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杏雨的屋子离开，簌雪只觉得双腿像是灌了铅，每迈出一步都异常沉重。
她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
全是有关汤灵的。
那张明媚艳丽还总是带笑的脸，一同坐在海边礁石上听潮声，还有最后一次见面时，汤灵接过她递来的海螺，笑意盈盈的说等下一次要好好想想该回赠她什么礼物。
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到了总兵府的门前，仍有些恍惚。
此时簌雪只觉得都是假的。
是杏雨怨恨她出手，编出的谎言，故意诓骗她的。
但是倘若杏雨所言非虚……
簌雪眨了眨眼。
突然想，要是她的法力还在就好了。
她现在要立刻回到东海，去问个一清二楚。
如果真是如此，那她……
耳边突然传来隐约的交谈声。
簌雪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已行至前厅。
屋内传来谈话声，除了殷夫人外，该是还有一人。
簌雪垂下头，本想加快脚步的离开。
可里面的下一句话，却让她顿住脚步，再无法挪动分毫。
“真人，除了汤灵，真就别无他法了吗？”
她屏住呼吸，理智告诉她，她应该马上离开，可腿却不自觉的往屋边的木窗处移去。
簌雪紧紧贴着墙壁，躲在厚重的门扉之后，心脏却在胸腔里失了控般地狂跳起来。
方才听殷夫人一声“真人”，她已大概猜到，能出现在这儿的，莫约便是哪吒的师父，乾元山金光洞太乙真人。
只听里面，太乙真人的声音传来，语气略显凝重：“夫人莫急，吾亦在寻找他法。哪吒本是混沌灵珠转世，体内混沌之力无序，王母娘娘才亲自择甘露仙草共入凡尘，助哪吒炼化混沌之力，助武王征商，汤灵此事实属意料之外。”
殷夫人听罢，颇为焦急：
“真人，您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吒儿他……最近气息越发紊乱不定，该是与那混沌之力有关，以前全仗着汤灵那孩子。”
提到汤灵，她的声音明显地破碎开来，充满了痛惜：
“真人收哪吒为徒时，曾嘱咐过，汤灵乃天庭甘露仙草转世，让我与将军务必悉心待之，我们便将汤灵收为义女，养在膝下，视如亲女，不曾想，不曾想……”
殷夫人眉头紧促，痛心疾首：“如今灵儿遭了那畜生毒手，两人已神识相通，共用神魂，若那畜牲殒命，灵儿也会神魂俱灭。”
最后一句，已是带着泣音。
门外，簌雪的手指紧紧抠住窗框雕花处，方能稳住身形，指尖都渗出血来，她亦察觉不到痛。
从杏雨口中听闻，她尚能欺骗自己。
但此刻亲耳从殷夫人口中得到证实，她只觉浑身血液逆流，四肢冰凉。
三哥，竟真敢做出这般人神共愤之事！
太乙真人沉默了良久，才叹息道：
“敖丙此举，实乃逆天而行，罪业深重。甘露仙草本就是这天地间，最为契合炼化混沌之力的无上灵物，此路一断，确是……前景堪忧啊。”
他顿了顿：“不过老夫近日闭关，遍查昆仑古籍、玉虚秘藏，正是为了寻觅一线生机……”
敖簌雪躲在门后，屏住呼吸。
“茫茫三界，浩瀚乾坤，有锻炼重塑之效的仙物，实属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太乙真人道：“除却那些应混沌初开、天地气运而生的罕见先天灵粹之外，便唯有廖廖特殊血脉身带的神通。”
略作沉吟，方才继续道：“据残简记载，除甘露仙草之朝露，还有一物与之功效相当，便是鲛人一族的‘潮汐之泪’。”
“潮汐之泪？”殷夫人问道。
“正是。”
太乙真人抬手捋了捋长须：“世间俗传，鲛人泣泪，落地成珠。但世人少知，鲛皇一脉，略有不同，当其彻骨大悲，或是忘我大喜时落下之泪，便为‘潮汐之泪’。”
彻骨大悲，忘我大喜。
潮汐之泪。
短短数字，簌雪却如遭九天惊雷轰顶。
她不自觉抬起手，冰凉的指尖轻抚上自己的眼角，那里干燥无比。
“不许哭，你不要哭！”
娘亲狰狞的模样又浮现在眼前。
娘亲用衣袖一遍又一遍的抹她的眼角，将她的眼尾擦的通红，过渡摩擦产生的疼痛仿佛凭空生了出来。
簌雪猛地缩回手。
屋里的声音仍在继续，她都已然听不真切了。
此时只觉得心头发慌。
她捂住胸口，转身想要离开这里。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视线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邃冰冷的眼眸中。
头脑霎时清明。
是哪吒！
他就站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回廊转角处，红色的衣摆在风中轻轻拂动，不知已在那里站了多久。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比锐利，直抵她此刻内心的慌乱。
簌雪吓得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撞在冰凉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响。
“偷听得可还尽兴？”
哪吒开口了，声音不高，带着漫不经心的质询。
“听到什么有趣的了？”
他缓步上前，明明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簌雪感到窒息。
“我……我没有偷听。” 簌雪几乎是本能地否认，声音因惊惧而颤抖。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眼中的心虚：“我是想来给夫人问安，见……见真人在里面，怕打扰了，就想着等会儿再来。”
簌雪尽量不让自己语无伦次，可还是感觉到脸庞在发烫。
那是谎言被戳穿前的羞窘。
“问安？”
哪吒嗤笑一声，毫不留情的打断她的辩解。
明显是不信。
他又往前踏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簌雪深感压迫。
哪吒在她耳畔压低声音：“不过你倒是可以先同我说说，今日出门，去见谁了？”
簌雪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你……你监视我？”
她一直以为，自从他默许她可以出府后，至少在这方寸之间，她是拥有些许自由的。
可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从未脱离过他的视线。
这比刚才偷听到的秘密更让她难以承受。
哪吒对于她的质问，既不承认，也未否认。
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只是没想到，一个公私不分、昏聩无能的老龙王，居然还能生出你这么个以德报怨的‘圣人’女儿。被人那般辱骂驱逐，还巴巴地带着礼物上门探望。这份‘胸襟’，真是令人叹服啊。”
此话让簌雪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她本想反驳，屋内一道声音却适时地响了起来：
“哪吒，既然来了，躲在门外作甚？还不进来。”
这章把背景交代一下，看到这儿的宝大概能猜到，后面的业火失控属于是这会儿就开始的遗留问题啦（悄悄剧透），后续会展开完善。
还有明确说下，本文中敖丙的设定，是坏龙，被宠坏的坏龙一枚！[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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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陈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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