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解释的最后,林竼说,因为她过于不配合,最近系统已经全乱套了。百花进夏休之后她烦不胜烦,更是在卡牌位里塞进去一把透明卡牌,导致资源牌的兑现变得非常不可预测。
至于叶修为何出现,她也说不清楚,而这场麻烦何时结束,可能要到那把牌销完吧。反正兴欣也放假了,您老就当没事看看电影。
她站起来,准备去迎一下那位出场声势浩大、又久久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骑士。
风吹竹帘动,一股血腥味扑面袭来。
林竼微微一愣。骑士长久地站在那儿其实是靠着马,要勉力支撑才不至于倒下,小二吓得束手无策,随帘动跟着不速之客一起向里张望。
她大步夺帘而出,摘下腰牌亮给小二,“镇抚司办差,收拾个房间,马上准备热水跟伤药送来。”
僵立的骑士一瞬间松懈了力劲,往前踉跄一迈,直接扑到了林竼身上。他个子高得多,林竼吃力顶着才托住他,扭头对追出来看热闹的叶修怒道:“你倒是帮把手啊!”
叶修一阵发懵,“你不是说没有危险吗?!”
“剧情就是这样的!死不了!”她搂着死沉的伤者,说话靠吼。
食肆勉强收出来的小房间在二楼,本来是专供店家休息的,不对外开放。但林竼那块牌子一亮,哪还有人敢不从命。
叶修费力把受伤昏迷的青年弄到房间里躺好,发现自己满手是血,那种滑腻的触感和刺鼻的气味过于富有冲击力,令他一时震住了。
林竼带着热水盆回来,把他挤开,“让让。”
“真没事?”叶修脱口而出,“他不会死吧?”
“不会,这段前后剧情我都看过,好得很。”她动作利落地撕开伤者上衣,把粘连着伤口的那一段轻柔掀开,腰间绑着纱布,但已经全被血浸透了。
好家伙,还是连续剧!
叶修定了定神,忍住了进一步的吐槽,比如这种CG到底算哪门子奖励?血呼刺啦的对安全稳定新时代长大的人来说很有挑战性好吗?但林竼看起来确实经历过大风大浪,三下五除二就清理了伤口,马上要上药了。
他也不想干看着发呆,帮忙扶起伤员,方便重新缠纱布。
“镇抚司办差是什么意思?”他问林竼。
“就是锦衣卫。”
“嚯,”叶修感叹,居然还有这种背景,“你俩都是锦衣卫?唐昊像,你不像啊。”
没错,这个倒霉催的伤者正是林竼的前队友,现任呼啸队长唐昊,正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面色惨白,年轻人那张凶猛好斗的脸从未攻击性如此之低。叶修多看两眼,反正现实中对方绝对不会出这种意外,老天保佑。
林竼沉默,直到全部处理完之后才挺起腰板,说:“老子是皇子。”
“……啊?”叶修觉得自己今天卖的呆够多了,但这也由不得他不呆。
林竼将就着盆里的血水洗了洗手,努嘴示意他也洗洗。
“我出去洗,”叶修随口答应,仍然深感震撼,“不是,皇子是——这叫那什么来着,性转?”
林竼本来沉着脸,听到这句没忍住,半好气半好笑地说:“你还知道这种专业名词?”
“算是被科普的吧……游戏CG还包这种体验?”
“无所不包,吓死你,”她说,“看看现在什么条件,你上外面哪儿找水去,凑合洗洗。”
叶修想想也是,而且手上沾血的感受太惊悚,于是将手伸到陶盆已经变成淡红色的水里。
他的手很漂亮,被人夸过不像男人的手,但宽大的手掌、清晰的骨节还是带有一定的性别指向。林竼的手比他小一圈,手指也纤细修长,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反正显露出女性那种秀美、圆润的意味。
“谁会信你是男的?”叶修回过味儿来,直接指出。
林竼翻了个白眼,又瞥向床上的伤员,“他就信了。”
他咳嗽一声,怎么说呢,剧情这么规定属实有些刻薄了。
林竼端起水盆准备出去换掉,叶修主动接过表示自己去。
小店的客人早就跑光了,只剩六神无主的店家和小二,他等了会儿重新弄到一盆热水上楼。纸糊的木格栅门里悄然无声,他也没敲就拉开门进去了。
唐昊仍然躺在床上,人却已经醒了,支在床沿的右手紧握着林竼的手。叶修一进门,他听到动静烫着一样甩开,抬眼怒视着门口。确实是唐昊,一开始古装造型不太像本人,睁开眼睛就对了。
现在叶修体会到了林竼曾经描述的那种……尴尬。
“嗨。”他说,胳膊底下还夹着热气腾腾且沉重的陶盆。
唐·锦衣卫·昊愤怒的视线转变为茫然,张口道:“镇国公世子为何在此?”
“我?”叶修腾出一只手,食指指向自己。
“你出去。”林竼出声,淡定得有点不像话,仔细看倒能发现她仿佛在隐忍发飙的冲动。
“……好吧。”他转身。
“水放下。”
叶修挑了挑眉毛,最终没抗拒,谨遵“皇子”谕令,轻身出门,还把格栅门拉上。
他靠在简陋的石墙上,很想抽支烟,理理思路。
林竼那是身经百战了该她淡定,于叶修来说只是来不及反应所以“先这样吧”的感觉,并不意味着他真对当前境遇接受良好,更谈不上有兴趣。
他在想林竼,现实生活中接触的那一个。
四赛季群星闪耀,大多数后来都成为了战队核心,“黄金一代”的称呼也多少代表他们灿烂的职业生涯。就算在同辈之中,林竼也算是顺利的,从弱旅新人到第一狂剑,从门槛队到闯进总决赛,十赛季止步八强是近年最差成绩。
她到底是怎么给自己一种“很辛苦”的印象呢?
或许是性格变化特别明显,十八岁的时候莽莽撞撞,表情生动藏不住一点心思,和张佳乐搭档那段时间沉稳很多,和所有人关系都好,笑闹间仍然有股机灵劲儿,然后……
他想不下去,因为集中不了精力,记忆断点还在打完总决赛第二天,本来该睡得人事不省。谁知道这地方有没有传入烟草啊,叶修决定下去问问。
“还要牵吗?”林竼张开五指。
唐昊脸上浮现一丝羞恼,咬着牙说:“殿下别戏弄我了。”
“我说真的,”她伸着手维持这个邀请,“你为我受这么重的伤,我很心痛。”
青年苍白的脸颊涌起薄红,还是坚持:“分内之事,何劳殿下挂心。”
“到底牵不牵!”
唐昊火速抬手,粗粝有茧的手捉住对方,颇为珍视地慢慢握紧。林竼也没再开口,房间陷入安静。
她说的是真的,心灵确实感到刺痛。
很久以前林竼就发现了那套卡牌系统的残酷之处,在给予莫大恩赐的同时,也伴随着否定个人价值的危险,只有去抵抗那种躺赢的诱惑,才能问心无愧享受甜美胜利与亲密关系的嘉赏。
结果她还是太狭隘了,总有更加恶趣味的玩法,比如推动她和早已决裂的人再次相见,他还信赖、依恋地抓住她的手,那双眼睛生气勃勃充满斗志,一如启明星。
几年前她开玩笑说过这孩子眼睛太亮了,夜里放出来能当灯泡使。
再见这双灯泡着实令人感怀,但感怀两分钟也够了,林竼还记得外面有个不受控制的变量,不得不抓紧推动剧情。她问:“证据拿到了吗?”
她记得这套古风体验卡叫“日月江山”,之前自主选择也好、系统乱跳也好,体验过几张。在以明朝为蓝本的架空世界里,自己是女扮男装的公主,为了揭露二哥安王的谋反阴谋、拱卫长兄太子上位而四处奔走。
她已经看过卡牌和唐昊配套的几段剧情线,他在这里是锦衣卫小旗,跟她的关系简单概括就是志向远大的主人和忠心耿耿的暗卫。她派唐小旗深入反贼封地寻找物证,带回来了一把有印记的私铸兵器。然而根据后面的发展,简单的证据并没有取信于皇帝,唐昊不得不站出来充当人证,指认安王私蓄死士、操舟练兵,却引发帝王的雷霆之怒,认为一干人等勾结挑拨天家,整件工作彻底失败。
已知结局难免对前置手续产生敷衍心态,再加上林竼有点焦虑,一心想加快进度过完这段,结束一张资源牌的效果以期误入的叶修能离开——自个儿独自play一下没什么,现实认识的人旁观也太羞耻了。
她匆匆拿到那把刀就要离开,让唐昊先休养着,自己想办法回京。
“我要一起去,”他挣扎起来,“有人证,陛下更容易相信!”
林竼心里叹息一声,说:“我非管你要物证,就是不想你出场的意思。”
唐昊脸色又白了两分。
“此事自有宗室出首揭发……我不想你露面遇险。”她说,心想赶紧拉倒吧你后头下了大牢还得我想法子捞你。
他松弛下来,轻声道:“殿下竟是为我好?”
“我一直——是为你好啊。”林竼说,怔愣在原地,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
这些走过场的话语只是为了推动剧情,可是老天,怎么会有这种巧合,让她在敷衍的台词里投射真心。
她再次看向唐昊,方才脱口而出的句子在脑海里梆梆梆地敲。
没对真正的唐昊说过这种肉麻话,但确然,她是希望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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