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上川义志终于笑了起来，站起身拍了拍手掌心，“用不记得当借口，只能在国会答辩上蒙混过关吧，斋藤老先生，在这么多人的眼睛和媒体的镜头下面，那套糊弄人的说辞可行不通啊，我会代表本党，将立即要求国会启动针对斋藤启治前大臣的特别质询程序。至于斋藤辰也先生你……你的政治生命，恐怕在今晚，已经走到尽头了。”
斋藤启治阴沉着一张脸，巨大的耻辱感和更强烈的恐惧瞬间攥紧了他，当“逃避”这个念头出现在他的脑海中时，如同高压电流般击穿了他因震惊和愤怒而麻木的神经，他的身体立刻就做出了相对的反应。
书房！
他那位于京都老宅深处固若金汤的书房，那里存放着更原始的记录、更关键的通讯设备、以及足以毁灭更多人或进行最后交易的筹码。
只要能在司法程序启动前赶回去，只要能在证据被冻结前销毁或转移，也许还并不是毫无生机，或者至少，能争取到谈判的砝码！
他站起身便转身往宴会厅外走，完全无视了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涣散的儿子斋藤辰也，仿佛那只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还是斋藤由理反应过来才扯着斋藤辰也跟在斋藤启治身后灰溜溜地往外走。
“斋藤先生！请留步！”
“请回应一下指控！”
记者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蜂拥着向他围堵过来，刺眼的闪光灯疯狂闪烁，几乎要灼伤他的眼睛，尖锐的问题像冰雹一样砸向他。
“让开！”斋藤启治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低吼，他粗暴地用手臂格挡开伸到面前的话筒和录音笔，肩膀用力撞开挡路的记者，动作变得蛮横而狼狈，精心熨烫的西装外套被扯得歪斜。
红白相间的裙摆挡在了宴会厅门前，雪之下满月慢慢悠悠地挡在了三人的面前，状似无可奈何地摊开了手，“你看，向我下跪求饶难道不是最划算的方式吗？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看见让他们在这么多人面前颜面扫地的罪魁祸首，斋藤由理气不打一处来，红着眼睛就冲上前抬手往她的脸上挥去。
“你这个贱人！！”
就在那鲜红的指甲距离雪之下脸仅有毫厘之遥的刹那，雪之下轻而易举地抬手抓住了斋藤由理的手腕，她的手腕被捏得发红，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惊呼出声。
那双蓝色的眼眸如同结冻的湖面，平静无波地扫过她因愤怒和疼痛而扭曲的五官，手掌在空中划过一道短促而凌厉的弧线，结结实实地扇在了斋藤由理的脸上。
啪——
这一巴掌的力量之大，远超斋藤由理刚才的含怒一击，斋藤由理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半边脸瞬间麻木，随即是火辣辣钻心的剧痛，巨大的冲击力让她整个人被带得失去了重心，精心打理的发髻彻底散开，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那迅速浮现的的五指红痕。
她踉跄着向后猛退了两步，高跟鞋一崴，再也无法站稳，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重重地摔倒在地。
雪之下满月缓缓收回手，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涣散的她，不屑地冷哼了一声，连句话都懒得给她，反而看向了斋藤启治。
“你不会还想着可以回到京都东山再起吧，”她唇角挂着戏谑的笑意，“我这么费尽心思才让你从京都的老宅里出来，你以为是为了什么？恐怕现在金融厅的人已经在拿着搜查令将你的书房翻个底朝天了吧。”
“你……你！”他气急了，只能用手指着她，却也清楚的知道自己这副年迈的身体并不是她的对手，“你这个畜生！就算扳倒了我，你以为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吗？！你也是斋藤家的人！斋藤家落了难，不管坐牢还是负债你都逃不掉！”
雪之下听到他的话却笑了，头上的珍珠发饰都因为她笑的动作而乱颤了起来，“那还真是要多谢我这位继母为我留了一条生路呢。”
斋藤启治不解地盯着她，不明白她有什么可笑的地方，雪之下将手搭在了手肘处，似笑非笑地挑了挑眉，“你不知道吗？我这位继母前不久才让我签了放弃继承权的协议，既然没有继承的权利，那么自然也没有承担债务的义务，这么简单的法律常识你总该知道吧。”
“违反政治资金限制法，受贿，逃税，这么多罪名加在一起，希望您能在监狱里好好地享受生活，”她向前走了几步，就站在斋藤启治的面前，视线扫过他们的脸，“而我只需要好好的活着，就能看见你们失败，病态，死亡，腐烂，真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斋藤启治回头瞪了一眼被雪之下打倒在地上还没站起来、显得格外狼狈的斋藤由理，恨铁不成钢地跺了跺脚，“给我站起来！丢人现眼！”
斋藤由理手忙脚乱的站起身，一直如同行尸走肉般对外界刺激近乎麻木的斋藤辰也，却像是被某种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动了起来，他向前扑了两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
雪之下猝不及防，身体微微一滞，眉头立刻厌恶地蹙起，仿佛被什么肮脏的东西触碰到了，几乎只是用尽全力，猛地一甩手臂，“放开！”
斋藤辰也被她甩得一个趔趄，险些再次摔倒。
“少假惺惺的了，看着就让人恶心，”她略带嫌恶地瞥了他一眼，甚至还往后退了两步。
他看着雪之下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嫌恶，看着她对斋藤启治刻骨的恨意，看着斋藤由理崩溃的狼狈，过往的一幕幕碎片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她在阴暗房间里无声的哭泣，她被继母刻薄刁难时自己视而不见的沉默，她被家族当作联姻工具时自己顺水推舟的默许，她被榨干价值后弃如敝履时自己心安理得的冷漠。
她也不是没有向自己求救过，可他又何尝不是被沉重的家庭压得喘不过气，只能训斥她，让她懂事一点，不要再给自己添更多的麻烦。
他似乎是这才意识到了她之前所经历的那一切到底给她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那些被他们轻描淡写称为“管教”或“安排”的行为，在她身上刻下了深可见骨的伤痕，才最终孕育出眼前这个决绝的、不惜让整个家族沉入谷底的复仇者。
斋藤辰也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一般。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终于看出她早已经不是年幼时的模样，在他面前，她很久都没有露出过笑容，很久都没有和他多说几句完整的话，也很久都没有再把目光放在他的身上。
她这张和雪之下伊芙十分相似的脸上露出的每一个表情，都仿佛是他的亡妻在不断地质问。
你是怎么照顾她的？
那不是我们的女儿吗？难道不是我们心心念念盼来的孩子吗？
你到底是怎么亲手造就这一切的？
所以他从不敢去多看她的脸，害怕她就像镜子一样映出他的无能和懦弱，害怕看见她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失望和厌恶。
雪之下往后掀了掀自己的裙摆，免得染上一些脏东西，漫不经心地开口说道，“其实在你来找我为你打那场综合格斗赛之前，我还为你作为我父亲那段尽职尽责的时光留了几分余地，毕竟嘛，恩是恩怨是怨，独自拉扯我长大的那段时间你确实很辛苦。”
她说完才抬头看了过去，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甚至可以称得上心平气和，“父亲啊，你实在没什么当官的天分，这点儿小事就吓成这样，优柔寡断，懦弱胆怯，人云亦云，毫无主见，所以你一辈子活该被你爸爸拿捏在手心里，你活该逃不出这个家，落到这个地步是你自找的。”
“你也知道他是你的父亲！是因为他你才没有在神奈川饿死！你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不过是打骂你几句，你竟然想要把这一大家子都拉下水！”斋藤由理恶狠狠地瞪着她，宴会厅外隐约的警笛声更像是今晚为他们逐渐敲响的丧钟。
在斋藤家倒了之后她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负债？坐牢？她才不想过那样的生活！
警笛声由远及近，窗外的红色与蓝色灯光交错旋转，映照在她的脸上，斋藤由理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只让她觉得好笑，原来一贯喜欢摆出优雅姿态的她也能有这种表情。
于是，她真的笑了出来。
那笑容并非开怀，也非嘲讽，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愉悦，眼角的弧度微微上扬，眉梢间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张扬。
“那太可惜了，谁让你不太了解我。”
“我本来就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她微微歪头，冰蓝色的眼眸在警灯映照下闪烁着无机质般的光芒，清晰地映出面前一张张崩溃绝望的脸。
人们总说，人要学会原谅和忘记，释怀过去，不要去纠结已经发生的陈旧破事，让过去过去，让伤口愈合。
这都是谎话。
伤口永远不会自己愈合，过去也不会自己过去，它只会溃烂、化脓、在暗处日夜啃噬你的骨髓。
原谅是对施暴者的赦免，是对自己痛苦的背叛，忘记是懦弱的逃避，是任由那根刺永远扎在心头。
你要成为那些人永不愈合的伤口。
你要成为他们永远无法跨过的过去。
你要让他们在每一个午夜梦回，都被冰冷的痛苦惊醒。
你要让他们用余生的失败、病痛、耻辱和死亡，来为他们的罪行献祭。
唯有如此……
唯有如此。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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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唯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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