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洒在木质的课桌上，星星点点的光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三年一班的教室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木质香和粉笔灰的味道。
北原苍介打着哈欠从教室的后门走进来，第一时间就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一直没精打采地走到自己座位旁边的时候才猛地一回头，眼神紧紧地盯住了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后面座位上的雪之下满月。
“哇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被吓了一跳，一惊一乍地叫出了声，雪之下微微皱了皱眉，抬手用手指轻轻地捂了捂自己的耳朵，什么话都没说。
北原苍介倒也习惯她这样不理会自己的状态，很快就调整好自己两步就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顺便回过身看着她纹丝不动做题的模样，“你不会刚回来就开始做题吧？真是疯了，学习有那么好吗？”
她闭上眼睛转着手指间的笔，笔尖时不时地蹭过放在桌角的盒装牛奶，发出一下又一下的摩擦声。
这牛奶的品牌和手冢国光以往给她的一样，随意想想就知道这应该是他一大早送来的，他来参加网球部晨练的时间应该很早，所以这盒牛奶放到现在温度才刚刚好。
楼道里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并不停歇，金属门框与墙壁轻轻相碰的声响让她转笔的动作突然停滞，随后一阵稳重的脚步声压住了所有的嘈杂。
她听见旁边传来课椅挪动的声响，布料摩擦间带着晨露与松木香的气息，下意识地多嗅了两下，他在每次的训练结束之后都会用这个味道的喷雾祛除汗味。
“早安。”
笔尖在习题册上划出一道浅浅的墨痕，晕开的墨点在纸页上洇出层层叠叠的圆圈，她抬头看向他，可却没有对上他的目光，他将蓝色的网球包放在教室后面的储物柜旁，顺其自然地在座位上坐了下来，翻开了课程表上写着的今天的课程书本。
她愣了片刻，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半晌，他看上去好像很正常，可她却能从他的表情上读出几分隐晦的“不高兴”。
要是以前，他肯定会在说完“早安”之后等着她看过去和他对视，可现在他却在说完“早安”之后刻意地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她抬手拄着自己的下巴抿了抿嘴角，随后拿起桌角的牛奶，用吸管扎了下去，发出微不足道地“啵”的一声，收回目光重新看着自己面前的习题册。
“要笔记本吗？”北原苍介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将自己的笔记本递了过去，虽然同是国中，但每个学校的授课方式和进度都不一样，每个老师的教学习惯也不同，所以冰帝和青学的课堂笔记自然也不一样。
“谢谢，”她接过他的笔记本，他顺势凑过来笑嘻嘻地对她说，“嘿嘿，你能不能把物理课本借我一下，我有好多题忘了写答案。”
她头也不抬地将从课桌抽屉里抽出自己的物理课本递了过去，又听到他感叹了一句，“唉，我爸什么时候才能心情变好给我换个新游戏机啊？”
她笔尖一顿，总觉得这话有些熟悉，似乎在今年刚开学的时候也听过他念叨什么游戏机之类的。
“还没换吗？”她问了一句。
北原苍介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上课铃声适时地响起，为他缓解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的尴尬，她立刻将注意力转回到走进教室的老师身上，认真地听起了老师的讲话，先前一直克制着没去看她的手冢国光这才朝她那边瞥了一眼。
乍一看，她还是和一个月前在青学的时候没两样，仍旧把大多数的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学习上，似乎这一个月在冰帝的时光并没有给她带来什么改变。
可怎么会没有改变呢？
庆典上那部戏剧的照片在中学生里面疯传，本就是信息时代，所有的消息流传起来都很快，光是在他上下学路上就时不时能够听到同校学生的议论。
他们说，以前没细看，怎么没发现雪之下长得还挺好看。
他们说，她现在名气这么大，如果能追到她当女朋友一定很有面子。
他们说，她去冰帝一定是为了嫁入豪门，特地去傍那个叫迹部景吾的大少爷了。
他不知道雪之下和迹部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他还算了解雪之下，在一、二年级的时候青学校园祭上也有各种各样表演的戏剧，不管是谁来邀请她，她都是直接拒绝的，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她觉得浪费时间，也不想和别人有什么越界的接触，就算是能把她邀请去参加学生会竞选的他也一样。
但她却接受了和迹部同时站在舞台上这件事情，接受了和他在舞台上亲近的动作，在他面前穿上婚纱对他告白，毫无顾忌地和他拥抱接吻。
他原本以为未来的自己能十分大方的祝福她勇敢地去面对自己的感情；他原本以为他可以做到就算对象不是自己也能坦然面对；他原本以为他能做到单纯的为了她的幸福快乐而感受到幸福快乐。
直到那天他愣愣地看着她双眼亮亮的对迹部说。
年年岁岁，至死不渝。
垂在身侧的手早就已经握紧，一向修剪得很整齐的指甲却扎得他手心生疼，想也知道那一刻的他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才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烟火炸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尖锐啸声划破夜幕，带着穿透云层的力量，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明亮而急促的轨迹，像是一首激昂的交响乐，每一个音符都在声嘶力竭地诉说着狂欢。
他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去注意舞台上发生的一切，是不是所有人都在看着天空中如同光幕的烟花秀，可他的目光移不开，他只能穿过人声和光影看着她。
其实那场戏早就已经结束了，可迹部仍然抱着她，像是久别重逢的恋人一般搂着她的腰轻晃，将头埋进她的颈窝笑。
原来他做不成自己想象中那么伟岸的模样。
他不会单纯地看到她幸福或者开心而感受到同样的情绪，他会嫉妒能让她露出那种情绪的人，他也会自私地希望她的情绪和感情全都是因为自己。
他想问她，但却找不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
粉笔在黑板上敲击出清脆的节奏，数学公式蜿蜒成未舒展的藤蔓，旁边的座位上，雪之下将修正带推过算错的步骤，塑料齿轮转动时发出细小的咔嗒声传入他的耳中。
课桌上多年的使用痕迹凝成一张隐约的蛛网，如同在他胸腔里的某道隐秘裂缝。
修正带突然卡住，将他的思绪扯回现实，他转头看向她，正看到她手里的修正带好像是坏了，她抬起手晃了两下，干脆将修正带扔到了一边。
数学老师的声音传到他的耳畔，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课程上，跟着老师的节奏彻底进入了学习的状态。
雪之下满月回到青学的第一天，一切都很正常，偶尔碰到有人壮着胆子来向她打听冰帝的八卦，或者干脆就来八卦她和迹部的关系。
她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就保持沉默，也许是因为她在青学有些凶恶的传言，所以在她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们又不感兴趣了，悻悻地笑着转身走远了。
十月份刚开头，网球部的大部分训练重点都放在了如今的一二年级生身上，三年级生每天都会和低年级生进行对练，帮助他们进步和增进技术，就连手冢国光也不例外。
部活的管理工作也在逐渐向海堂转移，他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培养好海堂管理社团的能力。
不二周助抬手用搭在脖颈处的毛巾擦了擦自己脸上流下的汗，转头看向结束了刚刚的对练之后正在用保温杯喝水的手冢，问道，“迹部应该也给你发过邀请了吧。”
他微微点了点头。
十月四日是迹部景吾的生日，今天上午他收到了他发来的生日宴会邀请函，生日宴会在轻井泽的一栋别墅举行，邀请函上写着明确的时间地点。
“不愧是迹部，说实话我也有些期待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呢，”不二笑着放下了手中的毛巾，唇边的笑容落了下去，“百校庆典他策划得很好，生日宴会应该也不会差。”
网球场边的树叶随着秋风簌簌作响，手冢握着保温杯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杯身。
“哦……说到这个我突然想起来，”不二稍稍睁开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他应该也会邀请满月去参加生日宴会吧。”
他没应声，只是转头看向了网球场边的树，远方的暮色浓得似乎化不开，雪之下满月半蜷着身子斜倚在横枝上闭着眼睛睡觉，脖子上挂着的相机同样揣在怀里，几缕发丝挂在旁边粗糙的树枝上。
毕竟还没毕业，网球部的拍摄工作还是由她来负责，只是她今天一来就坐在树上睡觉，好像也根本没拍他们的训练过程。
“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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