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越走越浓稠，几近实质，苗又雪开始感觉有些喘不过气。他扭过头去看哨兵，哨兵的眉头紧锁着。虽然有向导的保护，但那种沉重黏腻的触感还是让五感发达的哨兵有些不悦。
苗又雪学着周闫经常做的那样，在他的脖子上捏了捏。
周闫吓得一弹，话还没来得及说，白狼已经兴冲冲地闪现过来，把苗又雪拱得又往前一扑。
这回周闫扯住了苗又雪，不至于让他又摔到地上去。
“别这样，”
周闫说着，苗又雪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又不是次次出任务能和你轮到一起。”
小灵通上显示的五个定位点越来越接近。
汪雷云：狩猎了18只了，这域里面这么多高维生物么，这还只是域的外圈，我家来财玩疯了快
苗又雪问：“来财是谁？”
周闫说：“汪汪的精神体，一只很漂亮的大金毛。”
苗又雪来了点兴趣：“那你的萨摩耶叫什么，还有沈与青的蛇也有名字吗？还有还有，我辅导员，我辅导员的精神体我还没见过呢。”
周闫捏了一把苗又雪滔滔不绝的嘴筒子：“我那头狼就叫周周，你喊它周周它会过来。与青没给蛇取名字，反正它平时谁也不搭理，就连与青也不搭理。至于张牵水，我觉得你应该不会希望看到他的精神体。”
春盈的消息也发出来了。
春盈：我这边15只，是很多，不过我快到中心区域了。
邓穿瑜：报数据，10%，19%。
春盈：出热率17%，崩溃指数28%。
汪雷云：13%,25%
你周闫哥：我6,6，我小朋友23,20
汪雷云：你妈，哪来的魔鬼向导，初始值不是63吗，怎么崩溃指数还能越来越低的，20？？这是回你老家了？
苗又雪：什么老家？你意思是说我是那种会飘来飘去的塑料袋？？
汪雷云：不止白塑料袋啊，还有那种折来折去的大虫子，还有那种头长得像几何体的五只脚的羊咩咩呢，我这边刚刚跑过去一个，等下逮着个带去给你看
苗又雪：啊啊啊我不要
汪雷云：他头像灰了，他下线了，哈哈，好好玩
你周闫哥：汪汪，这可是外圈哦，崩溃指数就25%了，是你历史记录的最高值了吧？
汪雷云：你想说啥？
你周闫哥：没啥，要不等会见面了，我把小苗向导借给你用用？
汪雷云：别测试我了我的哥，我的忠心天地可鉴，小向导你们自己留着玩儿吧，我已经彻底脱离了低级的趣味，现在很超脱
你周闫哥：呵呵，你试试嘛，万一我同意呢
汪雷云：行，行。那下次换苗又雪和我一路行不？
你周闫哥：不同意
汪雷云：我真服了
“看那边。”
周闫关上小灵通，啪嗒打开枪上的安全栓，说：“那边有东西在。”
迷雾之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出巨大的轮廓。
“能感觉到什么吗？”
周闫问。
苗又雪说：“什么？没有。”
周闫按住了他：“不，别管了，把你的游丝回调，小心别碰上那个大块头。”
“——”“——”“——”
一根撤离不及时的游丝落在巨物的表面，也许是那东西还没苏醒的缘故，苗又雪倒是没什么其他的反应，往回拽了拽，游丝就带着一小块巨物的表皮回来了。
那块表皮一下融化在苗又雪的精神世界里。
“——”
眩晕。
啊，是那种奇异的感觉。
苗又雪恍惚了一下，头不受控制地想往自己的脚边看去。
溶解，水波，还有飘荡的人影。
如果时机恰好，他还能看到那个镜面……
“——”“——”“——”
“苗又雪！”
周闫的手一把卡住苗又雪的下颔抬起来，逼他看向自己的眼睛：“怎么了？醒醒！”
苗又雪恍然回神，小灵通正在滴滴乱叫，他的崩溃指数在刚刚一瞬间窜到了99%，接着很快又一路疯狂回落，最后稳定在了7%。
“我感觉有人在和我说话，”
苗又雪道。“可是我的崩溃指数没问题，说明我听到的都是真的。”
周闫严肃道：“没有人说话，你就是出现幻觉，耳边有幻听，产生被害妄想。初级精神崩溃的典型特征。”
苗又雪：“……那我的指数怎么解释？”
“症状有滞后！”
“……这样。”
周闫不许苗又雪再前进，把他原地按着坐了下来。
碰巧这时候，迷雾当中浮现出来财的身影。
接着汪雷云架着春盈疲倦的面孔也出现了。春盈体质最差，似乎被影响得有些深，面白如纸，一直在捏自己的鼻尖。春盈背后跟着一只慢条斯理的水鸟，那只水鸟的嘴非常尖锐。
“它叫春燕，”春盈介绍道，“首席官刚刚发现了一面奇怪的大东西，你们应该也看到了吧。但是不能确定中心区的入口在不在里面。”
周闫说：“这事儿老邓在行，等他结果呗。”
苗又雪梳理了一下自己的精神网图，把原本笼罩在周闫身上的精神力分出来，放到了汪雷云和春盈的身上去。
“什么东西？”
汪雷云警惕地回头。
来财鼻子最灵，感觉到那股来自向导的他最喜爱的气息，兴奋地在丝网中来回跳跃，接着就和周周一样被突然伸出来的一根突触猛地绊到了脚，狠狠地摔了出去。
“精神领域。我以为这种能力只有高级向导才有。”
春盈惊讶道：“你是怎么学会的？”
苗又雪心虚地挠了挠头：“呃，文副部长教的。”
春盈半信半疑地说：“文副部长的领域好像也只能同时覆盖五个高级哨兵吧？你一个低级向导居然能全覆盖三个高级哨兵，真不容易。”
苗又雪打了个哈哈：“那不能比，那怎么比嘛，我这覆盖得有点漏风呢。”
来财从地上爬起来，抖了抖毛，又想来撞苗又雪，周周龇牙咧嘴地对着它威胁低吼起来，于是一白一黄两道身影远远地争打得毛发乱飞，时不时夹杂着春燕观战时豪放的嘎嘎大笑声。
苗又雪乍一听到那只水鸟发出如此豪放粗嘎的笑声，又看了看春盈那张稳重平静的脸蛋，还以为自己崩溃指数又上升产生了新的幻听。
混战没一会，来财就被周周揍得满头是包、找不着北，在原地悲愤地汪汪大叫起来。
汪雷云见状语重心长地劝解说：“不得了，周闫。你那精神体对向导有独占欲了，你得克制一下你自己。要知道白塔的1737铁律，哨兵的第一美德就是学会分享，面对向导与其他哨兵，不要善妒，不要吃醋。”
周闫不爽道：“放屁，你们来之前这本来就是我的专属待遇，这已经是我妥协后的结果，不然哪里轮得到你穿向导牌爱心小马甲。”
他的每根精神游丝本来还有小衬衫穿，现在为了分给另外两个哨兵，都给漏风成老头背心了，可丑了，可不时髦了。
汪雷云被恶心得一个激灵：“我操，你什么毛病，等某天你出事了我真得亲自击毙你。”
汪雷云平时和周闫估计关系不错。春盈和汪雷云认识，和周闫倒是没怎么打过照面。
他好奇地问：“听说你有个姓沈的朋友，出热率是0？”
周闫叼着一瓶矿泉水在帮苗又雪拧瓶盖，头也不抬地说：“你说沈与青？白塔积分排名第一的变态。”
春盈赞叹道：“怎么做到的，难道是那方面无能？”
“咳咳咳。”
周闫严肃道：“不要造谣啊，我们与青和无能哪里都不沾边。”
汪雷云说：“我也奇怪，不过我奇怪的是另一件事。”
“什么？”
汪雷云顿了顿，尴尬道：“沈与青不是很喜欢跑六区的任务么？而且还喜欢一个人去，他们都在八卦，沈与青是不是在六区有相好的。”
“咳咳咳！”
周闫的表情已经有点像绷不住了：“不要造谣啊，与青和相好什么的也是哪里都不沾边。”
春盈坚持道：“那估计无能吧。”
“……不无能啊！”
“那应该有相好。”
“……也没有相好啊！！”
苗又雪插嘴道：“所以说，沈与青，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啊？”
周闫把水递到苗又雪的嘴边去，想了想，说：“这我倒是承认，他确实是个很奇怪的人。在他进塔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了。”
沈与青是被白塔的高层亲自带回来的，带回来没多久就测出了S级，然后被分配到和周闫一层的宿舍楼。
“他不大爱说话，”
沈与青是沉默的，没什么脾气，连棱角都没有，没人见过他发火的模样。也不发展爱好，唯一的就是爱睡觉。
谁也不知道那个常常独自出行的少年来自一个怎样的家庭，有过怎样的过往。
“也不喜欢待在塔里。”
沈与青的任务积分到现在保持在白塔第一的名次，比第二名远远高出了三千多分。
“他甚至很讨厌向导。”
沈与青很抗拒被向导抚慰精神域。文娇曾经尝试过打开沈与青的精神图景，却反而被沈与青的精神游丝疯狂报复，差点扎成了个筛子。低级向导甚至在沈与青面前抬不起头来，连调动向导素都做不到。
为了避免过度消耗精神力，如非必要，他不会用自己的精神体进行战斗，为了避免要打向导素，他还会在感到不对的时候，用刀割开手臂放血来平衡哨兵素的分泌。
五感过度敏锐？恐惧疼痛？这在沈与青强大到恐怖的自制力面前就像是个笑话。
“所以我觉得吧，我也不敢说我是他的朋友，”周闫摸着下巴总结道，“勉强算是认识，会说几句话。他可能连朋友是什么意思都不清楚。”
苗又雪对此深有同感。
他有时候觉得沈与青像是一个空心人。
周闫似笑非笑地看着苗又雪，开玩笑一样地问道：“怎么，你对与青好像一直都有点过分关注噢。”
“没有！怎么这么说。”
苗又雪下意识地否定了。
“可别真上心了，小苗向导。”
周闫看了苗又雪半天，然后拍了拍他的背：“与青那样的人啊，只会让你伤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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