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这一次，须佐之男答得斩钉截铁，他看着八岐的眼睛，热烈的，浓厚的感情毫不掩饰。
“你离开之后我才意识到你对我有多重要，我不只是喜欢你，我爱你，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我宁愿当初病倒的是我。八岐，我知道过去我们有很多分歧，很多不愉快，但是如今身处末世，谁也不知道死亡与明天哪一个先到……”
“我已经失去了太多太多的东西，八岐，你从前说我总是不顾你的意愿，不听你说的话，擅自离开，可我如今也尝到了这种分别的痛苦，你不要离开我了，好吗？和我回去，我们一起面对未来。”
他的目光真切诚恳，干净清澈的爱意比水晶透亮，是这末世中难得的至宝，是对八岐大蛇来说最险恶的毒药。
“那如果我说，我就是不愿意呢？”八岐忽然动了，他翻身将须佐推倒，迈开腿跨坐在他腰间。
重逢虽然意外，但这个人却一如既往地伪善。
这让八岐大蛇心里倍觉愤怒，这人既然能做那样的事，就不该再有这样干净的眼睛。
须佐之男的接近带着目的，他心里有个同八岐死前一样的阴谋，一旦他放松警惕，就会落入彀中，万劫不复。
白大褂从肩头滑落，精致的锁骨凹陷，他眼眸深邃，唇角带笑，仪器幽蓝明灭的光芒映衬下，整个人像是深海里索人心魂的海妖。
不能坐以待毙，他要将筹码重新掌握回手中，他要染脏这双眼，从内到外的引诱他与自己一同沉沦。
“须佐之男，有的事情是回不去的，即便你们未来研究出了灭杀病毒，阻止突变继续的办法，一切也回不去了，死了的人就是死了，活着的人依然活着。”
“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那些弱者的生存？他们本就是自然选择中被淘汰的那部分不是吗？”
八岐趴在他身上，一双手从他脸颊与耳后揉过，暧昧的落下亲吻。
他是那样缠绵与他，其中暗示无法忽略。那双手总能直击要害，使人□□焚身，缴械投降。
可须佐不是普通人，他了解八岐，了解他一贯善用的手段，他无法赞同八岐的想法，又无法抗拒八岐的引诱，只好拽着他臂弯的白大褂将人搂住，控制他煽风点火的举动。
他握住他的手虔诚的放在心口，试图劝服。
“人类已用千百年的统治战胜了自然选择……你，我，我们，我们所有幸存的人，我们都会活下去，人类这一族群不会被淘汰，我们会在这个末世里好好活下去，并重新拥有这个世界。”
“我们异能者的存在，是人类这个种族的希望，我们将成为先锋者，庇佑弱小的人共同努力，这是一个族群能生存下去的有力决策。”
他在八岐眉心轻吻，捧着他的脸轻声说，“别轻视了你的同类，好吗？”
“同类？”八岐大蛇轻轻将这两个字在嘴里咀嚼了一番，抬起如蛇一般冷漠的双眼。
“你觉得我和他们是同类？”
他意识到这样黏糊的纠缠不能改变须佐之男的想法，他做的还不够，他需要更多令人惊骇残酷的真相来击垮这人自以为是的善良。
腰间传来冰凉滑腻的感觉，须佐想要低头去看，却被八岐抓住头发，被迫仰起头接吻。
他吻得太深了，尖锐的犬牙将唇角咬破，血腥味顿时在口腔里肆虐，须佐皱起眉，不明白八岐又受了什么刺激，被压迫的感觉让他下意识想要反压过去。
于是八岐看见须佐的眼睛变成了竖瞳，细密的电流在八岐身上游走了一圈。
“……你！”
将人反压之前，须佐留意到地上的玻璃碴子，他用异能扫开所有会伤到八岐的尖锐物品，再看清八岐的样子时，却下意识愣住了。
“……你的异能能量外溢会让你变成，蛇？”
“你讨厌？”八岐略不自在的动了动尾巴，抿着唇眯了眼。
“你觉得这样的我，和【人类】是同类？”
须佐目光复杂的看着他，拉起他长着鳞片的手，放在自己脸侧。
“我不会讨厌你，八岐。”
异能波动，雷电流窜，须佐之男除了已经变成竖瞳的眼睛外，额角竟然钻出了角，他的十指变得尖锐，尾椎处长出覆盖着厚重鳞片的尾巴，足有两米长。
八岐惊诧的看着须佐之男的变化，抿唇说不出话来。
因为这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面对须佐之男更加温和甚至带着鼓励的眼神，他浑身难受的起鸡皮疙瘩。
可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情绪也涌上心头。
八岐在醒来发现自己身体变化的那段时间，是有些彷徨的，他用玻璃碎片一块一块剜下带着鳞片的皮肤，在疼痛中又看着那块血肉愈合，再生出鳞片。
他无数次在自我折磨中回想记忆中存在于他生命中的所有人。
他恨天照，她擅自窃取他的研究成果酿成大错，又将他也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但他也不要天照好过，他为天照的自傲埋下了恶果等待她吞噬。
他讨厌月读，两面三刀口蜜腹剑，脑子里永远神神叨叨不知道在想什么，时常母性泛滥，时常狠厉独断——他戏弄人心的笑容与永远没有真话的嘴掩盖了他懦弱无能的本性，八岐讨厌他，讨厌的无时无刻都在思考怎么能无声无息让他死在他最喜欢的学生面前。
他对须佐之男……恨，厌恶，但爱过。
这个人身上集合了天照的伪善和月读的懦弱，是他最讨厌的人；他肆意背叛他的信任让他在与天照的交锋中颓败一子，是他最恨的人；他说他喜欢他，温情，柔和，真挚，热烈，永远将目光追随着他——
他包容他，抚慰他，补足了人生中他所或缺的亲密关系，接吻，□□，契合的如此完美。
“我和你一样八岐，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讨厌你，我也不会。”
好干净的一张白纸。
八岐大蛇凝视那双眼睛，呼吸逐渐急促。
好想……好想——将这张纸撕碎，染黑，吞进肚子——
他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用自己的尾巴去勾须佐的尾巴。
须佐搂着他心里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这番剖心的表白是否能打开八岐执拗的内心，他多想要将那些午夜梦回间一遍又一遍思考的问题挨个问一遍。
你喜欢我吗？八岐，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
可问出口的却成了，“和我一起回去，好吗？”
“我一直在想，你喜欢我什么呢？”
须佐之男看着他，圈着他的手僵硬起来。
八岐大蛇将手放在他心口，指端尖锐的指甲陷进衣料里，心脏跳动着与掌心相贴，怦咚——怦咚——
“你是带着目的来到我的身边的，为了夺走我平生最骄傲的作品，我一败涂地，溘然长逝。如今我死而复生，你又来到我身边，这一次你图我什么呢？”
“图这颗心吗？”
那双似是含着柔情的紫色眼瞳里将所有情绪藏的干干净净，只流露动人的风情与暧昧勾动心绪。
“喜欢需要理由吗？”
须佐之男紧紧捉住了那只撩拨他心脏的手，他甚至想要将那双带钩子的眼一并挖了出来攥进手心。
他想要将八岐大蛇留在身边，不是这短短几个小时，几十分钟，他想将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从前的他是无能为力的，可在这末世中，法律与规则已然失效，他有能留下他的能力与办法。
只要能得到他，留下他，困住他。
“你在愧疚吗？同情吗？你那泛滥无用的圣心什么时候能停止怜悯我这样一个根本不屑你施舍的人！”
八岐抓住他的衣领，狠厉地，怒斥地，一字一句地——
“你以为我需要你来爱我吗！”
“你需要！”
须佐之男按住八岐作乱的手，抬起头吻他。
如一股激流而上的洪水冲进河堤，冲开一个又一个堤口，汇入一湾浅浅的湖泊，又满溢出来。
八岐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再次流动了起来。
冰冷的身体渐渐回温。
低低的呼吸声在耳边不断回响，须佐紧紧搂住他，身体颤抖。
“八岐……八岐……”
他唤着他的名字，呢喃着。
“这不是施舍啊，我明明听见了你的索求，我无法置之不理——明明你是因为我分给你的爱才鲜活起来！”
他诉着他的剖白，哽咽着。
“我才要你施舍给我一点关注，一点点就可以！我那么渴望得到你，独享由我一手创造出的这份感情。可你却转而将目光投向他处，将我彻底抛在脑后！”
他告解着相同的黑暗与堕落。
“为什么？这不公平！”
须佐抱着八岐，他的心跳雨打芭蕉，却妄图将颤抖营造为沉默。
在很长的冷静时间里，他们谁也没有说话，直到须佐异能作用下的躯体异变消失，八岐抬手抱住了他，掌心下，是他跳动有力的心脏。
“你的心跳，好吵……”
须佐之男颤抖着，收紧了手臂。
“好温暖……人类有体温，有心跳。”
八岐垂着眼，嘴角带着抹笑。
他捧着须佐的脸，明明在微笑，眼角滚落的泪却粘着血，他的瞳孔竖起，散发着微光，一手将须佐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
那里很平静，平静到一丝起伏也没有。
“感觉到了吗？人类才有心跳，而我没有。”
“我是怪物啊！”
须佐红着眼眶，盯着他艳丽的双眸，心里绞痛的无法自拔。
他听见他此生都放不下的人说：
“你还愿意将爱分给一个没有心跳的怪物吗？”
【你找到那个人了吗？带他回来，有了他，我们就有机会研究出抗病毒血清！】
须佐之男将八岐搂进怀中，看着通讯器上来自天照的信息，内心天人交战。
他趁八岐不注意将他打晕了，此时正毫无知觉的睡倒在他怀里，他大概从醒来后再没有入睡过，现下睡得很沉，却做着噩梦，苍白的脸上不时闪过紧张防备的神情。
而须佐看着他紧蹙的眉，将那条信息再次扫视一遍。
闭上双眼后，只觉浑身血液都开始逆流。
天照早就知道八岐的事情，却一直瞒着他，眼见现在的情势越来越紧张，到了不得不启用这个计划的时刻。
他不知道天照对八岐大蛇究竟做了什么，单看八岐身上现在太多与感染者无异的特征，不难想象那不会是什么好事。
荒临行前的预言仍犹在耳。
别做后悔的事情。
他抱紧了八岐，颤抖着将吻印在发顶。
那是能救人类于水火的一个可能性，事关人类族群的兴亡，他根本没有犹豫的机会。
“……抱歉，八岐，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我没有选择你。”
柔软床铺上传来一阵浅淡的薰衣草味道，很熟悉，也很令人放松。
八岐大蛇猛然睁开眼，转头看向窗外。
这不是那个破败的实验基地，须佐之男电晕了他将他带来了这里。
柔软的白纱滤去了刺眼的光，只将温暖和安宁传递过来。
一切好像都没有改变，他从那张熟悉的床上醒来，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风光，享受着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安宁。
“你醒了？”
须佐之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看见那人端着盘子走进来。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八岐眯上眼，躺了回去，“这是在哪？”
“曙光联盟，第七号人类幸存者基地。”须佐坐在床边，将餐盘放下，转头自然而然的用手去碰八岐的额头。
“不烫，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连体温都没有，怎么会发烧。”
须佐之男身体一僵，他转过头来直勾勾的盯着八岐，眼睛深邃，泛着鎏金色——分开了半年，对八岐来说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的时间，但对须佐来说那却是半年不断循环往复的噩梦。
“我只是……”他深吸了口气，深深望着八岐，良久后抬手帮他理了一下发丝。
须佐没有说完，但是那个欲言又止的眼神，让八岐瞬间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只是怕你再次离开我。
八岐大蛇不知道他的死亡究竟带给须佐之男怎样深重的阴影，但想必是有一定分量的，不然也不会让他在过了半年之后也这么触景生情。
实话说，这一认知让他心里涌起不少愉悦来。
须佐之男越是为他而痛苦，他便觉得死这一次也不全是坏事。
“所以你现下的举措便是你的回答吗？”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角，想要凑近了去欣赏须佐之男眼里的痛苦，可一抬手就察觉出不对来。
被子被掀开，他看着自己手上的□□，一个环挂在腕上，一个环被一根锁链串了起来，延伸到墙角去。
“什么意思？”
八岐问的很平静，他盯着手铐看了一会，又转头闭上了眼睛。
“须佐之男，你果然还是老样子。”
须佐不敢看八岐的神情，他语调发涩，声音低哑，“我不能让你离开，你的存在不止对我很重要，对病毒的研究也很重要，八岐，你不想重新拥有人类的心跳吗？”
“所以你干脆把我电晕了打劫带回来？须佐之男，你可真是‘我为人人’品质下的一条好狗。”
八岐本不该有情绪的，心脏的停跳让他的感情波动也随之减淡了很多，他看见须佐之男虽然依旧觉得恨，却没有从前那般恨得乱七八糟的复杂感觉了。直到此刻，他觉得心脏停跳，变成这样非人的怪物也没什么不好。
须佐之男的所作所为如此让他感到恶心，伪善。
身体被病毒掌控，血液流动的速度慢的几乎不记，全靠那颗停止跳动的心脏里蕴藏的异能力量支撑他活着——也许这不算是活着，行尸走肉的活死人罢了。
他心里对自己现在的状况有所猜测，以他对天照那个女人丧心病狂程度的了解，她做的出这种事情。
如果是那样的话——
他将彻底失去人的身份，变成一个有些研究价值的实验品。
（tbc）
大改……事实证明人不能偷懒，半年后写完了后续后发现和前面连不上了，这件事告诉我们写东西一定要列大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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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缠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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