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砂川月羽没在商场里流连太久，吃过午饭就回了家。
今天是网球部约定聚会的日子，所以她应该会短暂地和越前龙马断开联络，至少到目前为止，除了早上的简短问候之外，就再没有其它消息了。
下午的时间砂川月羽还是用来学习了，直到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才离开书桌。
等猫猫填饱肚子后，砂川月羽去抽签箱里抽了今日晚餐——西餐。沉默地看了两秒手中的签纸，砂川月羽想不通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写下这个。
一个人去吃点高档西餐也不是不可以，但她目前没有这个兴致，想了想后，她决定去吃披萨，不过好吃一点的那家披萨店稍微有点远，需要乘坐公共交通。
半个多小时后，砂川月羽到达了披萨店门口，刚要推门进去，右侧方向忽然传来了一声：“月羽。”
砂川月羽循声望去，看到了正朝她走来的江谷博一。
江谷博一走到她身旁，笑着说：“好巧啊，月羽。”
“你也是打算来这里吃饭的吗？”砂川月羽问。
江谷博一点了点头，“嗯，刚好在附近，就想着过来吃个晚饭。”
砂川月羽推开门，两人一同走进店里。
虽然已经分手了，也明确了不会再复合，但砂川月羽倒是没有要刻意避嫌的意思，至于江谷博一，总还是抱着不死心的念头。
面对面坐下的时候，砂川月羽想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即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对方是不是还是会因此产生一些误解。
“月羽？”江谷博一出声打断了她几秒钟的愣神，“怎么了？”
砂川月羽坦白地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江谷博一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说：“不要觉得和我彻底切断关系才是对我好。很快就要毕业了，我可以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也不多了，所以不要避开我好吗？”
“你觉得这样不会对你造成更多的伤害，那就保持这样吧。”砂川月羽垂下了眼帘，拿过桌上摆着的菜单翻看了起来。
有时候江谷博一觉得砂川月羽还挺无情的，比如现在，比如之前说分手的时候，起初他只是想要将隔在她与人之间的迷雾驱散，然后他莫名其妙地迷失在了这一片雾里，在终于触碰到她的那一刻雾气散去，而现如今，又重新聚拢了起来。
江谷博一想起手冢国光曾经的友情提醒，他说他面前是重重山峦，即使翻越过去也未必是到达了终点，途中可能会伤痕累累，最后也可能一无所获，如果他认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样的结果，那就去吧。他当时并没有太当一回事，现在却发现是他一语成谶，但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翻阅着菜单的砂川月羽抬起头来看向江谷博一，却不料撞上了他幽深而绵长的目光，她举起菜单挡住了他的目光，企图躲避。
江谷博一无奈的同时又觉得好笑，他伸手捏住了菜单的一角，说：“换我来看看吃点什么。”
砂川月羽松开了拿住菜单的手，“你看吧。”
江谷博一还是那么贴心，遂了她的愿。他随意地翻了翻菜单，很快就喊来了侍应生。
点好单后，侍应生说了句稍等，片刻后给他们上了两杯水。
披萨烤制需要一点时间，配菜先行上了桌。
砂川月羽的强迫症眼看着就要发作，却被江谷博一条件反射般的动作捷足先登，松露薯条整齐地躺在盘子上，依次被淋上了芝士酱，随后整个盘子被推到了砂川月羽面前。
“可以了。”江谷博一自然而然地说。
“你不用这样。”砂川月羽说。
江谷博一笑了笑，“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砂川月羽无言以对，点了下头后拿起叉子叉起一根薯条送入口中。
是熟悉的味道，而对面坐着的，也是熟悉的人，但其实一切都变了。
紧接着上来的是三文鱼沙拉，这一次砂川月羽抢先一步将沙拉拌匀。
“月羽，那位越前君，喜欢你吧？”江谷博一看着砂川月羽夹起一些沙拉放到自己的盘子里，忽然问道。
砂川月羽的动作一顿，些许被夹住的食物晃晃悠悠地掉落了下来，直接跌入了盘中，她迅速把未掉落的菜放到了盘子上，将夹子放回了沙拉碗中。
“嗯。”砂川月羽轻声应道。
“果然是这样啊，”江谷博一笑了一下，“那月羽喜欢他吗？”
砂川月羽没有回答，或者说她无法回答，而这沉默在江谷博一的眼中却成了肯定，“无法说出不喜欢吗？”
叉子漫无目的地戳着盘子里的沙拉，砂川月羽答道：“不，只是无法确定。”
“他让你产生了犹疑。”
“这很正常，难道你以为你没有让我产生过犹疑？”
这么一句反问让江谷博一愣了愣神，“我以为，其实你并没有喜欢过我。”
砂川月羽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那我为什么要答应和你在一起，我可没有玩弄别人感情的爱好。”
“或许是因为沙漏？”
“虽然沙漏的确很可爱，我也很喜欢，但我已经有Sora了。”
江谷博一笑了起来，“这话说得好像一个花心的人在表忠心。”
砂川月羽反驳道：“我才不花心呢。”
话音刚落，侍应生就拿着托盘将新鲜出炉的披萨放到了桌上，并说了句请慢用。
江谷博一对侍应生微笑颔首示意，随后拿起了披萨刀，而当刀刃即将落到披萨上时，他却突然顿住了动作。
砂川月羽不解地问：“怎么不切了？”
他如梦初醒般下了刀，披萨被一刀一刀地分割成了八块。
“我只是可笑地在想，如果不切开，是不是也可以不分开。”江谷博一放下了披萨刀，自嘲地笑了一下。
砂川月羽拿起一块披萨，对他说：“你看，你还是不遇到我才比较快乐。”
“快乐是需要痛苦来衬托的，如果没有痛苦，快乐也未必能称之为快乐。”
“那也挺好，用遇到我时的痛苦反衬出你平时的快乐，正好能让你好好珍惜日常时光。”
“是现在的痛苦反衬出了以前的快乐。”以及愚蠢。
江谷博一自小到大一直很顺遂，家庭和睦，同学友爱，他自然而然地和周围几乎所有的人都维持着友好的关系，他喜欢和不同的人结交，喜欢帮有困扰的人解决问题，喜欢开解生活得并不快乐的人。永远蒙着一层纱的砂川月羽却在他的领域之外，她似乎不存在困扰，也让人看不清她的喜怒，当他终于揭开了笼罩着她的纱，看清了她的弱点时，他自以为可以如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无往不利，最后却一败涂地，原来他不是那个能够解开束缚着她的心的锁链的人，他也不过只是她生命中一个不值一提的过客而已，不值得留恋。他终于明白原来自己是个可笑的人，还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可以拯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到头来他连自己都无法救赎，他被困在了砂川月羽的迷宫中，遗失了图纸，终其一生都寻不到出口，但没关系，他不介意就这样困死其中。
砂川月羽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说：“不用担心，任何情绪都不会持续太久，你的痛苦也只会短暂停留。”
江谷博一欲言又止，最后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如果遇见她的代价是痛苦，那么他多痛几次又有什么所谓，这样的话，他已经不再有资格对她诉说了。
造成他们分手的原因是他的性格，那他可以改，可以努力变成她喜欢的模样，他说过这样的话想要挽留她，她却说她不想担负改变他的责任，不想未来有一天争吵的时候听到他说“我都为你变成这样了”类似的言语，所以同样的，她一定也不想背负起令他痛苦这个沉重的包袱。
之后，他们没有再提及这些并不下饭的话题，让餐桌上的气氛回归了本该有的轻松随意。
-
用餐完毕，江谷博一提出送砂川月羽回家，九成是真的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另一成则是他私心里想要多和她相处片刻。
砂川月羽没有拒绝，于是两人慢悠悠地踏上了回程，直到到达了公寓楼下，她才开始后悔自己刚才没有拒绝，因为她看到了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的越前龙马。
三人终究是走到了一处，越前龙马的目光从砂川月羽身上缓缓平移到了江谷博一身上，他面无表情，似乎也没什么情绪波动，至少从表面上来看，就是如此。
砂川月羽正要张口解释，江谷博一却极其突然地说：“越前君要和我聊聊吗？”
砂川月羽微微蹙眉朝江谷博一看去，江谷博一则是无奈地对她笑了笑，说：“我不会欺负他的。”
而同一时间，传来了越前龙马答应的声音。
顿时，砂川月羽就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那你们随意，我先上楼了。”话音落下，她转身走入了公寓的自动门。
等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野中，还停留在原地驻足观望的两个人才同时将目光放到了对方身上。
“越前君吃过晚饭了吗？”江谷博一问道。
“吃过了。”
“那有没有兴趣来点饭后甜点？”
“随便。”
“附近有家甜品店，去那里坐坐吧。”
“啊。”
-
既然已经到了店里，那甜品还是要吃的，两人点好单，没过多久就送了上来。
江谷博一笑了笑，说：“我和月羽已经彻底没可能了，所以不必用看情敌的眼神看我。”
越前龙马瞥了他一眼，“既然已经没可能了，你又为什么还要时不时出现在她面前？”
“因为我喜欢她啊，即使已经没可能了，我还是喜欢她。”
他说得坦荡，越前龙马听着却不爽，“收起你的喜欢，她不需要。”
江谷博一也不甘示弱，直击要害：“那么你的呢，她就需要了吗？你令她不安的可能性，可远大于我。”
越前龙马难以反驳，陷入沉默。
“未来的大球星，能有多少时间可以陪在她身边呢？她那么憎恶那么恐惧背叛的人，又怎么敢笃定满世界跑的你，可以抵挡四处而来的万花筒般的诱惑？更何况你还这么年轻，什么都还没见过，什么都还没经历过，即使现在的你怀揣着一颗热忱忠实的心，但时间久了，会发生什么变化，又有谁能预测？”
句句戳心，越前龙马一言不发，无论江谷博一此刻是出于什么目的对他说这些话，不能否认的是他所说的也正是他需要思考和面对的，该怎么让砂川月羽相信，他的喜欢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未曾得到时的执念，而是不会停歇的流水，无法暂停的时光。
在长久的沉默过后，他只说了一句：“我不会变。”
江谷博一笑了一下，说不上是嘲讽还是警醒：“承诺是没有用的，对我承诺没有用，对月羽承诺没有用，甚至对自己承诺都是没有用的，毕竟人可是连自己都会去欺骗的生物。”
越前龙马蹙了蹙眉，问道：“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首先是为了试探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其次是想提醒你，未来可能会面对的局面。”
“真爱多管闲事。”
“虽然我的确爱多管闲事，但和月羽有关的事情，可不能说是闲事，”江谷博一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就算有一天，月羽真的对你放下了戒心，我也不会掉以轻心。”
“你像个蠢蠢欲动时刻准备插足的第三者。”越前龙马终于没忍住口出“恶言”。
江谷博一倒是不怎么在意，“我的喜欢并没有随着我们的分开而停止，仅此而已。”
“那就请你记住，你和月羽已经分开了。”越前龙马冷着脸说完后就喊来了服务生结账。
显然是不欢而散了，江谷博一也早有所料，毕竟他的那些话，确实听着刺耳，不过结账的时候倒是连同他的份一起结了。
是个好孩子呢。
江谷博一笑了一下，有点欣慰又有点苦涩。
砂川月羽会喜欢他，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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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47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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