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完一票“大买卖”就聚众痛饮庆功酒,这习惯对山贼们来说倒是痛快,但对春花而言,简直是天赐良机。
这大大方便了她悄无声息地放倒整个飞云寨。
——当然,这得多亏了“弃暗投明”的熊魁提供线索,并配合着她们把人哄骗聚在了一起。
此刻的飞云寨大堂,景象堪称“壮观”。
原本喧嚣吵闹的大厅死寂一片,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
七八十个山贼横七竖八地躺倒一地:有的趴在油腻的桌面上,脑袋枕着啃剩的骨头;有的四仰八叉瘫在长条板凳下,一条腿还搭在凳子上;有的蜷缩着昏倒在同伴脚边;更有甚者,直接抱着酒坛子滚到了墙角……
杯盘狼藉,酒气熏天,整个大堂都呼呼大睡了。
“尹二小姐……”熊魁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凑到春花跟前,焦急道,“您看……那解药,是不是可以赏给小的了?”
为确保行动万无一失,在计划开始前,春花确实给熊魁喂了一颗药丸。
随着时间推移,熊魁渐渐觉得头重脚轻,四肢发软,心中认定是那“毒药”发作了,吓得他赶紧求饶。
“解药?”春花斜睨了他一眼,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就凭你这通风报信、阳奉阴违的墙头草,还想要解药?”
熊魁一听这话,吓得脸色煞白,连忙摆手解释道:“没有啊没有啊,尹二小姐,我小命都在你手里,怎么敢通风报信呢?!”
“是吗?”
春花环视四周躺倒一片的“醉鬼”,锐利地落回熊魁脸上。
“可据我所知,飞云寨的寨主是个女人。”
这件事情是春花从门大柱嘴里听到的小道消息。
本来还有些不确定,可方才她一人摸索寨里的屋子时,在其中一间里发现了女人用的东西,心里大概就确定了。
她玩味道:“瞧瞧这儿,清一色的男人。你说,自家寨子庆功宴,堂堂寨主却缺席,这说得过去吗?”
“这……这……”熊魁转了转眼珠子,慌里慌张地抹了把额角滑落的汗,讪笑道,“尹二小姐,您……您说得对,我们寨主是位女子,她……她向来不喜与我们这些粗鄙汉子同席饮酒,嫌我们吵闹粗。所以……所以平日这等宴饮,她确实很少参与的……”
这理由听着牵强,但细想也勉强沾点边儿。
“是吗?”春花眉梢微挑,笑容更深,“那你刚才,眼神为什么一直往主位上瞟?”
她说着,不紧不慢地踱上台阶,站定在几个紧闭双眼、瘫倒在主位交椅上的头目身边。
“啊?”熊魁猛地收回视线,慌张地矢口否认,“没……没有啊!小的哪儿敢……”
“我想……”春花轻描淡写道,“你是在盼着,收到你暗示的这几位副寨主和狗头军师,什么时候突然跳起来,给我来个出其不意的偷袭吧?”
她风轻云淡的笑眼,仿佛一阵凛冽的寒风袭面而来,直让熊魁的牙齿打哆嗦。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熊魁连连摆手,心里却悚得翻江倒海,“他们……他们不是也喝了下了药的酒,睡过去了吗?”
“是吗?”春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冷笑道,“可我方才分明瞧见,在接到你挤眉弄眼的暗示后,他们几个,似乎是把嘴里的酒,偷偷吐回袖子里了?啧啧啧……”
熊魁心头不安之感愈发壮大。
“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春花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瞧向了大堂门口,“我只把药下在酒里了吧?”
话音未落,冯宝珠像只欢快的小鸟,轻快地飞跑了进来,手里还宝贝似的捧着半卷没燃尽的……线香?
熊魁看到那半卷香,整个人就像是被兜头泼下了一盆冷水,凉了个彻底。
“师娘,我刚刚只点了半卷,应该够用了吧?”冯宝珠把香举到春花面前。
“够了够了,绰绰有余。”春花满意地点点头。
这特制的迷香,无色无味,药力绵长持久,半卷足以放倒整个山寨,一卷更比六卷强。
“那……剩下的就给我收着吧,嘿嘿。”冯宝珠厚着脸皮乐癫癫地把剩下的半卷香揣进了自己怀里。
春花只是笑着摇摇头,并未阻止,不疾不徐踱步到她身边。
“干嘛?”冯宝珠问道。
“你说呢?”春花道,“张嘴。”
冯宝珠看没法糊弄过去,只好悻悻地张开嘴巴。
春花轻点她的腹部,冯宝珠感觉胃里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
“噗通”一声,一颗碧绿剔透的小珠子就从她嘴里吐出,稳稳落在春花的掌心。
春花也没嫌弃什么,直接就着冯宝珠的衣角把那珠子擦了个干净。
“这辟毒珠是隐修送我的,我可不能自作主张地给你。”她解释道。
“哦。”冯宝珠蔫儿蔫儿地应了声。
一旁的熊魁则是面无人色,知道自己那点自作聪明的小把戏被彻底识破了。
他双腿一软,要不是春花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他的胳膊,他差点直接瘫跪在地上。
“那……那为什么我没事?”
熊魁被春花扶着,脑子一片混乱,忽然又想到关键一点。
“我也在大堂里待了这么久啊……”
“因为我提前给你吃了解药啊~”春花笑眯眯地松开手。
“解药?”熊魁懵了,随即猛地反应过来,“难道……难道刚才您给我吃的那颗……”
冯宝珠跃到他身边,脆生生地揭晓答案:“当然是迷香的解药啦!笨!”
“这……”熊魁愣在原地,先是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接着又感到有些羞愧。
“本想留着你带路去黑风寨和落雨寨,”春花看着他变幻的脸色,语气平淡,“不过眼下嘛,有了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你也就安心睡一觉吧。”
还没等熊魁回过神,春花手指已如电光般在他身上轻轻一点。
熊魁只觉眼前一黑,软倒了下去。
“嗯?”冯宝珠看着倒地的熊魁,贴近春花,“师娘……”她警惕地瞥了瞥周围,“你说的更好的人选,是谁啊?”
她实在想不出这满堂“醉汉”里还有谁能用。
“耐心点儿,”春花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几不可察地瞟向后窗,“她马上就会忍不住,主动跟我们打招呼了。”
“啊?”冯宝珠更迷糊了。
说时迟那时快!
堂内话语声初歇,半开的后窗处就有一道迅疾的风伴随一抹利芒奔袭而来,直取冯宝珠的后心!
春花头也不回,只随意地扬手一挥,那根淬着幽光的毒针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眨眼被弹飞出去,深深钉入一旁的房柱。
与此同时,春花袖中一道乌光如灵蛇出洞,疾疾射向窗外偷袭者藏身之处!
“啊——!”短促的惨叫在屋外响起。
春花手腕一抖,缠在偷袭者身上的铁丝索陡然收紧,发力回拽!
只听“哗啦”一声巨响,木窗应声破裂!
一道人影被这巨大的力道硬生生扯了进来,噗通一声,狼狈地摔在她们面前的地上。
这是一个女子。
她梳着两条落肩长辫,一身利落的浅紫色劲装,此刻沾满了尘土和木屑。
她的面容娇艳,然而,那双本该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却因愤怒瞪视着春花。
她挣扎几下,试图挣脱那铁丝索,却屡屡失败,反而被缠得越来越紧。
不过她极为识时务,知道凭借自己逃脱无望,立刻敛起眼底的狠厉,脸上露出无害而讨人喜欢的笑来。
“听熊魁说二位大侠来自御剑山庄和龙泽山庄。”
飞天凤支起上半身,盘坐在地上,语气殷勤。
“今日远道而来所谓何事呀?”
这可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纯属没话找话。
“我们可不是远道而来!”冯宝珠端详了飞天凤许久,恍然怒道,“我想起来了!”
她手指头几乎要戳到她的鼻尖,咬牙切齿:“就是你用药迷倒了我,让手下把我绑架到这里来了!你还装什么蒜,扮什么无辜!”
飞天凤连忙高声道:“误会,都是误会呀!”
她那副表情好似真的招惹到什么天大的冤枉一般,情真意切。
“这位是宝珠大侠吧!”她语速飞快,唾沫星子都差点喷出来,“您看看您这模样,这身段,这通身的气派!貌美如花,气质出众,谈吐不凡,往哪儿一站都跟会发光似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贵人!我们这些个干山贼营生的,平日里见的都是些粗鄙不堪的玩意儿……”
她说着,脸上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
“那……那我手下那几个不成器的东西,见了您这样的人物,一时鬼迷心窍,可不就忍不住……忍不住对您出手了嘛……”
飞天凤那舌灿莲花的嘴上功夫可谓是油滑至极,看似狡辩推脱,实则把冯宝珠的马屁拍了个舒爽。
春花抿了抿嘴,埋头忍笑。
“那……那也不行啊……”果然,冯宝珠刚才那股冲天的怒气,被这几句糖衣炮弹轰得七零八落,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绑架打劫是不对的!”
“唉哟,我这种江湖里摸爬滚打的乡野村姑,哪像您们这样读过书呀。”飞天凤看冯宝珠已然松动了态度,心里暗喜,立刻打蛇随棍上,“这不是什么道理都不懂,大字都不识几个,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她的表情愈发地恳切可怜,甚至眼角挤出了几滴若有若无的猫尿。
“我活着就是靠这点子蛮力和歪门邪道,脑子里除去为了生活糊口,哪还装得下别的?要不是今天有幸遇到您宝珠大侠,亲耳聆听了您这番金玉良言、当头棒喝,我哪能幡然醒悟啊!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定痛改前非,重新做人!求大侠给条活路!”
冯宝珠努力绷着脸,下巴微微扬起,试图压住上翘的嘴角,故意拿腔拿调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
“真心话!绝对是掏心窝子的真心话!句句属实,天地可鉴!”
飞天凤赌咒发誓,喊得斩钉截铁。
她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贼窝里摸爬滚打多年,深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为了保命,服软认怂那是毫不含糊,半点犹豫都没有。
只是这眸底深处隐约埋藏的不甘与狡猾,让冷眼旁观的春花知道,她随时在寻找机会蓄势反击。
“其实……”
春花终于开口了,她把冯.傻白甜.宝珠扯到了身后。
“你刚才若是趁乱偷偷溜走去别的寨子报信,或者干脆自己跑了,”她神情平静,“说不定还真能让你多逍遥一阵子,晚点才被抓到。”
飞天凤嘴角谄媚的笑意微微一僵。
“可你似乎太贪了些,胆子也太大了点。”
她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你是不是想着,我俩看起来像是两只误入狼窝的肥羊?把我们扣在这儿,不仅能牵制威胁御剑山庄和龙泽山庄,说不定还能让你趁机狠敲一笔竹杠,发笔横财,然后再溜之大吉,对吗?”
被戳中心事的飞天凤,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皲裂。
“啊?”冯宝珠这才如梦初醒,“师娘,你的意思是她刚刚说得都是谎话?!”
“你说呢?”春花睨了她一眼,无奈道。
“怎么会呢……”飞天凤眼珠飞快地转动,试图转移话题,“这位想必就是熊魁所说的尹二爷之女,天凤小姐吧?”
“打住。”春花用手势示意飞天凤闭嘴,“省省你的口水。我不吃溜须拍马那一套,别聒噪,我一心烦脾气就暴。”
飞天凤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你道上混了那么久,眼力劲儿总该有点。”
春花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
“我的身手你刚才应该已经瞧得分明了,对吗?”
飞天凤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忌惮。
“那就别废话了。”春花轻轻一拽手上的铁丝索,飞天凤就被迫从地上站了起来。
“带我去黑风寨和落雨寨。”
她走上前去,附耳轻声警告飞天凤。
“别想耍花招,你袖子里的那点迷药毒药,还有你指甲缝里藏着的那些小玩意儿,对我来说都是不入流的把戏。”
她目光下移,触及飞天凤那微光闪烁的指尖,意有所指道。
“那些玩意儿就算我拿着当零食吃,都不够塞牙缝的。”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飞天凤当即面如土色。
——完了!今天是真的踢到铁板了!对方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连她压箱底的伎俩都看得一清二楚!
“宝珠,你留下看着这些人。”春花转头对冯宝珠交代道,“记着,把他们拢一拢捆作堆,绳结系得结实些。”
“啊?”冯宝珠有些失落,“我不能和你一起去吗?”
“用不着你。”春花直白道,“带着你累赘。”
“……”
冯宝珠:你要不要那么直接?!
春花笑着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
“好啦,你乖乖呆在这儿,小心谨慎着点,明白了吗?”
“明白了。”冯宝珠听话颔首道,“那师娘……你是打算直接打穿那两个寨子吗?”
旁边一直听着两人对话的飞天凤眼里充满了不服气和浓浓的怀疑,显然是不相信单靠春花一人,就能干翻两个山贼窝的。
——那卷效力极强的迷香让飞天凤对春花的实力产生了某些严重的误判。
春花也没介意,更懒得解释。
毕竟,事实胜于雄辩。
很快,她就会用自己的方式,让这位女贼首清楚地认识到,她此刻的想法错得多离谱。
“是啊。”她笑吟吟回答道,“御剑山庄的尹天凤,在江湖上需要一个响当当的亮相方式,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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