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情侣装！米迦勒不禁想起在七天图书馆看的那些三流作者杜撰的话本，顿觉尴尬。转念一想，路西菲尔应该不是那种无聊的天使，又放宽了心，只当这是地位崇高的天使才能和炽天使穿同款式的衣服。
梅丹佐在路西菲尔背后不停地对米迦勒挤眉弄眼，米迦勒会意，忙侧身让开进门的路，对路西菲尔说：“路西菲尔殿下，请进。”
路西菲尔朝米迦勒微微一笑，眼眸中波光流动，他朝米迦勒伸出手，“我的米迦勒殿下，可愿与我同行。”
可以，但没必要，不想和男人一起走红毯，无性别的也不行。心里这么想着，手却已经伸出去搭在了路西菲尔的手上。如果米迦勒没看错的话，梅丹佐悄悄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路西菲尔牵着他的手走进城堡，梅丹佐则走在他们后面。原本挤在一起看热闹的天使们纷纷单膝跪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他们微低着头，庄重又虔诚。广场上鸦雀无声，连风也停了。
米迦勒别过头看路西菲尔，心里越来越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天国首要崇尚“美”，没想到自己将其发挥得淋漓尽致，简直就是见色失智。
他记得刚来天国的时候还不是这样，那时候他潜意识里认为自己是个不属于天国的大人物，只不过误打误撞来到这里，所以即便见到耶和华也丝毫没有敬畏之心。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广场尽头，再往里就是宴会大厅。加百列他们已经在此等候了，虽然没有跪拜，但也是站成左右两排颔首行礼。路西菲尔转过身，对跪拜的天使们说道：“今天的主角是梅丹佐，你们不必因为我的到来感到拘束，一切照常进行。”
有大胆的天使已经抬起头朝路西菲尔的方向看了过来，他们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有如此动听嗓音的炽天使是怎样的容貌，待看清路西菲尔的面容之后，却又飞快地低下头。
等到路西菲尔在御前天使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般进入大厅，才陆陆续续有天使进来。他们不敢太靠近路西菲尔，只敢远远地偷看他。米迦勒站在路西菲尔身边，感觉自己快被四面八方的视线捅得千疮百孔。尽管他知道这些视线并不是为他而来。
“我想去那边看看，你们先聊。”米迦勒随便找了个理由就准备开溜，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两次都没成功。路西菲尔在米迦勒的手背上轻轻印上一吻，这才放开，而后柔声回道：“要我陪你吗？”
米迦勒赶紧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就可以。”沙利叶小声说：“不识抬举。”只是刚说完又被加百列瞪了。
路西菲尔比米迦勒高了些许，他略微弯腰凑上前去，将额头抵上米迦勒的额头，低着嗓音说：“我晚点过去找你，好吗？”
“也，也行......”米迦勒紧张得不敢呼吸，话也说不利索，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走前顺手在绿水晶桌台上端了一盘点心。
米迦勒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随手将盘子放在一旁，开始回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只是一时半会儿实在没什么头绪，到现在他都觉得像在做梦。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梅丹佐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见米迦勒在发呆，便拿胳膊肘捅他。米迦勒见是梅丹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问道：“路西菲尔是不是有点特殊爱好？”其实也不算特殊爱好，毕竟他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天使没有性别。但是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有点不自在。
梅丹佐拿了块点心咬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我亲爱的米迦勒殿下哎，天国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你和路西菲尔殿下那点事。除了你之外，路西菲尔殿下对谁用过商量的语气说话？倒是你，怎么出去一趟就跟变心了一样，你是不是外面有狗了？”
“什么跟什么，我跟他能有什么事？”
“你当初在神面前说要和路西菲尔殿下结婚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要不是......”
梅丹佐突然觉得背后发毛，顿时噤声，接着眼光一转，朝远处躺着的天使走去：“哎呀呀快看，什么风居然把贝利尔给吹来了！”梅丹佐一边说一边脚底抹油，一溜烟就不见了踪影。
米迦勒努力转动僵硬的脖子朝旁边一看，果然是路西菲尔过来了，也不知道刚才的谈话被他听到多少。
路西菲尔站到米迦勒旁边，“要不是当时出了点意外，我们确实已经结婚了。”
米迦勒满脑子都是“结婚”两个字，他居然会说出要和路西菲尔结婚这种话！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是天国的人，一定是他们认错人了。但是梅丹佐说得头头是道，路西菲尔也一脸认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此刻尴尬的都是他自己。米迦勒如坐针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将头别到一边去，腹诽道：路西菲尔以前不是没有实体吗，“米迦勒”竟然下得去手，这口味可以的啊？
“那个......以前不懂事多有得罪，别放在心上啊，哈哈。”米迦勒面上强装镇定，心中则是懊悔不已，千不该万不该来参加梅丹佐的宴会。
路西菲尔却只是淡淡一笑，米迦勒将这个笑容看在眼底，心里忽然难受起来。侍女模样的天使端着托盘过来，漂亮的水晶高脚杯里面是各种颜色的酒，米迦勒一眼相中了那杯和自己发色相近的酒，伸手去拿，却和路西菲尔的手指触碰到一起，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自他指尖蔓延到全身。
路西菲尔优雅地收回手，漂亮的嘴唇又勾起令人心醉的弧度：“如此美丽的番红色自然最适合米迦勒殿下。”
米迦勒干笑两声，目光停留在另一杯浅金色的酒上面，“浅金色之优雅就如同路西菲尔殿下。”说罢，他拿起那杯浅金色的酒，朝路西菲尔举杯。
路西菲尔的眼眸黯淡了几分，他微微抬起手，而后方向一转背到身后，踱步到窗边望向远处。米迦勒悻悻地将酒杯放回原处，梅丹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过来了，他朝米迦勒频频摆手，米迦勒瞟了路西菲尔一眼，走到梅丹佐身边。
梅丹佐像做贼一样把米迦勒拉到一边，他问米迦勒，“你干什么惹他不高兴了，我可不想被波及成为受害者。”米迦勒小声说：“我确定我什么也没干。”
梅丹佐觉得米迦勒说得有理，他刚刚一直在留心这边，但还是将责任推给米迦勒：“肯定是你。”
米迦勒揉揉眉心，“你怎么知道他不高兴了，我看他挺悠闲的。”
“他只要双手背到身后就表示心情不好，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我什么时候......”米迦勒蓦地止住下文，暗暗咀嚼起梅丹佐的话来。他抬眼看向倚在窗边的路西菲尔，灯光映在他白皙的脸上，仿佛一层淡淡的冰霜。有大胆的天使本想过去和路西菲尔说话，不知为何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驻足，然后转身跑开。
大厅里并不吵闹，或许是路西菲尔在这里的缘故，天使们即便有说有笑也不敢过于喧哗，一言一行都非常有涵养。但米迦勒觉得这里过于喧嚣了，他问梅丹佐什么地方能透透气，梅丹佐看出来他有心事，给他指了指斜对面那道小门。
米迦勒穿过小门，外面竟是个小花园，中间的花坛里种了一棵梨树，此刻正硕果累累。
米迦勒关上门，顿感与世隔绝。没想到如此喧嚣的城堡里竟然有这么安静的一隅，他走到树下摘了个梨，轻轻一咬，满口香甜。
“米迦勒殿下，有些话我不得不提醒你。”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并不友好的声音，米迦勒一惊，差点被噎到。他转身朝来人看去，竟然是沙利叶。
沙利叶似乎对米迦勒十分不满，整张脸都写着不高兴，他走到米迦勒旁边站定，歪着头打量米迦勒。
“有话直说行不行？”米迦勒被沙利叶盯得浑身不自在，故作镇定地又咬了一口梨，没想到不小心咬到了手指，手一抖便将梨抛出去老远。
还有什么是比在不喜欢自己的人面前丢脸更尴尬的事吗？米迦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幸好尴尬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沙利叶走到一边去摘了个梨，然后转身朝米迦勒说道：“我不想知道你们在其他时空发生了什么，虽然你迟到了十万年，但你好歹回来了。可是你凭什么忘记了一切，明明是你先去招惹路西菲尔殿下，如今却要让他独自承受两个时空的痛苦记忆，你是不是觉得路西菲尔殿下非你不可？你到底知不知道路西菲尔殿下为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米迦勒已经不是一个头两个大的问题了，他现在是满地找头。
“你怎么知道我忘记以前的事情了？”米迦勒讶异地看了沙利叶一眼，片刻之后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十分不妥，沙利叶原本就没什么好脸色，听米迦勒这么一问，眼中更是神色不明。他踱步过来，将方才摘的梨塞给米迦勒：“米迦勒殿下不是发过毒誓，说有生之年绝对不会再吃梨的么，否则......”
别是发了什么毁天灭地的毒誓吧，米迦勒赶紧追问：“否则什么？”沙利叶却不再继续说下去了，“你想问的就只有这个？哼，看来你无论失忆与否，都没把路西菲尔殿下放在心上。”
气氛又变得怪异起来，米迦勒拿着梨，垂眼沉默。不是他不想问以前的事，而是他心里没由来地害怕。他总觉得以前发生了什么他可能无法承受的事情。
沙利叶继续说：“兴许你还不是没心没肺，不然也不会从无尽之境回来。”
“无尽之境？我竟然是从无尽之境回来的？”米迦勒蹙起眉头，心中愈发难受起来。他在七天图书馆了解过无尽之境，这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无尽之境连接着宇宙一切未知时空，但凡跳入无尽之境的生灵，如果没有高深的神法或魔法以及极强的意念，绝对不可能回到原本的时空。最严重的后果就是在无尽之境里成为一粒永远飘浮的尘埃，生生世世只有黑暗与恐惧为伴。
如果当真如沙利叶所说......米迦勒猛然想起自己来天国的第一天，无穷无尽的坠落，无边无际的黑暗，难道，他是通过另一个时空的无尽之境才会来到此处？或者说，回到此处。
“或许您去问路西菲尔殿下比较好，殿下应该很乐意您找他说话。”沙利叶丢下这句话就再也不肯多说，他朝花园出口的方向看了看，倏的一下就消失在米迦勒眼前。
喧嚣与宁静只有几步之遥，但仿佛隔着千山万水。米迦勒紧紧攥着手中的梨，一股异样的感觉自心底滋生，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迫使他呼吸困难起来。梦中的人影又渐渐浮现出来，却蓦地碎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化为利刃扎进他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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