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在青石板的缝隙里流淌，最后一缕斜阳路旁的藤架，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又交叠。瑞恩的靴尖碾过一颗石子，骨碌碌滚进路旁沟渠。
安雅裙裾掠过忍冬花丛，带起细碎花香。少年目光追随着她辫梢跃动的光泽。
"您看。"她指尖凝聚的光元素凝成蝴蝶形状，"在我的故乡，孩子们会用它来引路。"
光蝶扑簌簌落在瑞恩肩头，他不由得屏住呼吸，直到蝶翼化作尘埃散入晚风。教堂钟声惊起栖息在钟楼顶的白鸽群，扑棱棱的振翅声里混杂着车轮碾过碎石的响动。
中转站的橡木招牌在暮色中摇晃，站内停着五辆漆着不同纹章的马车，车夫们正往顶棚捆扎防雨的油布。
"愿光明赐福旅途！"裹着灰斗篷的修士挨个为车轮洒圣水，铜壶撞在轮辐上发出空洞回响。
安雅接过藤木箱的动作带着微不可察的滞涩，箱角磨损处露出深褐色的斑点。
"您的护腕在发烫。"安雅的提醒让少年慌忙按住铜制抑制器。
黛西祖母总说这东西是保命符，可他现在宁愿被元素风暴撕碎，只要能追上即将远去的马车。
可是马车夫甩动缰绳的脆响惊散了瑞恩的幻想。
"如果…"少女的黑色瞳孔泛起涟漪，"您能来到王城……"
瑞恩感觉有温暖的光元素缠上手腕，抑制器的温度陡然升高。四周嘈杂的人声倏然退去，只剩少女的耳语在耳畔回荡：
"请来找我。"
今天真是个让人难过又喜悦的日子。瑞恩想说些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喧闹打断——醉汉撞翻了圣水壶，修士的咒骂声中，安雅已提着裙摆登上马车。
起风了。
瑞恩想追逐车厢，风元素在血管里尖叫着要冲破桎梏，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载着少女的马车没入远方的地平线。
车厢内，安雅仍捧着那束雏菊，唇角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
车厢门关闭了一切探寻的目光，每人看见她的影子正诡异地扭曲膨胀，细长手指般的黑影爬上玻璃。
归途比来时漫长许多。瑞恩故意绕开酒馆后巷，却在路过古籍店时被橱窗吸引。
积灰的展示台上，《圣徒列传》正翻到某一页插画：初代圣女手持光芒万丈的圣杯，脚下跪拜的信徒们全都缺失了面部。
少年凑近玻璃，呼吸在表面凝成白雾。当他擦去水汽，恍然间似乎看到圣女的面容在月光下逐渐变化——微翘的鼻尖，墨玉般的发辫，那双能将星辰溺毙的黑色眼眸。
黛西祖母举着烛台站在门廊下，火光将她眼角的皱纹刻成沟壑。
老人没有追究孙子的晚归，只是用沾着面粉的手拍了拍孙子肩膀。瑞恩嗅到烤苹果派的焦香，却第一次觉得这温暖的味道令人窒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瑞恩被手腕的灼痛惊醒，抑制器不可控的发烫让他心底产生迷茫与不可言的恐惧。
阁楼窗外，一只夜鸮正用琥珀色眼瞳凝视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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