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自己什么都不懂,总是要小孩来给他们解释,这让我觉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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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已经结束了吗?”
“嗯,第1章就到这里为止。”
我有点意外。不二声音低柔,语速不急不缓,给我的直观感受就是:好听!而且多半会像泉水从山上出发、直到涌向大海那样悠长吧。
再搭配4月午后的和煦日光,空气中好像有一杯浅褐色的红茶正被冲和。我原本做好了与睡魔战斗的准备,没想到睡意刚来,助眠物就先自己跑走了。
“好短。”我吐槽,“这也能叫1章?青学的校歌都唱不完吧。”
他像听到什么有趣的形容一样笑了:“原来藤更中意长一点的故事吗?”
这是个我从来都没考虑过的问题。
因为我从不读书。
“嗯……自己看当然是越短越好,而且最好一个片假名都不要有。但有人读的话还是希望长一些呀。”我理直气壮地说,“不然付出了代价的我不是很亏吗?”
闻言,坐在对面的栗发少年轻笑一声,用很温柔的声音询问:
“那么,现在时间还早,要接着往下听吗?”
“下一章也很短吗?”
“比刚才要长些。”他想也不想就说,看来确实对这本书很熟,“还有插图会多2张。”
我立即打消了继续听下去的念头。因为我已经不记得后面的画了。
要想获得最好的故事体验,势必就得坐到不二身边去听。可我现在不太想这么做,或许是因为更想晒太阳吧。
“还是算了。”
“今天就到这里也好。”少年很自然地附和着,似乎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下周我带家里面的书过来。下章的内容还是对着插图听更有趣啊。”
…有趣吗?
看一眼不二笑眯眯的清俊面孔,我懒洋洋地偏开视线。不是说谎也不是客套,他好像是真的这么认为。
老实说,就刚刚听到的内容而言,我觉得这本书一般。
有些地方甚至微妙地激起了我的吐槽欲,只不过程度不轻不重——就类似于肿起来的蚊子包过了3分钟以后的状态。虽说有点痛痒,但放着不管也行。
我不是个喜欢忍耐的人,但对主动朝刚认识的人倾吐内心感受这种事就更加没兴趣。
……如果到家还记得,就说给阳子听吧。
今天的读书告一段落。按照约定,我问不二,“关于我,你有什么想问的?”
多半是跳楼但毫发无伤的秘诀、或者过去和来历一类的吧。
我摩拳擦掌。
看我把他的世界观再击个粉碎!
他:“藤对刚刚那一章的印象,可以跟我说说吗?”
我:“…不二,你这家伙是国文老师派来的奸细吗?”
嗷嗷嗷!?蚊子包居然被挠了个正着!
这人该不会有读心术吧?是世界上除我以外的另一个超能力者来着?
我狐疑地看了不二一眼。而他眼睛一弯,笑容变得意味深长,有点像只狐狸。可等我再一眨眼,面对的又似乎仍是那张温和无害的清纯脸。
长得真好看啊。
我决定宠他一回。
“单就这章来说,不好也不坏吧。”我稍微一顿,“但话又说回来,这章还根本称不上是‘故事’吧?我只听到一个人在不停抱怨。”
什么自己小时候费心画了条吞掉大象的蟒蛇,却被人误以为是帽子;
后来画了更详细的内部构造图,又被大人教育不要再画这种可怕的东西了之类的。
后来他放弃了当画家的梦想,偶尔却还是会向人展示那幅吞象蛇,用它来测试交谈对象的水准。
“我不喜欢那个用画试探别人的情节。”我毫不客气地说,“这不是预先就把自己摆在一个比别人都清醒的位置上了吗?太傲慢了吧。”
喜欢的书被这样奚落,正常人多半会感到不高兴。但不二显然不是那么正常。只见他还是一副乐呵呵的平和相:
“确实,如果是单纯的试探,好像是有一点自视甚高了……有点意外的角度,但是很有意思!”
我:…他到底在乐些什么?
“藤看待世界的方式果然很独特啊。”不二又道,“你看到这幅画时想到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他这时候的神态好像个好奇宝宝啊。感觉只要稍微用力捏一下脸,就会留下一道痕迹了。
“很遗憾,我什么都没看到。”我故意怀着点恶意说,“因为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游戏就是看图猜东西。”
因为有点好奇不二的反应,所以这次我盯他盯得非常仔细。
“原来如此。”少年面色如常——他这个眯眯眼笑根本就是另类的扑克脸嘛,“总觉得又多了解藤一些了。我很开心喔——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个。”
他道谢的样子好真诚。
我:…不是、所以他到底是在乐一些什么?
“现在几点了?”半首…不,一首青学校歌的时间肯定都有了。
“午休快结束了。”少年微微一笑,倒也看不出多少留恋,“总觉得时间过得有点快呀。”
我们差不多同一时间站起来。不二主动将书递还给我,然后莫名其妙地提出了很诡异的建议:
“下周,我可以再带几本其它的书来吗?”
我觉得这人要么是个狂热的读书爱好者,要么是个单纯的M。
没什么深究的兴趣。
但不听白不听。
于是我懒洋洋地挥挥手,说:“随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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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阳子带我去精神病院玩。
“…阳子,那东西是什么?”我指着医院中庭存在感极强的400米标准跑道。
“喔,是田径场啊。”她回答,“应该是方便大家锻炼身体吧。”
听阳子的口气,精神病院有田径场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点点头,在心里面摆出唱rap一样撕心裂肺的表情和动作。
——出问题的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讨厌的儿童福利署坚持我定期参加心理干预。于是3年来,我把北海道的心理咨询师全部挑战了一遍。
后来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改行了,还没改行的那些强烈推荐我们来东京的正规医院。有时我都怀疑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搬家的。
总之,我特别擅长和学心理的聊天。
“光咲小朋友,可以跟我说说你在这张图里第一眼看到了什么吗?”
我看看故作亲切的医生,再看看那张图。
说来也巧,老爹手下的心理大师也给我看过同样的图片。正确答案是被撕裂的人体和很多张笑脸。
但就像我说的:
“这个世界上我最讨厌的游戏就是看图猜东西。医生,还是到此为止吧。我们不合适。”
按理说心理医生应该非常擅长倾听。但我发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不能直接听懂我的话。
“没关系没关系,我提出玩这个游戏让你产生了什么样的感受?光咲小朋友,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就算是对我的攻击也没关系!”对方一脸殷切。
我:“我想回家。”
医生:“没事的,别担心。你只管大胆说出来。”
我:“医生,你吃过人肉吗?”
“…欸?”
“对不起,是我说得太笼统了。”我慢吞吞地说,“医生,你试过排8小时长队、最后发现锅里面炖的是人肉的情况吗?四肢和胸腹根本轮不上了。看你是小孩,就随便打点脸皮来糊弄你。好不容易有块腮边肉都要被捞出来嗦走,再把骨头扔回你碗里。汤汁溅在脸上,你看到碗里浮起一颗绿油油的眼珠,心里想:欸?这真的是可以吃的吗?好像都没煮熟——”
我幽幽地望着对面。
“——医生,你喝过脸皮眼球汤吗?”
“实在抱歉!令嫒的情况我院实在是不方便收治!实在是非常抱歉!”
我和阳子被恭恭敬敬送出院。
“…你做了什么?”她悄悄问我。
“就随便编点谎话吓吓他。”我也悄悄跟她咬耳朵,“这人不肯好好听我说话。太讨厌了吧。”
周末,阳子带我去精神病院玩。
“…阳子,那个又是什么啊?”我指着医院中庭存在感极强的网球场。
“喔,是网球场啊。”阳子说,“东京还有神奈川这边好像都很喜欢打网球。所以精神病院有也不算稀奇啦。”
我点点头,心里摆出撕心裂肺的神态和动作。
——出问题的绝对绝对不是我,而是这个世界!!
这次的医生,眼角长着一颗巨大得令人费解的黄色痦子。
“喔,光咲小朋友,原来你是青学的啊!你们国中的网球部好强的,去年前年都是关东四强!可惜离全国大赛总是临门一脚……”
干我屁事啊!
“光咲小朋友,你认不认识什么你们学校网球部的人啊?周末可以来我们院打比赛呀!”
下辈子吧!
“……”
我幽幽地望着那颗痦子。大到这种程度,视野真的不会被遮挡吗?余光绝对能看见啊!
咦,难道说,那不是痦子,而是一颗网球吗?
我的目光逐渐哲学。
我和阳子被恭恭敬敬送出院。
“…这个也不行?”她有点沮丧。
“医生像外星人,聊不来嘛。”我拉着她的手晃呀晃呀晃,“下一家。”
我和阳子被恭恭敬敬地送出院。
“光咲,到底什么样的医生才能和你聊得来?”拉面店里,她深沉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首先我不是颜控,但我觉得要帅哥吧。”我大口嗦面,“因为我经历悲惨,所以需要那种很帅很帅的帅哥来治愈。”
阳子一脸“不知道你是认真的还是又在胡说八道”的哀戚表情。
“很帅很帅是多帅?”
我:“帅到让我根本想不起乱七八糟的事。毕竟看到一张帅脸,基本就只会想到美好的东西了吧?要帅到…唔、嗯……”
美好的东西。
我脑海里面首先冒出很多不同口味的薯片。
接着那些美妙的包装袋动啊动啊动,又钻出一只抱着蜂蜜罐乐呵呵的□□小熊。
……奇了怪了,这只熊是从哪冒出来的?怎么感觉神态怪眼熟的,颜色也不太对呢。
但这毕竟是我丰富想象力的印证。
我没有仔细追究。
“然后,因为我非常注意细节,所以他必须非常细心,要是能从我说的话里直接捕捉到潜台词就最好了。聪明也是必须的吧,不然就没法理解我了。胆子也要大,要是能怪一点就更好了。比起正常人,我更喜欢怪一点的家伙,不然不是太无聊了吗。啊、但绝对不能是运动狂!劝我运动这种事就更加不行了!”
我这辈子都不会在什么精神病院的中庭打网球的!绝对!
阳子:“要求太多了吧!?”
“那又怎么样!?”我直接拍案而起。
“听好了,阳子!你为了多大的事委屈自己,你的尊严就值多少钱!虽说这玩意儿其实一文不值,但头脑正常的人都晓得要把它卖个好价钱!再说人要是太委屈自己,肝脏是会出毛病的。你希望你的肝脏出毛病嘛!?”
她愣愣摇头。
我满意地擦擦嘴巴。这时,一道闪光石破天惊划过脑后。
天才的我天才地打了个响指:
“我想到要怎么说了!要帅到我失语,帅到我脑浆沸腾顶起天灵盖!”
阳子:“等等等等你的思路我跟不上啦!再说世界上哪有这种人?帅得好可怕!”
“唔、嗯…去90年代的好莱坞找找呢。”
“没可能啦!”她站起身来,“绝对不存在!”
“有的吧。”
我边说边推开门。
阳光劈头盖脸,晒得皮肤暖洋洋的……头顶的天空像被水浸过一样蓝。白云悠悠的自校园上空飘过。
不二已经坐下了,看到我来,笑眯眯朝我一招手。我顿时觉得空气都变清爽了不少。
“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所以就提早过来了。”他还是坐在和上周一样的位置,把有太阳的那面留给了我。
“…你还真是带了不少书来啊。”我看着那足足垒到他腰部以上的高度。这家伙之前说的喜欢运动,指的该不会是小说马拉松之类的吧?
“唔。”他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一抿唇,“本来只想带一两本的,但一下想到了很多很有趣的,干脆就全带来了……”
这家伙绝对是宅男。
不过,周末一直在能直接改建成奥运场馆的医院转来转去,现在的我和一只在热带雨林晕头转向心力交瘁的蚊子也没什么两样。
此时,不二散发出的与世无争的柔和气场就像绽放的猪笼草一样吸引着我。
也不管可不可疑了,我干脆走到那堆书山前蹲下(见状,他体贴地让出了一点位置):
“都有什么…咦……?”
他每本书都带了2份。
“啊,我想光听的话没什么意思,所以就问姐姐借了她的份。”在我发出疑问前,少年已经预先解释起来,“姐姐有时会给我推荐有趣的书,所以我们的书单时常有重叠。”
“欸……那你是家里最小的?”我随口问。
“不,还有一个弟弟。”不二笑着回答,表情比刚刚更加温柔了。我想他多半是个弟控。“不过裕太更喜欢看电影。”
我没怎么看过电影,所以没接茬。倒是不二是家里老二的事让我更惊讶。
一般来说,夹在中间的孩子都会因为不受关注而散发出那种微妙的可怜村村长气质,然后在国中就早早离家去读寄宿。但在不二身上完全没有嘛。
“…藤?”或许是由于我的沉默,少年稍微靠近了一点,嘴里轻声叫着我的名字。
导致我一抬头就受到一张放大的帅脸暴击。
“……”
撇开一切不谈,真好看啊。
我的视线掠过他柔软的嘴唇,以及弯弯的眼睛,最终停留在栗子色的发丝上。
不二是那种细碎的短发,比妹妹头要更清爽和男孩子气一点;但看起来又特别柔顺,会让人产生他这人也像他的头发一样好脾气和听话的印象。
这么想着,本着研究的精神,我也朝他凑近一点。于是他忽然一动不动了。
就算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堆书,这个距离也算不上特别正常。后来不二告诉我,他当时其实有点苦恼。我问他为什么不躲开。他说因为我的目光非常正直,就和他看着仙人掌的时候一样。
“不二。”我叫他。
“…什么?”少年的笑容好像有点勉强。
“你有点像□□小熊。”我仔细地打量他,“棕色版本的——不过不是长相,就是气质上有点莫名其妙的像。”可能因为成天都乐呵呵的,好像没什么进攻性和上进心的样子吧。
不二愣了一下,然后轻声说:“那可不妙了……”
“为什么?”
“因为不想收到侵犯肖像权的律师函啊。”他一脸特别认真的苦恼。我觉得他的思绪正绕地球一圈横跨赤道线飞跃大峡谷直冲大气层,而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跟上了他。
我:“没关系,这边的任天堂会保护你的。”
他低低笑起来,似乎是在想象那场面:“那就真的糟糕了啊……”轻软的呼吸拂过我的脸。于是我也忍不住咧嘴笑了。
重新抬起头的时候,发现不二正对着我愣神。但他很快若无其事一弯唇: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藤笑起来的样子。”话尾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点温柔的余韵。让我觉得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完。
“噢,可爱吧。”我说。阳子说我笑起来超可爱的,因为有一边有虎牙。
闻言,不二脸上的笑意加深。就像是被轻柔的风推动着,他轻轻点头,用前辈夸赞后辈的那种宽松语气说:“嗯,很可爱呐。”
我满意地撤开身体。
“今天天气这么好,先来读书吧。”
我还是想听《小王子》,总觉得这时候就该听童话。
但在我这么开口要求以前——
“还是听《小王子》么?”不二已经微笑着道,“总觉得藤会这么说。”
“…不二,你这家伙真的没有读心术吗?”
“咦,有还是没有呢?”他竟用轻飘飘的语气含糊其辞,笑意仍然轻松愉快。
“今天这么好的天气,先来读书吧。”
*摘自《小王子》第1章
大修。之前那版信息太杂,有点沉了。但我想要的是更轻松的感觉_(:з」∠)_
删去的信息会在后面再给到。
我发现如果认真过头反而写不出来。所以接下来我将嘻嘻哈哈地写[鸽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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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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