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第一排球馆，两支队伍正激烈地进行着训练赛。
这场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比赛，但北川第一有着丰富经验的国三二传手及川彻频频失误，最终被教练叫停。北川教练让正是国一天赋颇高的影山飞雄替换上场。
及川彻棕发棕瞳，有着一张稚嫩又帅气的脸，尽管还是国中生，也能预见以后即将长开的池面脸。平日里的他张扬跳脱，自信而耀眼，是球场上最不可忽视的存在。
此时的他沉默着暗自握拳，有些失魂落魄地下场。他茫然地坐在场边的条凳上，这是他第一次被换下场。
这一切都被观众席上观战的一个白发紫眸的男生看在眼里，他身量很高，穿着北川第一的校服，手里拿着笔不停在笔记本上沙沙记录着什么。他看着及川彻的背影，拿笔的手动作一顿，随即又继续未完成的动作。
这不是你想看到的吗？白头发的男生眼神冷漠，他这样问自己。
你一直期待着的，及川彻的陨落。
但他并不高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难得在排球比赛的观战中跑神了。
他的目光平淡地从球场上托球的人身上移开，定在场下的及川彻身上。
影山飞雄是个毋庸置疑的天赋型，尽管才国一，但手感很好的他不停给队员们托出好球，虽然没有频频得分，但显然队内的气势比刚才好上不少。
观众席上男生的注意力集中在及川彻身上，他看到及川彻的双手不自觉地发着颤，显然状态很不好。
*
高桥明国二开学转学到老家宫城县的北川第一，妈妈建议他去有着排球强校之称的白鸟泽就读，而且白鸟泽有一位天赋超高被称为“怪童”“重炮”的牛岛若利，据说他的父亲曾是职业排球手，妈妈认为他们也许会有一些共同话题，但被高桥明拒绝了。
他还没有准备好站在排球场上，或者说，他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打排球。
曾经的他被誉为天才，天资卓越，尤其是在大家得知他的爸爸是一位国际上有名的排球明星后，更是对他寄予厚望。
从接触到排球开始，高桥明一直站在排球场上。
他爸爸那么厉害，他肯定也很厉害吧。
世界级的运动员的孩子呢。
一定继承了他父亲的天赋。
还是小学生的高桥明经常听到这样的话，他也曾得意于全场汇聚的目光，超强的球感，不停磨砺的技术，超高的身体控制力，无一不让他在球场上吸引所有人。
所有人期待地看着他的表现，想象着他的未来。
但随着逐渐走进小学高年级，这样的期待不再变成高桥明的鼓励，它们成为了高桥明身上无形的重压。
你得赢。
你是天才。
你一定可以赢。
要得分！把对面的分都吃下！
一句句也许是无心的评价钻进高桥明的耳朵里，它们无形而沉重。
随着高桥明扣下又一个来自二传的臭球，对面不依不饶地救起，接的很烂的一传，角度很烂的扣球，但己方被打手出界。高桥明的队伍迎来第一次惨败。
都怪高桥明没有拉开分数差，只是一个小失误，我们队伍就输了。
高桥明不是天才吗？为什么赢不了？
一些小声的抱怨慢悠悠传到高桥明耳边。
高桥明作为焦点，被誉为天才，自然遭受到一些孩子的嫉妒，他们的家长拿高桥明做正面例子，这让他们更加对他不满。尽管高桥明什么都没做错。
也不能这么说……
明事理的孩子同那些无理取闹的人辩解着。
高桥明抿着嘴唇，他想说，这不能怪我，你们失误太多了。
这是个松散的队伍，高桥明甚至觉得他们并不想赢，胡乱抛出的球，随意的拦网。
高桥明队伍和对手小比分20比25。几乎三分之二的分数都是高桥明拿下的。
高桥明没说出反驳的话。
果然，高桥明听到那个替他说话的人被回怼：他是天才啊！不管什么样的球都应该得分，没有什么是天才做不到的，你不知道吗？
那个小孩夸张地咧着嘴，讥讽地说。
显然那个替他说话的小孩也在大人面前听到过这种无脑的对比的话，他张张嘴，哑口无言了。
高桥明那天的发挥一如既往得优秀，但与小时候一样的全场汇聚的目光，此时却压得他喘不上气，跳不起来，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把他捏死在地上。
别看我了。高桥明喘着粗气，运动过度让他胸口发闷。
别看我了。他感到他的背后全是眼睛。
我做不到。高桥明看着球网对面，对手们稚嫩却燃烧着熊熊战意的目光。
我赢不了。最后一球落下，高桥明的队伍大比分被剃头，0：2落败。
*
高桥明耳朵里似乎不断传来嗡鸣，他在自己的卧室床上醒来，晕乎乎地看着守在床前的妈妈的助理，沙哑着嗓子问：“由一姐？”
麻岛由一伸手探了一下他的脑袋，松了口气：“退烧了。”
高桥明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麻岛由一为他端来一杯温水，解释道：“你在排球馆发烧晕倒了，田中教练把你送到校医室后联系了社长，但是社长出差了，我来照顾你。”
麻岛由一摸了摸他失意的白色脑袋，温和地声音宽慰道：“没关系，只是输了一场比赛。”
高桥明攥着手，强忍着眼泪，没在她的面前哭出来。
只是输了一场比赛，但自此高桥明没再赢过。
站在排球场上，被所有人目光汇聚着，成为了他的梦魇。
他的手一直颤抖。
一直失误，一直失误，一直失误。
明明练习的时候一切完美，但球场上，感受到来自他人目光的重量，高桥明一直失误。
从首发变成坐冷板凳，从无数人的夸赞变成可惜和讽刺。
他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昙花一现的天才」。
高桥明的明显不对的状态让爸爸妈妈打来电话，他们担忧的语气却更加重了高桥明心里的负担。
别问我了，爸爸妈妈。
小学生的情绪无法像大人那样掩盖得不露痕迹，他忍着哭意，无助地说出这句话。
父母也被隔绝在外。
高桥明将自己关闭了起来。妈妈心痛地看着她的孩子越来越沉默，看着他在无人的排球馆一次又一次地拼命练球，不断地找各种角度练发球，和排球馆的私教练扣球，练习鱼跃，练习接球，不停锻炼提高耐力……
但排球是六个人的运动，一个人又怎么能完成全部的任务呢？
妈妈紫色的眼睛温柔地注视他，“我们换个学校吧，小明。”
换个学校，换个环境，换个队伍。
但高桥明知道，问题不在队伍。那场比赛只是导火索，他在此之前，已经承受不住那些目光了。
尚是小学生的高桥明，还没能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脏。
但他没有驳回妈妈的好意，于是在那年小学六年级，他转学了。新学校，新环境，新队伍。但只要他站在人群中心，就无法正常发挥。
他没能成为首发，直到国中升学，他也没能在场上打出一个正常的球。
国一的某一天，高桥明对妈妈说他退部了的时候，他感到妈妈似乎比自己还要难过得多。
妈妈抱着他，素来在公司发号施令的领头人在此时却无助地浑身发抖。
是因为他没有继承爸爸的天赋吗？
高桥明眼神清明，有些尖锐地想。
妈妈热乎乎的手摸着和她如出一辙的白色脑袋，又一次温柔地说，“小明，我们换个学校吧？”
高桥明沉默地点点头，但他对妈妈说，他想去老家。
于是在国二开学，高桥明转学到宫城县北川第一就读。他没加入排球部，随便选了个阅读社，每半个月交一篇读后感，这作业可比排球轻松得多。他按部就班地学习，考试，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他像一个普通学生那样。
如果问高桥明，你喜欢排球吗？
高桥明会茫然地看回去。他没想过这个问题。父亲是排球明星选手，母亲是公司社长，似乎他承业的选择理应在这两个里面。而他拥有排球天赋，他就开始打排球了。再纯粹不过的理由。
高桥明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运用着自己的天赋。
“你喜欢排球吗？”
耳边忽然传来声音。现在是午休时间，大家正吃着各自的便当。高桥明眨眨眼，他目光转向问出这句话的人。
男生黑发黑眼，是他的同桌，谷森凉太。
两人对上眼，谷森凉太弯着眼睛友好地看着高桥明。他们同桌了一个月，只是友好地进行日常同学间的交流，算不得熟悉。
谷森凉太示意他手机里放着的排球比赛视频，显然他是看到这个才问出那句话的。
耳朵里的有线耳机没有塞紧，高桥明把它们收了起来。
“嗯……我不知道。”高桥明沉思着，认真回复他。
谷森凉太笑着说：“那肯定也是感兴趣的咯。”他活泼地朝高桥明挤眉弄眼。
高桥明迟疑着点点头。
谷森凉太高兴地发出邀请，“部活要不要来排球部看看？今天有一场训练赛哦。”
高桥明咽下嘴里的食物，“谷森同学是排球部的？”
谷森凉太点点头，“不过我不是球员，我是经理。”他笑嘻嘻地，说着自己的不足，“我倒是想试试打排球啦，但是我的运动神经不发达，估计上场没两个球就要被换下去了。你这么高，肯定比我合适。比起在场内，我还是更适合在场外当观众。排球是非常让人着迷的运动啊，每次看我都热血沸腾，虽然不在场上，但是那种兴奋和紧张却丝毫不减！我非常喜欢二传的位置，这个位置虽然没有扣球、拦网或者自由人那种救球一样直观的热血沸腾，但是该有的技术力一点不少，是当之无愧的大脑！”谷森凉太说起喜欢的东西便开始喋喋不休，“我们部门现在的二传超级厉害，你一定得来看看！”
高桥明看着他，明明决定不再接触排球，却不知道为什么对谷森凉太的提议一点也不抵触。
也许是出于对这个二传手的好奇。高桥明默默想。
高桥喜欢排球呢，只是自己不知道，而且也是遇人不淑啦。
爸爸妈妈很忙，高桥性格比较独立，喜欢自己憋着，这次憋了个大的，差点给自己憋自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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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排球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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