凛。她俯身在脸颊落下一吻:“好了,快睡吧。明天就回家了……”
那明天就不要到来!
谁稀罕明天?!
极其短暂的平静被砸得粉碎,怒火涌上心头,她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这样的指摘是很没道理的,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具体想要什么——可他就这样一厢情愿地去埋怨!他想要保护她、他想要摧毁她……这样的心情……这样的心情,糸师凛强行扣住她的后颈,把无害柔软的晚安吻变成了撕咬吞噬的恨。
明石爱理并非是完全无法挣脱,稍微有点惊讶于他的激烈的反应,蹙着眉头试图在唇齿间引导他别亲得那么狼狈,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在下一秒暴毙。可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在尝到血腥味的下一秒,明石爱理干脆利落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
“这下好了么?”
明石爱理怜爱地摸了摸他肿痛的脸颊,情意迷乱,也许吧,但两人对视的眼睛都是足够冷静的。
她说:“不该瞒你的。我和冴哥在一起了。”
糸师凛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血痕,是那个狼狈的吻的产物,他用舌尖把那点猩甜卷回来咽下去,半晌才平静地说:“我知道。”
求求了,评论吧…………孩子快饿死了
大家觉得小凛单纯可爱,考虑一下这都是从哥姐视角的叙述感受到的啊,别被带偏了(幸灾乐祸地笑)男高能单纯到哪去。第一人称视角是有很强的误导性的,主人公叙述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真相,哥姐本质上都是很傲慢的人,这种傲慢,也同样不自觉地折射在他们对待小凛的时候。了解他么?好像是挺了解的,基于过去的事情。但真的了解现在的他么?这说不好。不过反过来说,弟弟对于哥姐自以为了解,其实也没摸透她俩在想什么……
但他们都不会口头承认自己不够了解对方的。哦,姐倒是可能会承认
其实A面和B面是取的磁带的概念,两面是同一主题的不同内容,粘连又是磁带故障的某种情况……嗯我觉得是很适合以小凛的视角切入的,也确实考虑过写小凛第一人称,但这家伙的滤镜比哥姐还强,还是写第三人称能够让大家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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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坠入·粘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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