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9年佛罗里达州的夏天,阳光像融化的黄金,泼洒在拉克罗斯镇每一个角落,空气里弥漫着青草、湿热泥土和被晒暖的柏油马路混合的气息。时值暑假,下午的镇子慵懒而宁静,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只有知了在不知疲倦地鸣唱。
“芙罗拉,真的不再去我家玩会儿了吗?”棕色短发、肤色健康、个子高挑的玛丽推着自行车,有些不舍地问。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看着身旁的好友。
芙罗拉·弗利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柔和而急切的笑意,她跨上自己的旧单车,一头浓密如海藻般的红色卷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耀眼的光泽,几缕发丝黏在她光洁汗湿的额角。“不了,玛丽。今天真的得早点回去。”她的声音清澈,像溪水流过卵石。
“哦!对!”玛丽猛地想起来了,一拍额头,“今天是简阿姨的生日!瞧我这记性。所以你这几个月在‘老地方’快餐店拼命打工,就是为了给简阿姨买礼物?”她冲芙罗拉挤挤眼,小麦色的脸上满是调侃和好奇。
芙罗拉的脸颊微微泛红,碧绿的眼睛像两潭深邃的森林湖水,盛满了小小的、幸福的秘密。“猜对了一半。至于礼物是什么嘛……”她故意拉长声音,心形的脸蛋上露出一个俏皮的表情,丰满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保密!你自己猜吧!”
“嘿!太不够朋友了!”玛丽佯装生气地跺脚,但眼里全是笑意,“好吧好吧,快回去吧,代我向简阿姨说声生日快乐!告诉她,她做的蓝莓馅饼是世界第一!”
“我会的!明天见!”芙罗拉笑着道别,用力一蹬脚踏板,单车轻快地滑了出去,她苗条优雅的身影和那一头及腰的耀眼红发,成了这宁静小镇夏日午后最动人的风景。
17岁的芙罗拉·弗利在佛罗里达州阿拉楚阿县的这个偏僻小镇拉克罗斯长大。这里人口稀少,只有一百多人,环境优美,平静得几乎与世隔绝。她是拉克罗斯高中毫无争议的校花,拥有一种令人屏息的、近乎不真实的美貌。但小镇上的人们谈起她,称赞的不仅仅是她的美丽,更是她的品性——坚韧、早熟、善良。她不像有些青春期的孩子那样叛逆或浮躁,放学后总是准时回家,不是在自家的农场帮忙,就是在镇上的快餐店打工赚取零用,乖巧得让人心疼。她拒绝过许多男孩的追求,态度温和却坚决,仿佛心里藏着远比同龄人更重的心事。她是埃里克和简·弗利夫妇的心头肉,是他们的骄傲和安慰。
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大家只模糊地知道她是个孤儿,大约十年前被好心的农场主夫妇收养。那时,埃里克和简刚刚经历了巨大的悲痛——他们唯一的女儿在一场车祸中丧生,名字就叫芙罗拉。在他们最伤心欲绝的时候,在郊外发现了这个昏迷不醒、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她醒来后惊恐万分,拒绝任何人靠近,像一只受尽折磨的小兽。埃里克和简心疼不已,收留了她,并用他们逝去女儿的名字为她命名,将所有的爱转移到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孩子身上。
起初,小芙罗拉极度排斥,不说话,甚至好几次试图逃跑,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心灵创伤。但最终,埃里克宽厚温暖的怀抱和简无微不至的关爱融化了她冰封的心。在这里,她第一次尝到了亲情的滋味,得到了一个家。夫妇俩以为她因巨大的打击而失去了十岁前的记忆,因此更加呵护她,保护她,将她视如己出。
单车行驶在回家的乡间小路上,两旁是埃里克家广阔的牧场,绿草如茵,零星有几头牛在悠闲地吃草。芙罗拉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小丝绒盒子,里面装着一条朴素却精致的心形银项链。她偷偷打开过无数次,心形吊坠里面,嵌着一张微小的照片,是埃里克搂着简,两人对着镜头笑得无比开怀幸福。这是她用自己打工攒下的所有钱,加上之前省吃俭用存下的,所能买到的最好的礼物。她想着妈妈看到礼物时惊喜的表情,想着爸爸可能会偷偷抹眼泪,心里就被一种滚烫的、名为幸福的情绪填得满满的。
其实,芙罗拉从未失忆。她只是选择了沉默,选择了将那个黑暗的过去深深埋葬,她绝不能连累给予她新生的埃里克和简。她极度渴望并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普通和平静,她爱他们,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为此,她七年如一日地、小心翼翼地压抑着身体里那股汹涌而可怕的力量,努力扮演一个普通女孩的角色,一个乖巧的好女儿。
她是武器X组织的产物,一个用基因技术克隆出来的变种人。她没有名字,只有冷冰冰的编码:X-10。从有记忆起,她就是实验室里的一个物件,被研究、被训练、被折磨,目的只有一个——将她打造成最完美的杀戮机器。十岁那年,组织决定让她进行第一次实战——杀人。不知为何,在那片荒漠般的情感废墟里,竟然生出了一丝属于她自己的、微弱却坚定的意志。她抗拒了。于是,前所未有的力量从她幼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她摧毁了部分设施,拼死逃出了那个魔窟。在逃亡路上,她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伤昏迷,幸运地被埃里克和简发现并救下。
这七年,对她而言是偷来的天堂。她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甚至不敢去深入了解关于变种人的事情。她只在网络的角落里看到过一些零星的、过去的报道,关于X战警,关于变种人的兴衰,关于那些被称为“英雄”或“威胁”的存在。她也曾无意中看到过关于“凤凰女”琴·格雷的只言片语和模糊影像,那描述中毁天灭地的力量让她心惊胆战,那与她失控时爆发的能力何其相似!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萌芽——她或许是那个强大变种人的克隆体。但这个念头让她恐惧,她用力把它压下去。她不想和X战警、和变种人的任何纷争扯上关系。她只想做芙罗拉·弗利,埃里克和简的普通女儿。这就足够了。她甚至规划好了未来,等到高中毕业,她要去读州立大学,学农业或者管理,然后回来帮助爸爸把农场经营得更好,赚钱让妈妈不用那么辛苦。她小心翼翼地规划着一个普通女孩的未来,一个充满阳光和青草芬芳的未来。
家越来越近了,那栋熟悉的、带着宽阔门廊的白色农舍。然而,就在单车快要拐进家门前的车道时,芙罗拉的心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感瞬间攫住了她。
太安静了。
这个时间,爸爸埃里克通常还在牧场里开着拖拉机铲草,引擎的轰鸣声能传得很远;妈妈简应该在厨房里准备晚餐,收音机会放着轻快的乡村音乐,食物的香气会飘散出来。尤其是今天,今天是妈妈的生日,家里应该更热闹一些才对。
可是,此刻,除了知了的叫声,一切都静得可怕。连平日里总是趴在门廊上打盹的老狗汤姆也不见了踪影。
芙罗拉捏紧了单车刹车,警惕地环顾四周。就在她停下车的瞬间,两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身材彪悍的男人如同鬼魅般从屋旁的橡树后闪出,一言不发,直接向她扑来,动作迅猛而专业!
多年的训练和潜伏的本能在这一刻苏醒!甚至来不及思考,芙罗拉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她纤细的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韧度和速度向侧后方滑开,轻松避开了第一个男人的擒拿手,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住了另一人持枪的手腕,用力一扭!
“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男人的闷哼,手枪脱手落下。芙罗拉顺势接住枪,几乎没有瞄准,扣动扳机。
“砰!”
子弹精准地没入第一个再次扑来的男人的眉心。他甚至没来得及露出惊讶的表情,就重重地向后倒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芙罗拉调转枪口,对准第二个手腕被折断、正痛苦蜷缩的男人,碧绿的眼眸里冰冷一片,没有丝毫少女应有的惊慌,只有一种深埋已久的、属于杀戮兵器的锐利和杀意。她的指尖微动,念动力即将汹涌而出,将这个威胁彻底撕碎——
“啧啧啧,真是精彩的表演,X-10。不愧是最完美的作品之一。”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的男声从门廊方向传来。
芙罗拉猛地抬头。
只见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留着利落金色短发、穿着考究战术服的男人缓缓从屋里走出来。他有一双冰冷的、如同玻璃珠般的绿色眼睛,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芙罗拉,仿佛在欣赏一件失而复得的艺术品。而更让芙罗拉浑身血液冻结的是——他身后,另外两名雇佣兵正粗暴地押着埃里克和简!
埃里克看起来挣扎过,他的棕发凌乱,嘴角破裂流着血,平时总是憨厚带笑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愤怒和恐惧。简的红色短发也乱了,蓝色的眼睛里噙满泪水,雀斑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明显,她看到芙罗拉手里的枪和倒地的袭击者,发出一声压抑的呜咽。
“爸爸!妈妈!”芙罗拉失声喊道,手中的枪差点掉落。
“放下枪,亲爱的。”金发男人,布莱登,慢条斯理地说,他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闲聊,但那双绿眼睛却毫无温度,“除非你想看着你的……呃,‘养父母’,是吗?想看着他们立刻脑袋开花。”
芙罗拉的手指僵硬了。她看着埃里克和简,看着他们眼中的恐惧和担忧,那担忧甚至是对她的,她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冰冷杀意瞬间瓦解,只剩下无边的恐慌和愤怒。她慢慢地将手枪扔在地上。
“很好。”布莱登满意地点点头,示意手下将芙罗拉也控制住。两个雇佣兵立刻上前,粗鲁地反剪住她的双手。
“你们是谁?想干什么?放开我女儿!她不是什么X-10!你们找错人了!”埃里克尽管被压制着,仍挣扎着怒吼,他肚子上的伤口因为激动而渗出血迹。
布莱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走到埃里克面前,突然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埃里克痛得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简发出绝望的呜咽,泪水奔涌而出。
“住手!不要伤害他们!”芙罗拉尖叫起来,奋力挣扎,却被身后的雇佣兵死死按住。
布莱登甩了甩手,重新看向芙罗拉,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那么,你自己说。你是谁?”
芙罗拉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她看着痛苦的父亲和绝望的母亲,七年来的伪装和坚持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嘶哑却清晰:“我是X-10。放开他们,我跟你们走。”
“芙罗拉!不!不要说!”简哭喊着,拼命想靠近芙罗拉,却被死死按住。
布莱登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但他显然并不满足。“证明给我看。”他慢悠悠地说,“光说没用。让我看看组织最珍贵的资产之一,这些年来有没有生锈。展示一下……嗯,比如,飞一个?”他语气轻佻,带着明显的侮辱和试探。
芙罗拉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感到体内那股被压抑了七年的力量正在疯狂地躁动,叫嚣着要冲破束缚,将眼前这个男人、将所有这些伤害她家人的人全都碾碎!但是,她不能。埃里克和简还在他们手里。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毁灭的冲动。她集中精神,意念微动。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芙罗拉的身体仿佛失去了重力,脚尖轻轻离开了地面,缓缓上升,悬停在离地大约一英尺的空中。红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在她身后微微飘拂,她碧绿的眼睛死死盯着布莱登,里面翻涌着屈辱、愤怒和冰冷的恨意。
“……很好。”布莱登怔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真正愉悦而贪婪的笑容,“非常好。完美的控制力。看来这七年,你并没有完全浪费。”他舔了舔嘴唇,“组织会非常高兴的……”
然而,就在他话音刚落的瞬间,异变陡生!
或许是因为芙罗拉动用能力时情绪的剧烈波动,或许是因为布莱登的注意力完全被芙罗拉吸引而稍有松懈,押着埃里克的那个雇佣兵手势微微松了一瞬——就这一瞬,被愤怒和保护女儿的意念驱动的埃里克,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猛地挣脱了束缚,这个平时憨厚老实的农场主,此刻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低着头,用尽全力狠狠撞向布莱登!
“放开我女儿!”
一切发生得太快!
布莱登被撞得一个趔趄,本能地咒骂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抽出手枪,甚至没有瞄准,对着冲撞而来的庞大身躯扣动了扳机!
“砰!”
“不要!!!”
芙罗拉的尖叫声和枪声同时响起。
子弹精准地射穿了埃里克的胸膛。他高大的身体猛地一震,动作停滞了,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洇开的大片血花,然后又努力地想抬头看向芙罗拉,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无力地向前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不——!”简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挣扎变得疯狂而绝望。
芙罗拉呆呆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埃里克,看着那迅速蔓延开的、刺目的红色。世界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在急速离她远去,只剩下那片不断扩大的红,和她父亲逐渐失去生息的躯体。
爸爸……
那个会用胡茬扎她脸逗她笑的爸爸…… 那个手把手教她骑单车的爸爸…… 那个在她打工晚归时总是亮着门灯等她的爸爸…… 那个说她是上天赐予的第二个宝贝的爸爸……
死了。
为了保护她。
被她带来的灾难……杀死了。
七年来的小心翼翼,七年来的压抑隐藏,七年来的幸福憧憬……在这一声枪响下,彻底粉碎,化为虚无。
布莱登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懊恼打死了“素材”的养父,但更多的是一种任务出现意外的烦躁和不耐烦。“真是麻烦。”他啐了一口,对手下挥挥手,“把X-10带走。处理现场,还有那个女人……”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悲痛欲绝的简,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的话没能说完。
一股无法形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以芙罗拉为中心,猛然爆发开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从芙罗拉喉咙里迸发出来,那不是悲伤,那是整个世界在眼前彻底崩塌毁灭的绝望嘶嚎!
以她为中心,一道无形的、毁灭性的冲击波悍然扩散!按住她的两个雇佣兵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像被无形的巨手碾过,瞬间爆成了两团血雾!
布莱登和其余雇佣兵,甚至包括那些押着简的人,就像被一辆无形的巨型卡车以高速正面撞击,猛地被掀飞出去,狠狠砸在房屋外墙、栅栏、甚至是停着的车辆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惨叫声被更强大的能量波碾碎。
芙罗拉悬浮在半空中,周身空气剧烈扭曲,发出嗡嗡的低鸣。她那一头红色的长发疯狂舞动,仿佛有生命的火焰。她碧绿的眼睛里,所有的情感都已消失,只剩下纯粹的、足以焚毁一切的虚无和狂暴。地面上的碎石、枪支、尸体……甚至整辆汽车,都开始剧烈震动,然后缓缓浮空!
她的能力,她苦苦压抑了七年的、属于琴·格雷的、毁灭性的力量,在她极致的悲痛和愤怒下,终于冲破了所有枷锁,彻底暴走!
她缓缓抬起手。
谷仓的金属顶棚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被无形的巨力撕扯、扭曲,然后猛地被掀飞上天!拖拉机和其他农具像孩子的玩具一样被轻易抓起,然后砸向那些挣扎着试图爬起或拿起武器的雇佣兵。惨叫声此起彼伏,又迅速被重物砸落的闷响和爆炸声淹没。
布莱登吐着血,挣扎着想爬起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极度惊恐的神色:“不……这力量……报告里没说……停下!X-10!我命令你停下!你想被彻底销毁吗?!”
但他的声音如同投入暴风海的石子,瞬间消失无踪。芙罗拉根本听不见,或者说,她听见了,但那声音只是更加刺激了她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已然崩断的弦。
就在这时,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声音,穿透了毁灭的轰鸣,艰难地钻入她的意识。
“芙……芙罗拉……”
是简妈妈。
她被压在刚才的冲击下,虚弱不堪,蓝色的眼睛被泪水模糊,却依然努力地、充满无尽悲伤和爱意地望着她。那双眼睛仿佛在说:停下来,我的孩子,不要变成怪物……
芙罗拉狂暴的精神力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源于简的、七年来的温暖记忆,试图将她从毁灭的边缘拉回一丝。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一个被撞断肋骨、倒在角落的雇佣兵,眼中闪过疯狂的狠戾,挣扎着抬起还能动的胳膊,对着芙罗拉扣动了扳机!
“不——!”简发出了最后的呐喊,不知道从哪里涌来的力量,她猛地扑向那个雇佣兵,用力推开了他的手臂。
枪响了。
但子弹偏离了预定的轨迹。
芙罗拉看到,简妈妈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那双美丽的、总是盛满温柔和爱意的蓝色眼睛,此刻充满了无尽的悲伤、担忧,还有……一种决绝的告别。
她望着芙罗拉,嘴唇无声地开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做出了那个口型——
活下……去……
然后,她软软地倒了下去,胸口绽开一朵刺目的血花。
妈妈……
最后一丝维系着芙罗拉人性的纽带,崩断了。
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被吞噬,一股远比她以往所知的更庞大、更古老、更愤怒的力量从她灵魂深处咆哮着苏醒。视野被一片灼热的金红色淹没,那不再是眼睛看到的色彩,而是纯粹能量奔涌的具象。
大地开始震颤,房屋发出哀鸣,玻璃齐齐炸裂。以她为中心,一个毁灭性的能量场急速扩张,所过之处,物质的结构开始崩解,雇佣兵们的身体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化为灰烬。布莱登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面对未知神祇般的极致恐惧,他徒劳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下一秒也被那金色的火焰吞噬。
芙罗拉感觉自己正在无限上升,又无限下沉。她不再是芙罗拉·弗利,她是一个载体,一个通道,一个为毁灭而生的存在。凤凰的虚影在她身后展开遮天蔽日的烈焰双翼,发出无声却震彻灵魂的尖啸。
然后,是极致的光,和极致的暗。
空间被强行扭曲,时间失去了意义。
一切归于沉寂。
……
冰冷。潮湿。
意识像是沉在漆黑冰冷的海底,碎片化的记忆画面如同缺氧的气泡般不断上浮、炸裂——埃里克爸爸温暖的笑容、简妈妈蓝莓馅饼的香甜、布莱登冰冷的绿眼睛、枪口的火光、刺目的血红、简妈妈那双盛满悲伤和担忧的蓝色眼睛、还有那毁灭一切的、金红色的火焰……
活下去……
剧烈的头痛让她呻吟出声,眼皮沉重得像是粘在了一起。她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是陌生的、刷得雪白的天花板,鼻尖萦绕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
这是……哪里?
医院?
她没死?还是……地狱?
她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打量四周。确实是一间病房,陈设简单。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完全不是佛罗里达灼热的阳光。
这是哪里?
剧烈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爸爸……妈妈……
那些画面再次涌入脑海,心脏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几乎让她再次窒息。
她没死。在那样的爆发之后,她竟然没死。她那该死的自愈能力正在缓慢地修复着身体的创伤,但心里的那个窟窿,用什么才能填满?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警长制服、面容看起来有些严肃却带着关切神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拿着一杯咖啡。看到芙罗拉睁着眼睛,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哦,感谢上帝,你终于醒了。”他走到床边,语气温和,“感觉怎么样?孩子。你昏迷了快一天了。”
芙罗拉警惕地看着他,嘴唇干裂,发不出声音。警察?他是不是来抓她的?组织的人?
警长似乎看出了她的紧张,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更柔和一些:“别害怕,我是查理·斯旺,福克斯镇的警察局长。你在森林公园里昏迷了,我的同事发现并把你送到了这里。福克斯综合医院。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你怎么会一个人在那里?你的家人呢?”
福克斯?华盛顿州的那个福克斯?她怎么会在几千公里之外?! 家人……这两个字像刀一样扎进她的心里。
查理看着女孩苍白的脸、空洞而悲伤的绿色眼睛,以及那头即使毫无生气也依然惊人的红色长发,心里不由得升起浓浓的怜悯。这女孩看起来吓坏了,而且……仿佛经历了巨大的不幸。
芙罗拉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恐惧和求生的本能压过了剧烈的悲痛。武器X的人可能还在找她!这个警察……不能让他知道任何事!绝对不能!
她看着查理·斯旺那双温和的、带着关切的眼睛,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在她破碎的心里滋生。
她集中起最后残存的精神力,那双碧绿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金红色光芒。
心灵感应如同无形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探出,接触并开始编织。
查理·斯旺忽然觉得自己的记忆似乎模糊了一下,一些原本不存在的画面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他想起自己似乎有一个远房的、几乎没怎么联系过的堂妹……对,叫简?嫁去了佛罗里达……后来夫妇俩好像因为意外去世了,留下一个孤苦无依的女儿……名字是……对,是芙罗拉。这孩子一定是来投奔自己这个唯一的亲戚,结果在路上遇到了麻烦,或者在森林里迷路了才昏迷的……怪不得她看起来这么可怜,父母双亡,举目无亲……
查理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再看向芙罗拉时,那份公事公办的关切已经变成了真切的、带着歉疚和责任的怜悯。
“噢……我想起来了……”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语气充满了自责,“你看我这记性。你是芙罗拉,对吗?你妈妈是简·斯旺·弗利?她是我远房的堂妹……我很抱歉听到你父母的噩耗……孩子,你一定受了很多苦。”
芙罗拉的心在滴血,她利用了这个善良警察的同情心,篡改了他的记忆。罪恶感几乎将她淹没,但她别无选择。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下来——这泪水一半是表演,另一半,则是为所有失去的一切而流的真实痛苦。
“别怕,孩子,别怕。”查理见状,更是心疼不已,连忙安慰她,“既然你找到了我,我就不会不管你。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会照顾你的。”
他顿了顿,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变得更加复杂和些许尴尬:“呃,事实上,我最近家里可能还会来个孩子……我的女儿,伊莎贝拉,她一直和她妈妈在亚利桑那州生活,最近……嗯,也要搬来福克斯和我一起住了。希望……希望你们能相处得好。”
芙罗拉躺在病床上,听着窗外福克斯镇特有的、永无止境的雨声,看着天花板。身体依旧虚弱疼痛,心更像是一个被掏空的洞,寒冷刺骨。她失去了天堂,双手沾满血腥和欺骗,在一个完全陌生的、阴雨连绵的小镇,用一个谎言为自己争取到了一个临时的避难所。
而未来,还有一个名叫伊莎贝拉·斯旺的、素未谋面的“表妹”在等着她。
一切都天翻地覆。过去的芙罗拉·弗利已经和她的父母一起,死在了那个阳光炽热的佛罗里达下午。
现在活下来的,只是一个顶着同样名字、怀揣着巨大秘密和伤痛、在绝望中挣扎求生的幽灵。
她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痛苦和迷茫死死锁在心里。
活下去。
这是妈妈最后的话。
那么,她就必须活下去。
即使前路未知,即使黑暗笼罩。
雨,一直下。冰冷地敲打着窗户,仿佛在为她全然改变的命运奏响低沉而压抑的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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