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空斯芬克斯侧卧在屋内,占据了一半多的空余地面,乌蒙拉陷入星空斯芬克斯柔软、冰凉、状似果冻的腹部静静地沉眠着。
原先束成蝎尾辫的长发早已被神明解开,祂将不知缀着夕照还是晨晖的绵延夜色压在身下。零星几丝墨线自脊背的缝隙滑出,与流淌的星空交织。
不知何时出现的耳羽自发间低垂,时不时向外舒展后又软绵地塌下。垂在华美地毯上的长尾有一下没一下地缓慢地翘起尾尖轻拍地毯。
在如此闲适的氛围中,本该梳理整齐的长尾也不复规整——松散的长毛让尾巴看着蓬松了好几圈。
“唔……”
睡得正沉的神明发出浅浅的梦吟,左右挪动换过几次动作却仍觉不适,干脆侧过身子蜷缩起来。长尾随着姿势的变换摆起,被神明揽入怀中,祂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下自己保养得当的柔软毛发。
忽然间,重复着翘起又耷拉动作的耳羽似是感知到了什么动静,簌地直直翘起,在绵延而下的长发中异常显眼。
唔…好像有什么人在靠近?其中一个气息……是谢卡啊。嗯……另一个气息也格外的熟悉。
埋首自己柔软的长毛中,乌蒙拉半眯着眼想。
糟糕,不太想起床…余还没睡多久呢……
门外传来谢卡特带着些许严肃的警告:“梅迪波什的!如果你敢对王说出那样的话,就和我上演武场吧——”
“……嗯?我这话不是很正常吗?”
另一个人用刻意压低的声音慢吞吞地回复,即便尽可能将自己的声线压低,也可以听出来他的本音是较为细腻精巧的中性声线。
谢卡特咬牙切齿的低声怒喝:“谁会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问别人‘我可以研究一下你的眼睛吗?’啊!?”
细品之下,甚至可以感受到谢卡特怒气十足的声音中暗藏着一丝委屈。
“不会么?”
另一个人反问道,他的语气越发困惑:“我甚至充分尊重你的个人意愿,向你进行了询问。这样也不行吗?”
谢卡特无意识地磨牙声响起,僵持一会后冲着那人不满地说:“算了,你们梅迪波什都是这种鬼性子!但是——别让我知道对王做出了任何不敬行为!”
“……好吧,我知道了。”
在对方答应后,谢卡特才伸手敲响石屋的门。
听见响声那刻,乌蒙拉轻甩长尾,伴随着金芒一闪而过,散落的长发与长尾皆被梳理整齐,这才温吞地提高音量说:“进。”
谢卡特推开门,领着一位约十六岁的少年走了进来。
少年那头薄荷绿长发散乱地垂在背后,过长的刘海凌乱带卷,细看才发现,他的双眸被清灰绿绸缎覆盖。
他像只骄傲的鹤一般挺直背脊,力求展现出最完美的状态,抬手划过吊在清灰绿腰带上的那些几何体,漆着蓝黑甲油的指尖衬得肌肤格外苍白。
而后,他抬手推着谢卡特向乌蒙拉的方向走去,身上穿戴整齐的各类银饰随他平稳地步伐相撞,发出清脆地声响。
自踏入室内起,他就刻意维持着松弛的姿态——
可细看之下,左侧肩带被银叶长链粗暴地牵扯着穿过凌乱发丝,本该整齐的束发与装饰性银链带子纠缠不清——仿佛被顽童拆解得支离破碎的礼盒缎带。
肩带延展到右侧大臂后被松松固定在衣袖上,垂落的布料没过指尖,被绸缎主人用食指绞住。
勾着金边的清灰绿绸缎代替了靴子,粗略地缠绕赤足,深色绸缎缝隙间的苍白肌肤格外显眼,可这类穿戴方法本是该只露脚趾的。
——种种细节无一不在向他人展露出身体主人的疲倦不堪。
乌蒙拉的视野中,本该开得灿烂的黑种草格外地萎靡不振,怎么看着都像是快要枯萎的状态——
乌蒙拉为此深深地叹了口气:“伊蒙,汝有多久没打理过自己了?”
视野中观察到的状态实在是…过于糟糕了。
“咳…哈哈哈、伊蒙?”没等到人的回答,反而是谢卡特率先发出嘲笑:“因赫泰普,你竟有读起来这么软的昵称吗哈哈哈哈哈——”
“……好吵。”
因赫泰普原本翘起的嘴角直接拉平,伸手压下谢卡特的头,不顾他的挣扎面无表情地说:“蒙师,我多久没仔细打理自身这点并不重要。而且……您不觉得这个昵称与我并不相衬吗?”
竟然还抗拒着这个昵称吗。
歪头打量少年,乌蒙拉绝口不提改昵称的事,转而略带无奈地劝阻道:“汝还是找时间仔细打理下汝的、算了。不喜打理自己却还要留长发,哎汝可真是……”
因赫泰普正要收回的手顿住,过了会才不留痕迹地垂在身侧——很显然,他完全听懂了乌蒙拉的言下之意。
眼见因赫泰普收手,乌蒙拉漂亮的长尾掠过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谢卡特,将他轻扫到斯芬克斯下腹部。
半推半就撞进斯芬克斯表面的谢卡特弹了弹,止住笑意埋入斯芬克斯体表吸起了大猫。
“汝怎会脱离部落先行于此?”
听到这话,因赫泰普流露出些许幽怨,假模假样地用略带醋意的口吻冲祂说:“蒙师——我已五年未见您了。”
唔?这句话……
眨了眨眼,乌蒙拉轻笑着说:“但余不久前才去过梅迪波什。”
“嗯?”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原本只是做戏的因赫泰普握紧拳头:“父亲那个混蛋——”
“啊哈…是余忘了,汝和余的行程一直都是错开的。”
长尾抬起晃了晃,卷起还在吸猫的谢卡特,浅浅逗了下小孩的乌蒙拉发出一声短促的低笑,转头对谢卡特说:“汝该去晨练了。”
谢卡特恋恋不舍地离开斯芬克斯,向着神明点头致意:“是,那我去啦,王。”
在经过因赫泰普的时候还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
目送谢卡特离开的一人一神静默对视着,不约而同地将自行封锁掉一部分的感知彻底放开。
——在确认周遭没有任何人靠近后,因赫泰普这才收起故作轻松的姿态,神情厌厌地对乌蒙拉抱怨:“狂信徒可真难应付……”
“果然……”若有所思地打量过后,乌蒙拉轻声说出已经得到答案的猜测:“汝的灵魂被其他异质影响了。”
“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
无所谓地摆手,原本有些疲乏的神情也变得兴奋了起来:“您给我留的血被我消耗完了,所以——前段时间您答应的新血什么时候给?”
“想要血么,那便过来吧。”
眯眼向因赫泰普招手示意他过来,满意的见着萎靡不振的黑种草乖顺地向自己靠近,长尾趁机从他背后轻拍,没用多少力气,人就已经直直向前倒下了——
站起将倒下的人抱住,用随手从腿部掰下的伴生矿将手心划开,未沾鲜血的手一阵摸索确认蒙眼绸缎的所在,沾血的指尖轻柔地在绸缎上描绘出降灵的仪式。
随着描绘的完成,素净的清灰绿绸缎好似被祂绣上了繁杂精细的赤金血线。
“至余身前!以虔诚之心,以纯洁之体。因血深固,授以形骸——”
伴随着咒文的吟诵,赤金血线褪去赤色,只余金色绣于绸上。
因赫泰普腰间悬挂的几何体突然自行震颤,不同元素的光芒从多面体中流泻而出,在彼此碰撞间引发细微的爆鸣。元素辉光凝聚成七只幼兽雏形,它们本能地汲取着对应元素,逐渐被元素凝成的光茧包裹,形成七颗鸽子蛋大小的蛋。
单手抱住变作蛋的幼兽,恢复精神的因赫泰普解下挂在腰间的银链,抬手举到眼前晃了晃:“……看来我的实验没有失败,心血来潮带上实验残余物…竟然真的有用。直觉在某些时候果真还是靠谱的。”
“呵…偷乐着吧,若不是带上了这些,汝早该半路便走入幽冥了——”乌蒙拉拖长语调,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顿了下才继续说:“…恭喜成为余除斯芬克斯外的第三位眷属。”
谈话间祂也没闲着,不知打哪拎出支试管,将其置于仍保持着撕裂状态下的伤口接取血液。
“第三个?蒙师!”
这会倒儿是显露了些许真实情绪,因赫泰普暗暗磨牙:“那个小矮子需要您的力量压制那双特殊的眼睛这是,我可以理解。但!另一个是怎么回事?”
重新倒在斯芬克斯上的乌蒙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眯眼促狭地笑了:“醋味有些大哦?按照确切顺序来说,谢卡才是那二。”
“……那第一位是谁。”
“汝见过她,余安排她驻扎在小绿洲。是那个蓝紫长发扎成高马尾的孩子。”
眼看流动的赤金填满大半支药剂瓶,乌蒙拉塞住瓶口晃动几下,满意地看着瓶内水银质地的血泛起细微波动。
简短的几乎只有一个音节的高速神言被乌蒙拉吟诵而出,在确认这瓶血经受过某种特殊处理已完全正常后,神明抬手将试管向因赫泰普扔去。
轻松接到目标物品的因赫泰普撇嘴轻哼:“…她吗?那我勉强认可了吧。”
“那么——”
拖长发问的尾音,观察到对面彻底放松下来,乌蒙拉图穷匕见地发出提问:“汝是做了什么,才一次性创造出七个寄生在汝灵魂上的灵体生物?”
“我用您留存在部落那最后一点血和圣骸兽的部分遗骸——”
下意识地回答,察觉不对的因赫泰普止住话头,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呵…果然!”
就连一贯好脾气的神明都被他气笑了,毫不留情地揭露因赫泰普仍想掩饰一二的事情:“汝对自身进行了实验。”
老底都被揭开的因赫泰普有些心虚地扭开头,但不一会儿就破罐子破摔了,强装镇静的反驳道:“……我都没拿其他知性生命当实验体!只是在自己身上做点实验也没什么的吧!”
原先还有点儿气虚的他,伴随着语速加快越说越理直气壮了起来。
“……”
听着反驳,乌蒙拉无奈合眼,抬手按压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汝以为余是在愤怒这点么?”
闻言,因赫泰普怔住了,撇开视线,带着几分迷茫地喊:“……蒙师。”
“余气的是汝如此不在意自己身体的行为。”
乌蒙拉起身想像过去相处时那样摸摸他的头,却发现对方早已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了,只得转手拍向他的肩膀。
“若汝只是用常规方法创造灵体,这些灵体根本不会与汝灵魂联结在一起。”
“可汝偏将余的血在创造灵体的基石上绘制具有出强大且内核极为凶煞的符文——而这基石,汝的眼光也不差,同样选了凶煞之材,两者相加所孕之灵绝非善类。”
“余只凭经验便看出这些灵体会自行汲取召唤者的力量。力量不足便吞食生命,生命不足便侵蚀灵魂——”
“这等凶煞的基石与符文…更何况,构成链接的阵法……稍有差池,轻则灵智尽失沦为傀儡,重则魂飞魄散湮灭于世——这般危险的阵法,汝是怎敢轻易尝试的?”
被说得蔫了下去的因赫泰普低声说:“蒙师…我、对不起……”
“汝对余道歉做甚,这分明是对不起汝自己。”
“嗯…下次我会注意这些的……”
“汝还想着下次?伊蒙!”
听着这话,乌蒙拉高声喊出他的昵称。
“……我不会再做了。”
虽做出了保证,可他话语中展露的犹疑、看似委屈巴巴地垂首卖乖,这一切的一切都显得他的承诺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完全说服不了乌蒙拉。
觉得自己成功把神哄好的因赫泰普看着怀中的蛋,抬头向祂提出思考已久的问题:“这些灵体是什么状况?”
对他的承诺完全放心不下心,乌蒙拉略过他的提问回答,抬手唤出光屏对塞赫美特嘱咐道:“在这之后,汝必须对伊蒙的每次实验进行检测,确保其材料、行为、仪式方方面面都属于安全行为。”
[了解,已记录到底层数据。]
“蒙师!我有分寸的……”
眼见着乌蒙拉快速地给他设好保险,因赫泰普发出抗议——可他多少也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德行,语气中多少有那么些底气不足。
无视他的抗议,乌蒙拉转头伸手示意他将怀中包的蛋交给自己。
乖巧地将蛋交给乌蒙拉,因赫泰普看着属于乌蒙拉的赤金元素力在蛋的周遭萦绕,不久后元素力散去。
“残存的灵性在降灵仪式中被唤醒,依托符文的力量重新孕育而生的灵体。”
乌蒙拉检测过后将蛋塞回因赫泰普的怀中:“汝腰间挂的并非实验遗留的废品,而是他们诞生的巢穴。试着感知它们的元素力,让它们回到可以孕育它们的地方吧。”
闻言,因赫泰普仔细感知着与自己联结的那条虚幻的线,不一会便让蛋们化作元素团回到腰间的几何体中。
眼看灵体数尽回归,乌蒙拉继续解释:“这些物件是收纳他们的伴生巢穴,经过余的补完,只要巢穴未被破坏,它们会自行汲取地脉溢散的元素力孕育自身。汝可随意召驱使它们,无需支付代价。”
“相应的,汝不可让这些物件遭到破坏。若巢穴残缺,它们自身也会沦为残缺状态,到那时……不用它们战斗倒也无碍,倘若召出…它们便会极度渴血,不杀死敌方,便将召者啃食殆尽。”
“残缺的灵……召出即为不折不扣的生死局。”
“因此,护好它们的巢穴。余不希望有朝一日见到汝被它们啃食殆尽。倘若汝将死去,死前必须销毁它们,不可留下于后世。”
乌蒙拉无比严肃的对因赫泰普告诫着。
“唔…这样吗。”
因赫泰普若有所思地打量不知何时取下是腰链:“那么——这灵体便名「厄灵」吧,意为……苦厄的灵体。至于仪式,就叫[厄灵侑食]吧。”
“劝食…侑食飨宴。”
眼见因赫泰普不假思索地取好名,乌蒙拉撇了他一眼:“将自身当作祭品奉上餐桌,劝灵进食,以血肉取悦其魂。看似文雅实则惊悚,汝这名字取得倒也贴切。”
“多谢夸奖,我先行告退。”因赫泰普恭敬地对祂行礼,在得到乌蒙拉首肯后向祂致歉:“那么,很抱歉打扰到您稀少的睡眠。”
接着优雅地转身推门离去。
看着黑种草彻底离开自己视线,乌蒙拉再度窝回斯芬克斯的腹部,散漫地将发辫与尾辫解开,有一搭没一搭地梳理长发,好似漫不经心舔着长毛的猫儿。
“塞赫美特,明日七时将余唤醒。”
[是。]
感受到脑海传来阵阵困意,做好一切准备的乌蒙拉放弃挣扎合上双眼,放任自己再度沉入短暂的睡眠中。
每次一到服装描写都能硬控在下半小时,资料啊资料……怎么都查不完……
补天,大概就是同人作者的天授吧……为什么厄灵相关描写只有那么短短一段话啊mhy!再怎么说都是能让普通人使用元素力的东西啊,好歹有点成因吧。
章节名的侑食中,侑读you(四声)
侑食飨宴,飨读xiang(二声)
二者皆与古代祭祀有关,隐含着把自己和祭品一同端上餐桌。
厄灵的食物是敌方或自身的血/肉不谋而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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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是惯例的人物解析
因赫泰普-梅迪波什(Imhotep-Medibosh)
Imhotep最开始有两种音译,一为因赫泰普,二为伊蒙泰普。因为伊蒙念起来稍显柔软,最终敲定因赫泰普为他的正式名,伊蒙为昵称。
Medibosh是由波/斯/语中的智者一词音译而来,再由中文转译成英文。
名字取自取自古/埃/及某位法老的权臣伊姆霍特普(Imhotep)。同时他还是建筑学家、太阳神大祭司、作家、巫师兼内科医生、物理学家、化学家、天文学家和农业学家,是一个拥有众多才能的博物学家、伟大的天才。
死后他被传说塑造成古/埃/及/神/话中的医神,而曾统治过埃/及的希/腊/人把伊姆霍特普视为自己的医神,将其与古希腊医神埃斯科拉庇俄斯(Aesculapius)融为一体,称作伊姆特斯-阿斯克勒庇俄斯(Imuthes-Asklepios)。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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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厄灵侑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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