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文星刚有所动作，墨染便抱头尖叫：“完啦！这孩子被激将了！”
“谁怕你啊！”陆静风脸上嘲讽之色丝毫未减，将说过的话复述了一遍，“我说，到了后天，我会向所有人证明，你不配！”
沧文星吃吃地笑了，笑得陆静风心里莫名发毛。
“呵呵……我到底配不配，可不是你说了算，”再抬头，沧文星神情不再局促，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不祥的疯狂，“你若不信，现在就和我打一场！”
语罢，她放开手中衣物，阴恻恻地盯着三人。
不可名状的水母尖啸塞得脑袋鼓鼓囊囊，正愁没处发泄，陆静风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阿玄虽然自己不能出战，但感受到主人强烈的战意，兴奋地在灵识空间爬上爬下，靠近墨染时不忘记咬一口，惹得墨染时不时尖叫一下。
陆静风仿佛对此毫无察觉，拍了拍被弄皱的衣襟，眼神骤冷：“好。”
她不信这丧门星只用一天就能超越她，但既然对方自取其辱，她不介意奉陪到底。
跟班正想上前，却被陆静风喝退：“不准过来！让我亲自会会这位……手下败将！”
陆静风缓慢向前踱步，渐渐脱离两个跟班；沧文星以同样的节奏后退，却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丝毫胆怯。
明眼人已经悄然散开，有的偷偷掏出录影石，准备记录打斗场景。
一名天璇境剑修，对一名天枢境剑修，其中后者手里还没有剑。
究竟是毫无悬念的实力压制，还是弱势一方绝境翻盘？
待周围清出一片空地，两人同时发动！
陆静风手腕翻转，飞剑落入手中。灵力流淌，青光从剑身电射而出，直指对面赤手空拳的少年。
沧文星轻巧侧身，毫不费力地躲过一击。紧接着，她脚尖点地，倏地一下冲到陆静风面前，身子一扭，抬腿踢向对方手中飞剑！
“小姐！”跟班惊呼出声，正欲前去相助，陆静风手腕却一抖，带动手臂躲过沧文星这一脚，顺势挽了一个剑花，扫向沧文星下盘！
小腿被剑锋扫中前一瞬，沧文星身体猛地腾空，在空中横着转了几圈。
落地后，她放低重心，借着方才旋转的势头，冲陆静风来了一记扫堂腿。
陆静风作势欲躲，身体却没跟上眼睛，让沧文星踢了个正着。但她不慌不忙，身体倒向地面时，空着的手用力撑了一下，从而稳住身形，利落地一个空翻，得以平稳落地。
两人重新拉开距离。
“糟了，她要用剑！”沧文星心中焦急，方才她靠近陆静风与之贴身搏斗，目的在于让她来不及操控手中飞剑，从而给自己创造优势。然而陆静风也不是吃素的，三两下便让天平回归原位，眼看着就要重新将主动权握在手里！
她连忙骈指成剑，凝神静气，灵力于指尖酝酿，随时准备外放。
墨染低声提示：“那个姓陆的身体协调性比你差，重新拉近距离的话，也许有机会。”
不用她说，沧文星也发现了这一点，因此盯紧了陆静风，对方一有动作，她便会第一时间冲上去打断。
陆静风果真抬起了手中长剑。
剑身凝结一层薄薄的冰晶，灵力化作剑气游走在周围，逐渐化作龙形。
她朝冲上来的沧文星一指，冰龙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窜了出去！
面对陆静风释放的冰龙剑气，沧文星心中一沉，但并不慌乱，果断收起双指，改为出拳，重重地轰击在龙头上！
“轰——”
巨大的轰鸣声中，尘烟扬起又很快散去，两道身影交织在一起，因尘土遮掩稍显模糊。
冰龙消失不见，拳头上多了一道血痕。
一颗人头顶着独眼从“一隙通玄”招牌底下走出，悄然挤过围观人群，寻到视野最好的角度，认真观看起来。
“唔，这个天枢境的孩子有点意思。”她不知从哪抓来一把瓜子嗑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盯着对战双方每一个动作。
表面上，修为更高的一方完美防住了另一方的全部攻击，手里还有品质不错的飞剑，可以说牢牢占据了主动权。
可她分明感知到，剑身每一次抵挡住另一方的拳脚攻击，接触面都会传来细小的法术波动。
那并非飞剑附带的冰属性，而是金属性。
“金灵手？至少有四层？”独眼人几乎瞬间认出“弱势”一方所用的法术，“第四层可以小幅改动金属内部结构，第五层可以探查金属内部具体如何损伤……不过，天枢境那孩子如果没有五层的金灵手来精准判断每一次碰撞对飞剑的影响，出招又怎会如此果断？”
一番交战未能取得压倒性优势，陆静风心中升起焦躁之意。
这块骨头意外的难啃。
沧文星显然打疯了，不仅没有因体力消耗而放慢动作，反而因为高度兴奋，每一击都更加势大力沉！
胳膊都皮开肉绽了，她完全不疼吗？！
饶是陆静风修为已达天璇境，也不免一阵头疼！
她神色几度变幻，随后一个假动作骗过沧文星，却没有立刻乘胜追击，而是迅速拉开距离，口中喃喃念动某种咒语，左手食指与中指并拢，虚虚按住眉心，双眼格外明亮。
兴许因为灵识有所提升，陆静风这一起手式在沧文星眼中变得格外清晰。
想起墨染之前提醒她的话，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全身灵力运于指尖。
苦锋剑伴她八年，她的身心几乎与剑融为一体，哪怕剑不在手，她也能清楚地回忆起剑尖锋芒。
将灵力打磨成剑锋，便能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削铁如泥。
那如果，让自己全身心沉浸在已经打磨好的灵力锋刃里呢？
以灵为剑、以剑为我！
此时此刻，沧文星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了剑，不厌其烦地打磨自身，整个人精气神高度集中。
她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
脑内一片空明，前几日琢磨剑意时常有的滞涩之处再无阻碍，明悟潮水般涌上心头。
苦锋剑不在手上，为何不试着以己身为苦锋呢？
念头升起瞬间，她便停止打磨灵力剑刃，而是尝试加宽、加厚、加重。重剑无锋，依靠重量和惯性对敌，因而每一击都势大力沉，使用者气质也会变得无比沉凝。
“嗯？”独眼人停下了嗑瓜子的动作，眯起独眼，认真观察战场中心。
沧文星不仅看清了自己，还把对面陆静风每一次举动、每一个表情都看了个透彻。
如果说之前陆静风还胜券在握，那么现在她的表情就透出几分凝重。
同为维谛，空气的变化她自然感知得到。只要她多分神去探查沧文星，眼睛便一阵刺痛，皮肤也隐隐有种被刀子切割的感觉。
她在族中长辈那里体验过无数遍同样的情形，第一时间认出沧文星正临场领悟剑意。
可如果仅止于此，还不足以令她畏惧！
正当此时，沧文星的气质陡然一变！
从一往无前的锋锐，转为巨峰压顶般沉重！
这一变，顿时压得陆静风胸口发闷。
她终于想起来，沧云真人赐剑乃是一把重剑，通体完全由高品阶剑魄玄铁铸成。沧文星日日夜夜与重剑相伴，自然比谁都更了解重剑，出拳出腿如重剑般沉重，领悟的剑意也更像重剑。
然而眼下她来不及多思考。
眉头向眉心攒聚，拧成数座小山峰，嘴里念咒的速度加快些许。
沧文星听得懂每一个字，组合在一起就不甚理解。不过她也无需理解，只需要知道对面同样在准备杀招，就够了。
心里一片空明，感知分外清晰。不多时，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手臂缓缓往前送去，重达千钧的剑意随之朝陆静风压去。
“破！”陆静风大喝一声，双目圆睁，一道刺目白光自眉心浮现，朝沧文星电射而去！
那丧门星以千钧重担压她，她便用灵识冲击以点破面！
“一个天枢境便领悟剑意的好苗子，和哪怕放在天璇境初窥也算佼佼者的天之骄子，终于要分出胜负来了吗？”
见两人针尖对麦芒，旁观者无不如此想道。
陆静风死死地盯着沧文星。
先前她虽然应付得还算可以，但沧文星实际几乎没怎么动用灵力，全靠维谛体质特有的怪力和格斗技跟她打。
她不禁暗骂一句，那家伙为什么不去当体修，非要来剑修这边卷！
但显然有人不这么认为。
略显粗哑的声音掺杂不满情绪横贯两人中间，生生将两道攻击隔绝开来：“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没错，但也不能不分场合吧？”
“什么？！”
陆静风身体一晃，脸色发白，两名跟班连忙跑上前去，扶稳她的身体。
她震惊地发觉，不过一句话的工夫，自己凝聚起来的灵识就被一股奇特的能量拆成丝丝缕缕，变回无形无质且毫无攻击力的样子。
沧文星同样不好受。本来无比沉重的剑意被中间那道身影轻飘飘夹在指尖，无论如何使劲都不得寸进。
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怎么也使不出力气。
那人转头朝指间吹了口气，剑意便消弭于无形。
她下意识后退，脚下却突然发软，这才觉察方才一击近乎抽空了全部灵力，体内只剩一丁点，勉强能流过空虚的经脉。
“哇！这人谁啊！我们阿文打得正爽呢！”墨染在她脑子里叽里呱啦乱叫，却因忌惮搅局者实力，在她灵识空间的湖泊里缩成一团，不敢轻举妄动。
集市的空气重新变得快活，一时间却寂静无声，都不敢随意开腔。
劝架者的身形完整呈现在众人眼前。
红瞳之中，一抹讶色浮现出来。
来人长得有些痞气，一只眼睛镶嵌不知什么品种的晶石，脸上挂着圆滑的笑，看面相便是老油条那挂的。
竟是店门挂着“一隙通玄”招牌的老板！
灵识空间的湖面探出一只水汪汪的圆脑壳，漫不经心道：“缘分呐。”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久前囊中羞涩引发尴尬的回忆涌上心头，令老板的身影愈发刺眼。沧文星连忙别过头去，不敢直视对方。
偏偏始作俑者一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样子，冲着“一隙通玄”招牌方向来回比划，自顾自教训起冲突双方：“你们小年轻呢，打架麻烦别在人家店门口打，你们看嘛，万一波及到我的货，哪怕总枢府的人过来，你俩该赔的也得照样赔，一颗灵石也少不得……”
陆静风顿时心生不满，正欲争辩，然而老板仅仅瞥了她一眼，就令她心中警兆突生！而“总枢府”三个字一出，她更是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宛如被提起后脖颈的小猫，目光瞬间清澈不少。
“晚辈知错了！”她连忙朝老板深鞠一躬，“敢问前辈贵姓？”
“你问我啊？”老板眉飞色舞，话语中带上戏谑，“一介‘野鸡铺子’的掌柜而已，破卖废铁的，不足挂齿！”
她特意在“野鸡铺子”和“破卖废铁的”加重语调，听得陆静风嘴角一阵抽抽。
“晚辈——”
陆静风尝试解除尴尬，却见对方朝她伸出一只手。
她不禁发问：“前辈此举何意？”
“要钱啊，”老板挑了挑眉，手指聚在一起搓动两下，“你的剑内部损伤有点厉害，得找人修理。”
陆静风心中大惊，连忙抽调一丝灵力探入飞剑，果真发现里面已经裂痕密布。倘若两人继续打斗下去，这把剑迟早会断掉！
“多谢前辈提醒！”她连忙道谢，同时婉拒维修武器的邀请，“不过我们陆家自己也有负责维护武器的大师，就不麻烦您了！”
老板悻悻收手，撇撇嘴：“行吧，那我就不告诉你这剑是怎么伤的了。”
陆静风默默咽下刚想好的说辞，行礼道：“多谢前辈好意，但晚辈家中有事，先失陪了！”
说着，她招呼两名跟班，再次向老板行礼，才施施然走开。
老板转身，大手一挥，朝人群吆喝一嗓子：“看什么看？都给我散了！堵在这儿也不怕挡人生意！”
围观人群一哄而散。
没戏看，她们便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集市恢复往常模样。
沧文星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头，看向陆静风背影的眼神多了一份忧愁。不过几句话，对方就勉强恢复了行动能力，她自己却还连步子都迈不出去！
修为差距在这一刻彰显得淋漓尽致。
她努力调息，尽量不去关注手臂火辣辣的痛，整个人像木桩一样杵了好一阵子，感觉四肢恢复了些力气，准备继续按原计划采购。
虽然她很想要剑胎，但墨染给她画的饼实在诱-人。如果一时偏离剑修之路能让自己成为更好的剑修，浅浅尝试也未尝不……
肩膀忽然被轻拍，沧文星小声惊叫了一下，发现“一隙通玄”那家铺子的老板正笑眯眯看着她。
见沧文星惊疑不定，老板脸上笑容不减，伸手拍了拍她头顶，道：“这位小友，可否借一步说话？”
最近一直忙着申签，所以一些标签之类的经常波动。这次还不过的话就不管了，会一直写下去。
另外解释一下：虽然标着主攻但实际体位偏向互攻一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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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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