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莉卡说到做到。
金最开始没想到自己会在海上逗留这么久，所以生活物资准备得不是很充分。
以他的能力在岛上也能活得很好，但既然帕莉卡允许他自由往返陆地和海上，那就没必要没苦硬吃了。
当天下午他就乘着椰子树挖成的独木舟，拿着两把木头削成的船桨，打算就这么一路划回岸边。
帕莉卡嫌他划得太慢了，就在独木舟下面托着，爆发出了海洋生物的超高速直接把金拉到了近海附近。
金眼神复杂，欲言又止。
帕莉卡恍若不觉，她浮出海面趴在独木舟旁边，歪着头看金：“不要让我等太久，好吗？”
“好。”金叹气，“你快回去吧，这里离人类太近了。”
帕莉卡问：“小岛的方位你还记得吗？”
“在海上辨别方向可是鲸鱼岛人必备的技能。”金竖了个拇指。
“那我就放心了。”帕莉卡渐渐沉入海中，“巧克力要多带哦。”
金一直看着帕莉卡消失在深蓝色的海水中。
等到绮丽的色彩彻底不见，他才划动船桨，向着陆地进发。
……
回到居住的海底珊瑚宫殿后，帕莉卡又一次听到了妈妈的疑问。
“帕莉卡，你爱上人类了吗？”安缇深色的眼瞳凝视着她，“妈妈都看见了，你去岛上，找那个人类玩耍。”
帕莉卡毫不意外。
作为海底生活的智慧种族，每只海妖都能听懂海洋生物的话，长辈们和那些生物沟通的能力要远强于她。
帕莉卡在海水里浮浮沉沉，认真思考后说：“不是那种想要和他繁衍后代的爱，我没有想要吃掉他的冲动。”
她游到母亲身边摇晃她的胳膊，“对不起，我原本想要过段时间告诉妈妈的，但是我担心会有姨姨或姥姥想要把金吃掉，所以……”
“如果那是你标记的伴侣，族群里的家人不会去碰他，你还没有到年纪，对他没有食欲是正常的。”安缇沉默一会儿，提起了她无数次担忧告诫过帕莉卡的事，“有你的力量约束，他潜意识中不会产生伤害你的念头，我对你的能力完全放心。但是那个人类……”
她眼神严厉地看向帕莉卡，“你不会想和他一起去陆地上吧？”
帕莉卡摇摇头，诚实地说：“有没有金，我都想去陆地，唯一的区别是早或者晚。”
“没有一个登上陆地的海妖可以回到大海。”
“我知道。”
“即便如此，你还是要去？哪怕你可能会失去三千年的漫长生命？”安缇问，“留在海底，在族群的庇护下你会活很久很久，人类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他们能留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太浅，只有家人是永恒的。我可怜的帕莉卡，你才只有四十五岁，妈妈真的很担心你……”
“可是留在海里也不一定能活三千年，我们也会在海中被魔兽捕食，从来没有什么地方是绝对安全的，所以不能放松警惕，妈妈不是这样教导我的吗？”帕莉卡说，“生命的不确定性，才是我想走到更远地方的理由。”
安缇伸出双手捧住帕莉卡的脸颊，美丽的面孔上没有悲伤，只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算阻止你，你应该也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去往陆地吧？”
帕莉卡轻轻点头，“嗯。”
“如果我在陆地上被人捕获，绝不会暴露族群任何消息……按照规矩，我会立下制约。”
母亲定定地看着她，“好。”
海妖的爱和人类的爱终究是有区别的。
如果海妖爱上了人类，那么当成熟期到来就会在生物本能的驱使下无法控制地对爱人产生食欲。
成年海妖会不顾一切保护幼崽，也会和同类合作进行狩猎，但是当族群扩张到一定程度，附近的海域食物不够的话，族中更年轻强大的海妖就会带领一部分族群迁移到其他地方生活。
也许是因为生命漫长，再加上繁衍生存方式与众不同，许多海妖都感情淡漠，除非是关乎种族存亡的大事，否则海妖通常不会对同类进行过分的约束，她们认为一切都是个体的选择罢了。
哪怕是帕莉卡的母亲，也是秉承着相似的理念。
如果帕莉卡真的下定决心要去陆地上，安缇确认劝说无用就会放弃扭转她的想法。
所以只需要帕莉卡给出绝不会泄露海妖秘密的承诺，并付诸于实际行动，那么族群就不会阻拦她。
帕莉卡刻意误导了金。
海妖去往陆地根本不需要付出什么巨大的代价，只是需要进行半个小时的脱水而已。
拟态人类的过程是痛苦的，恢复成鱼尾的过程也很痛苦，但这并非是不可逆的。
要是帕莉卡告诉了金海妖可以随意拟态成人类的秘密，那么海妖这种生物对人类的威胁性就会直线上升。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帕莉卡很信任金，但是她现在并不是人类的同类了，在种族问题上，她需要保持警惕。
……
金有个不算是优点的优点。
那就是他觉得做不成的事情就一定不会轻易许诺，答应的事就会努力做到……当然他也会在许诺的时候玩文字游戏。
不过他答应了帕莉卡尽快回来，那么就一定会尽快。
金没让帕莉卡等太久，第二天早晨，他就开着新买的船和整船的糖果巧克力以及各种人类的物资回到了远海。
几乎是一远离人类出没的近海，金就感觉到了帕莉卡的气息。她来迎接他了。
水下像有一条迅猛的鲨鱼一样，水流被搅动，海面上出现了一道追逐着船只的白色浪峰。
伴随着一声欢快的“woohoo~”，帕莉大笑着迎着浪头跃出了海面。
与此同时金看着朝着船下落的阴影，情不自禁发出：“哈？”
帕莉卡整只海妖劈头盖脸地朝着金砸了下来。
金伸手一接，帕莉卡精准落进他怀里，姿势也非常标准——是公主抱！
“配合完美！！”帕莉卡开心地比出胜利的V字。
“还好这里没有人。”金无奈地把帕莉卡放下，鱼尾滑溜的触感残留在他的手掌心里，他克制地没发散自己的好奇心继续摸下去。
帕莉卡在船上左看右看，趴在船的边缘，感受刮过的气流和拍打在脸上的浪花。
“第一次坐人类的交通工具吧？”金坐了下来，把帕莉卡宛如裙摆的大尾巴给挪走，给自己腾了个地。
然后他扯过身后的一个大塑料袋，塑料袋里面立刻发出了零食包装诱人的碰撞声。
帕莉卡敏感地回头，眼神亮晶晶的，“是巧克力的声音，我要吃我要吃！”
金把零食包递了过去，看着帕莉卡迫不及待地拆开，拿出她最熟悉的那个包装的巧克力急切撕开，一口吞了下去嚼嚼嚼。
因为过于激动了，她甚至情不自禁暴露出了猎食时的姿态。
两颗小小的尖牙从犬齿的位置冒头了……不对，是四颗，上下的位置是对应的。
“欸？”金凑近了观察，眼也眯了起来，“原来捕猎的牙齿也能和小猫的爪子一样，需要的时候弹出来，不需要的时候就收起来？”
这两对牙齿很锋利，拿来切割塑料包装的时候更是方便。
帕莉卡顾不得说话，吃完了旧口味的巧克力之后又把目光锁定了袋子里其他没见过的零食。
“你的口味和人类小孩差不多，我就买了一些你以前可能没吃过的其他东西，薯片、牛肉干、水果软糖……”
金说着，竟然看到帕莉卡眼泪汪汪地看着他，怀里抱着这一大袋的零食说：“真的吗？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金：“是、是啊。”
帕莉卡眼角的两泡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这也太幸福了！竟然可以尝到这么多的味道！太幸福了！”
四十五岁的帕莉卡，很多年不曾碰过口味这么丰富的人类零食了，上次吃到这么多好东西，还是在上辈子……
海里面的鱼也很好吃，但是她已经连续几十年都吃没味道的鱼了，再怎么鲜美的东西，没有调味也总会吃腻的啊！
“金，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帕莉卡含泪撕开了薯片包装，往嘴里面塞了一大把。
吃到旧时候的味道太过感动，她深蓝的瞳孔都像猫一样收缩了一下，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直接放声大哭了。
金只觉得这哭声像魔音贯耳，他头皮发麻，手足无措。
“这对于人类来说都是很普通的东西，帕莉卡你冷静一点！喂，不要连包装袋也一起塞到嘴里！那个不能吃！”他手忙脚乱地去抢袋子，顺便摁住了帕莉卡的手。
帕莉卡挣扎：“呜，没有想要把包装袋也吃掉，只是想要把上面残留的调味品舔干净而已……”
金松手，帕莉卡舔着麻辣味的薯片调料，“呜~”的一声又哭了。
金眼神都死了。
“怎么了？辣哭了吗？”
“不是的，是太伤心了。”帕莉卡哽咽，“金迟早会离开，回到属于你的陆地，以后我不仅没有人类食物吃，也不会有金这样的朋友陪我玩陪我聊天了……”
金一顿，“我还以为你认识我后，会想交更多的人类朋友。”
“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金，我不会和金交朋友。”
这话说得绕口。
帕莉卡瞪他，“我知道你似乎把我当没有防备心的傻瓜，但是我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人类不能轻信，这句话妈妈教过我一百万次了。”
她又拆开一袋苹果味的软糖，说：“金来到这里一定是命运使然吧……如果来的不是金，我根本不会在海上交到人类朋友，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
“把对朋友的期待全部寄托在我身上可不是好事哦。”金说，“帕莉卡，你不了解我，我们只是刚刚认识。”
“我对金没有期待。”帕莉卡摇头，“不然，我就会说‘你留下吧，陪我久一点’，而不是‘你迟早要回到属于你的陆地’。”
金听到帕莉卡这么说，像个人渣那样松了口气。
等等，他好像就是人渣来着。
“你知道就好啦。”金坦率地说。
对于第一次交朋友的小海妖来说，这话似乎过于残酷了，尤其是交朋友的话是由金先说出来的……不过小海妖一开始就明白这些道理。
她只是眼泪汪汪地继续吃软糖，这来之不易的陆地零食。
金看着帕莉卡泪光闪闪的脸颊，想到了她讲的故事。
海妖的确会流眼泪，开心时会流，难过时也是……就像人类一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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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人渣X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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