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照着席方平,镜面里却不是他此时的样子,镜面就像一个高清的镜头忠实的记录下来他的一生。
事情真正的起因是席方平的父亲,他的父亲性格宽厚老实,却不懦弱,金钱也不能打动他,因此和村里的富户结了仇怨。
富户姓羊,羊老爷先死,家里人拿着钱财将阴司鬼神全都打点一番,以求让父亲在阴间也能过上阳间这般的富贵日子。
但羊老爷记恨席父,让家人提前贿赂了鬼差,安排了些罪名,想让席父尝一尝苦头。
席方平的父亲缠绵病榻,还没死,晚上就被小鬼施了刑罚,身上露出了拷打的红痕,他听得鬼差的谈话,挣扎着对席方平说完羊氏买通鬼吏要害他的事情才死。
席方平听了之后一直心神不宁,决定去阴间为父亲申冤报仇,也不知是他一直想着这些事情,还是他本身就有神异,一念之间魂魄就离了身体,飘飘荡荡的一路问着游魂去了阴间。
果真等席方平找到父亲时,就发现父亲被关在铁狱里不得动弹,两条腿破破烂烂,露出被打断的骨头,身上尽是鞭伤,显然是被处了私刑。
“是来申冤的吧。”秦广王算是知道了二郎神的来意,他这时才正眼看向判官,“把那姓羊的带上来。”
判官身体抖了抖,也不敢抬头,“那人投胎去了。”
叫是能叫来,可来了也不知道前情旧事。
“嗯?”
秦广王两眼一瞪,看向阎王,“前朝的人都审完了?”
“别着急,继续看下去。”
二郎神拍着秦广王的肩膀,示意他继续看。
席方平知道父亲受冤后按照阳间的办法开始起草状纸,想要状告羊家。
阳间是告县官,阴间则是告城隍。
就这样一纸诉状告到了城隍那里,城隍派人去拘羊姓富户,羊老爷果真害怕起来,又拿出钱财将堂上堂下的人贿赂个遍,城隍收了钱财,自然断得席方平无证无据,属于诬告。
羊老爷机敏,见得闹大了,也不再想着在阴间散财享福,贿赂一番,早早转世。
席方平满腹不甘,憋着怨气找到了更大一级的郡衙,先告父亲蒙冤,再告城隍贪赃枉法,郡衙拖了半月未审,又半月席方平天天守在衙门口,这才审理,然而开堂没说几句就将他乱棍打了出来,叫回城隍处复审,席方平一到县衙,遭了一顿酷刑,城隍让席方平不得再上告,派差役亲自将他送到家门还阳。
可真是一个告状无门。
然而秦广王却没向之前那样,挥手让人把城隍郡司带上来了,因为席方平到了家不回,又溜到地府告到了阎王殿,告父亲蒙冤,告城隍郡司沆瀣一气、收受贿赂。
如果阎王受理,这事早该完结。
接下来的发展季甜见过,阎王根本不问对错,上来先将席方平打了一顿,见他仍然嘴硬,又让他躺火床,好在季甜逃出来把小鬼都驱散,才让席方平下来。
此时的席方平缩成一团,看着追捕季甜的阴差十分悲愤,觉得阴间真的是暗无天日,自己都搭了进去,也没将父亲救出来,只能无能的捶地,连泪水也流不出来。
在场看的人无比动容,就连席方平自己也一副要哭的样子。
反正受伤也逃不出去,席方平干脆直接又回到阎王殿,大骂了一顿阎王无道,也算是帮季甜拖延时间,阎王大怒,召回小鬼将席方平拉下去,去劈,去砍,去大卸八块,直到他讨饶。
接下来的场面更加血腥,季怀真虽然恍恍惚惚的样子,但季甜在身边,他还是下意识捂着季甜的双眼,等她再看过去,席方平连动都动不了,最后还是一个小鬼怜悯他的孝心,送与他一条丝带,他才能站起身子。
阎王见他服软,身上还有阳寿未尽,便让阴差送他回阳间。
席方平故技重施又想跑,阴差早料到他不服,又把他带回阎王殿。
阎王丢失生死簿和判官笔,正是焦头烂额,偏偏差役也没将小偷追回来。
不想再生事端,阎王和判官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安排让席方平投胎去,下一世保准活到百岁,家产万贯,钱财无忧。
等席方平问到他父亲,判官笑开来,他说人无案消,自然也早就送去投胎。
如果席方平不配合的话,阎王即刻便叫人把那大磨盘拿出来,将他细细的磨成飞灰。
席方平只好应下,被两个小鬼架着往人间去,不容他反抗,小鬼一把将他推进房门,等他再次睁眼,自己的身体就变成了婴孩模样。
阎王为他选的家室果然不错,家里奴仆成云,主母温柔,父亲也爱重妻子,没有妾室,他是家中唯一的孩子。
席方平的父亲转生,今世和他已经成了陌生人,自己也得了补偿,往后不仅可以锦衣玉食,还能依仗累积的学识重投科举。
可席方平内心的火却越烧越旺,他不吃不喝,任由生身母亲哭红双眼,父亲为他延医用药,焦灼难眠。
他却还嫌太慢,努力找到机会,终于挪动着将自己摔死。
从婴孩身体里脱出,席方平最后看了一眼抱着孩子晕过去的母亲,头也不回的奔了出去。
张讷的魂魄动了动,季甜注意到他好似在为那位母亲悲伤。
获得自由的席方平想去找最大的神,也就是玉帝。可神仙远在天边,是他触及不到的。
他又想起玉帝的侄子二郎神的一些正义的故事,二郎神是常住在人间的神,于是席方平振作起来,想去灌口找二郎神,他要告阎王。
一路飞了几十里,他失了方向,见路边有土地庙,只好向土地爷祈求,帮他找到二郎神的位置。
“接下来不必再看了,哮天犬打翻了吕兄的碧月琉璃盏,我正要去赎他。”二郎神展开扇子轻摇,镜台恢复成原样。
季甜也才想起来自己还没看见过哮天犬呢!
不过看二郎神轻松的模样,想必他跟“吕兄”的关系一定不错。
秦广王久久不能言语。
“菩萨怎么看?”
二郎神又看向地藏王菩萨,菩萨自是不管这些司法断狱的事情,先前也向秦广王表过态,只是……
“既然二郎真君问了,”菩萨笑着看向季甜,“季甜,可否上前来让殿下再看看你的经历?”
二郎神这才注意到季甜就是那个把席方平从火床上救下来的女娃娃,他朝季甜柔和地笑笑,生怕她不懂,又问了一遍菩萨问过的问题。
季甜抿着嘴,忐忑地站到镜台前,然后松了口气。
镜台没有显示她在现代的上辈子。
只是随着景象推移,自己干过的所有蠢事都被在场的人看光了,季甜忍不住扭来扭去,往后悄悄看二郎神和菩萨的脸色,好在他们都没有露出什么嘲笑的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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