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快醒醒。”
“哈！”
星泽猛地咳出一口水，他的视线渐渐清晰。
“太好了，您要是出事了，我可怎么跟至尊还有王后殿下交代啊。”林五二如释重负般跌坐在地上，仰头看向天空，“刘医师说的方法果然有效，您真的醒过来了。”
“刘医师的方法？这里是哪儿？我还活着？”星泽的脑子里全是问题。
“您当然还活着。”林五二选择性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说，“您快要沉下去的时候，我拉住了您的手，把您带回了吾校尉的船上。这艘船上救回了百多号人。回来的大家都在这里。”
在周围的哭声和相互安慰声中，他听到了一个格外令人瞩目的声音：“——诸君！振作起来！既然我们还活着！还没有被赶尽杀绝！这个时候就更不能放弃！你们想想，如果现在放弃了。曹休就能攻破这个防线，直插大吴要害！你们的亲人、朋友，所有在吴的人，都要面临被屠城的风险，你们真的想看到那一幕吗！”
星泽顺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在聚在一起痛哭流涕的幸存者中间，徐盛手握吴军的旌旗，大声地鼓舞士气(1)。
“不想，将军，可是我们已经——”
“那就振作起来！”徐盛怒喊道，“你们看看那曹休在干了什么！明明只是一场意外，他就觉得他能在水战上打赢我们江东军！看看前方！看看江面上！都睁大眼睛看看！”
星泽坐起身，看向身后的江面，他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数百艘快船和和敢死队正在进攻徐陵，因为有点距离，所以他刚才没有注意到，在这场意外浩劫之后，惨叫声、杀声依然在江上响起。
“看啊。”徐盛高声对所有看向江面的士卒说道，“曹休以为我们只是不足为惧的残兵败将，在我们赶着救人、撤退的时候。臧霸率数百艘快船、数万人敢死队就冲了上来。想来你们都记得落水前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细说了。现在，贺将军带着他的军队，正在为了让我们好好休息，奋勇拼搏，与臧霸对抗！我们真的要安心地让他们保护吗！”
“不行！”
“对！不行！”徐盛赞许地点点头，然后用力拔起那面旌旗，高举过头顶，“我们剩余人数不多，但是！决不能让兄弟们替我们送死！”
星泽看着他，听着周围的响应声，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能够如此快地振作。
“我们死了多少人。”
“数千人吧。”
星泽能理解已经彻底丧失战斗意志的将士们。毕竟他们刚刚经历了大败和逃亡，还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兄弟葬身于自己人的冷酷无情中。
但他不理解，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激励下，愿意直面痛苦，无悔拔剑，对抗士气正旺的敌军。
“吕将军呢？”
星泽环顾四周，突然发现吕范不在徐盛召集的幸存将士中。
“吕将军刚刚来过，”林五二解释道，“看你还没醒，就留了句话。”
“什么话？”
“吕将军准备让伤员和没有战斗意志的将士们返回江撤军回江南(2)。现在已经将奏折呈给了至尊。我们不属于他的军队，只是奉了至尊的命，前来记录战场的全貌。如果想留下来继续作战的话，就跟随徐将军。若是不想，就跟吕将军返回江南。怎么说，要返回吗？”
其实返回也可以。星泽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又不是他的错。
但是......
他沉思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
“让我考虑一下吧。”
与此同时，江面上的战况僵持不下。本应该被轻易打败的北方水军，此刻或许是乘了前一晚大胜的势头，此刻居然与贺齐率领的南方水军持续抗衡、僵持不下。
“那些人。”似乎是注意到了星泽的视线，林五二也看向江面，说道，“他们昨晚烧掉了城车，杀死和虏掠了我们因大风飘到他们那的数千将士们。而眼下，他们还在继续进攻。如果不是贺齐将军因为路远而后到，又驻扎在新市，还没来得及渡江，才得以让他的部队保全(3)。否则，昨天晚上那一夜，洞口就要分出胜负了。”
昨天晚上。
星泽的脑子里又回想起了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他重新躺回地面，以手臂掩面，挡住太阳的光线。
“大人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没有。”他说。
“那曹丕小儿比我们主上还小一点，主上尚且没有称帝，他凭什么称帝？他称帝了，连带着西边的刘备也称帝了，个个都说自己是天命所在。”林五二往星泽身边一蹲，“天命真的那么重要吗？”
“重要吧，不然主上怎么迟迟不称帝。”
其实孙权想称帝，不然这段时间不会陆陆续续搞什么征兆，还让那吕范、赵达给算天命。
只是那演算和征兆看起来就是给在意这些道义的人看的。
星泽看不爽孙权十几年，但也知道，真正让孙权没有称帝的原因，是还没解决曹丕和刘备，疆土未定，何以称王称帝。
和天命无关。
如果曹刘是天命，主上只是凡人，那输给凡人的天命算什么？
我等乃凡人，无悔抗天命。
星泽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句话。
“林五二，你愿意追随我吗？”
“我的职责就是保护您，大人。”
“你相信我们能扭转战局吗？”
他要是想编，确实可以编一大段话。以他的经验，编一大段话，糊弄糊弄林五二这个年龄的小年轻不在话下，但他又觉得没有那个必要。
他当然也可以撤退，可以跟着回江南，可以回到武昌去见见家人。
但是，如果这场败仗真的导致三路都输的话，他现在回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信。”
“为什么？”
“江东人都相信主上，我为什么不信？”
成王败寇。曹丕觉得三路齐发就能灭吴，刘备看不起江东好多年，后者现在已经成了败寇，那么前者，又该如何？
“我们留下，除非主上通知，否则不走。”
星泽想看看，被江东人转败为胜时，曹军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是。”
（注释1，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五·吴书十·程黄韩蒋周陈董甘凌徐潘丁传第十》遭大风，船人多丧，盛收余兵，与休夹江。）
（注释2，参考文献：《三国志卷五十六·吴书十一·朱治朱然吕范朱桓传第十一》时遭大风，船人覆溺，死者数千，还军。）
（注释3，参考文献：《三国志卷六十·吴书十五·贺全吕周钟离传第十五》黄武初，魏使曹休来伐，齐以道远后至，因住新市为拒。会洞口诸军遭风流溺，所亡中分，将士失色，赖齐未济，偏军独全，诸将倚以为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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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第十五回：扬起旌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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