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袁朗没对你说什么吧,”张择安费劲地用手扒拉着河堤上不平的石缝。
“劳烦您等我了,”齐安知喘了两声,开始向前游动,“没什么。”
“武装泅渡还说话,怪不得你水上科目不行,”裘奕故意呛他,眼睛里全是笑意。
“31,你给我游到第一梯队去,”袁朗手上拿着枪示威似地冲扎堆的四人挥了挥,“橡皮弹,谁不听话我打谁,听到没。还有11,别以为你缩在那我看不见。”
“海军一个个还没陆军快都是谁惯出来的毛病,”齐桓跟在袁朗身边拿着喇叭,袁朗就凑在齐桓手边朝水里喊:“我要是在最后的十五个里看到海军今天这人就别上来了。”
齐安知推了身边的舍友一把,独自游在队伍最末端,几乎感觉河水正在推着他往后走,远离被手电的光照射的地方,身上的作训服被背包压在他身上,几乎让他整个人全部埋进水里,连把头抬起来都费劲。
他不习水性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的水上项目糟糕的让海军学院的教官震惊,他努力回想着海上实训时教官说的话,却发现这好像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只依稀记得,他反复被教官从水里捞上去的场景,从窒息的水里回到空气中,这样的感觉称得上是重生。
他将指尖卡在那些野生的石头上,听着上面踱步的老A说话。
“欸,你说这次队长怎么玩得那么大?”
“是啊,凌晨把南瓜们从宿舍弄出来丢到水里。”
“你不知道吗?队长从铁路大队长那里搞来了死亡名额,下了血本了。”
指尖已经不再柔嫩的皮肤硬生生被刺破,他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一样,扶着石头往前游,他咬着嘴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崩溃。
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只是一场高强度选拔而已,只要游完就好了,也不一定会有人死掉,只要自己不说又有谁知道自己的生命是完全可以牺牲在这场训练的东西呢?
他突然想起来许三多和他说的话,那是第一天还是第几天他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令他目眩的消息。
“班长和伍班副,复原了。”
怎么可能呢?齐安知第一天来七连就知道史今的情况,也是尽可能地赚着成绩,好让班长有个好出路,别让他离开军营,明明连长都做了保证说这个情况一定没有问题的。
“有一个,家里有人的士兵顶了班长的名额。”
凭什么?齐安知看着许三多的眼睛,明白他应该比自己更难过,但是还是忍不住问他。
“因为那是军长的孩子。”
高城算错了,他最喜欢的那个班长还是离开了绿营。
“那伍班副呢?”
“参加来这里选拔的时候把腿摔坏了。”
齐安知当时还对父亲的老部队怀有一定敬意,并没有说什么,可是他现在真的为伍六一,这个钢七连一样的战士感到惋惜——就因为这个,他再也当不了兵了?
太荒谬了,就连军营里也是这样。
如果说实话,那么齐安知一定会觉得钢七连的日子,会是他一辈子里最好的日子。
他的大半生命浪费在和死去的父亲斤斤计较下,剩下的一部分在和犯罪分子尔虞我诈,而钢七连,就像是一把巨大的伞,把他护在身下,挡去各种风风雨雨。
他其实知道自己的上级认为自己其实不应该在钢七连浪费那么多时间,他是最好的特情,国安局的那帮老狐狸这么评价过他,但是那真的是可以治愈童年和余生的地方,是家。
他们把他的家连根拔起还要再踩几脚,他没办法忍受。
他无声地呜咽着,继续往前游,背包压得他抬不起头。
天真的好黑好黑,黯然失色的手电筒的灯光在河面上晃动着,显得他很孤独。
高城说他是个孬兵,可能真没说错。
“啊!”
前面的士兵一片惊呼,一个人影直挺挺地往齐安知的位置撞,那个人在黑暗中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然而那人的挣扎却成为了他们的下沉的催化剂。
或许是这一下子太过突然,齐安知的左腿突然抽筋,刺痛感让他没办法维持身体的平衡,整个人埋进了水里,这时身上背包的重量成为了致命的负担,让他没办法带着另外一人浮出水面,他试图解开胸前的背包卡扣,却发现不是很灵光的安全卡扣这时候刚卡壳了。
是在水里的原因吗?
他的一只手臂被另外一名士兵拽着,只有一只手空出来,他已经在水下呆了近十秒,而那个好死不死的安全卡扣刚好坏了,光凭他一只手的灵巧程度根本不可能打开。
淦
他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他就算再想死也不可能这么死。
这时河水的推力是这样的大,大到人根本无法抵挡,他们的口鼻几乎无法露出水面,而且濒临溺水的境地,另外一名士兵地挣扎已经很微弱了,但是仍然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绝望大概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是眼前一片黑暗,浑身发冷,水咕嘟咕嘟往胃里灌,喉管里全是血腥味的感觉,除此之外似乎也只有从急促变为微弱的心跳值得一提。
齐安知的后背撞在河堤上,他努力想勾住什么东西,但是他所接触到的除了水,还是水。
肾上腺素飙升的情况下,齐安知几乎感受不到痛,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不能自救,那么他们两个都得死
——老A不会对他们作出任何保证,而自己手上这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只会带他去死。
他在不知道第几次被河水甩到河堤上时,狠下心用左手扣住身后的石头,他不是左利手,手上还黏黏腻腻地抓不住东西,大概是石头上碍事的苔藓,但是他如果再次被冲走,那么他们的位置将会比他们开始游的地方还要偏僻。
此时他们离最后一盏手电筒的位置还有大概十几米,而岸上的老A还在像无头苍蝇一样移动,他没办法估算离起点还有多远。
水温实在是称不上高,冰凉麻木的失温感缠绕着他的身体,齐安知勉强支着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头探出水面,另外一个士兵像是缓过劲来了一样拽着齐安知的胳膊。
“你能不能吹哨,”齐安知忍着那种严重缺氧造成的眩晕感死死抓着那块光滑的石头。
“我不要,”那名士兵咬着牙,声嘶力竭地冲他吼,“你要吹哨自己吹。”
“你搞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齐安知忍不住冷笑,“如果不是我,你他妈现在都不知道被冲到哪里去了。”
野生的石头和野生的他,拼命了半辈子还是没有家。
齐安知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许三多的话呢?其实也是为自己背叛父亲曾经呆过的部队作开脱,虽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但是齐安知确实会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是背叛,他是一个敏感而且善于隐忍的孩子,你甚至看不出来他曾经对父亲的部队产生过憧憬。
一个地狱笑话,安全带永远是最不安全的东西
其实就是背包卡扣坏了而已,但是就算再习水性的人在身上有负重而且腿抽筋的情况下都很难浮起来,就像如果想要把人沉海,先要灌上水泥,不然会浮上来
话说,脏话是可以过审的咩?算了先写着。
那哪里是脏话啊,那是语气词(作者企图狡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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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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