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以西,提瓦特边境。
风沙呛人,伊斯塔露戴起了斗篷的兜帽,和阿赫玛尔并肩而行。
因为知道要去做什么,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在沙地上留下了两串脚印。
只有最前方身着华裳的娜布,步调依旧轻盈,向来一脸愁容的花神,如今却眉目舒展。
最后,娜布在一处沙坑旁停下了脚步,远方还是望不尽的黄沙,但娜布说这就是提瓦特的边境。
“好了,就是这里了,卡伊洛斯大人先休息一会儿如何?”
娜布回过头,向身后二人招了招手。
“打开通道的法阵就由阿赫玛尔来画,别给我偷懒。”
“我想不必了。”
温柔沉稳的女声从不远处响起,三人循声望去。
一抹青白的身影从天而降。
那抹白影落下之处,绿意绽放,萌发的幼苗开枝展叶,生机盎然。
那是大慈树王,布耶尔。
“就此收手吧,娜布,阿赫玛尔。”
布耶尔的声音温柔,态度却是不容置喙的。
布耶尔在离三人数十米处,远望着沙原,白发白衣在无垠的黄沙中飘动:
“禁忌知识不是你们能触碰的,不要去追寻我们不该知道的东西。”
阿赫玛尔远远地扫过布耶尔,似乎在叹气,却没有放下手中的赤沙之杖。
伊斯塔露甚至没有回头。
娜布却转过身,笑吟吟地拦在了布耶尔面前。
她分明笑靥如花,却莫名锋利,如同布耶尔初见她时那样:
“布耶尔,还记得我与你初见时的第三个问题吗?”
“什么东西无法抵御箭矢,却能抵御毁灭?”
“什么东西无法摧垮盔甲,却能摧垮城邦?”
“既不屈服于高天的使者,也不屈服于地上的万国。”
“无论是诸神还是邪魔,倾尽全力也无法将它胜过?”
布耶尔怔愣后,垂下眉眼:
“智慧,娜布,我的回答是智慧。”
娜布挑起眉,笑了:
“是啊,智慧。”
“我们需要智慧,智慧是生存的手段。没有知识应该被列为禁忌。”
“布耶尔,我拒绝上天恩赐的、残缺的智慧。”
“哪怕此举如飞蛾扑火,也总要有人以身燃起火焰,带领众人越过蒙昧。”
布耶尔沉默了片刻,像是没有预料到自己竟无法反驳知根知底的友人。
最后,她与交心的挚友四目相对,轻声道:
“……娜布,我言尽于此。”
“我不认同你与阿赫玛尔的野心,但我捍卫你为众人追求智慧的权利。”
“去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事吧,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谢谢你,布耶尔。”
娜布向布耶尔摆了摆手,毫不犹豫地转身:
“阿赫玛尔,开始吧。”
阿赫玛尔朝烈日举起了赤沙之杖,须臾间,地面上的黄沙被风裹挟着,聚向长杖。沙散去后,古朴纹路的圆形法阵刻入沙地,透出隐隐的光芒。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不错,阿赫玛尔,把我告诉你的这法阵画得挺漂亮。”
娜布站在法阵前,满意地审视着法阵,却并没有急着动手,她忽然回头,和伊斯塔露对上视线,眼中笑意盈盈。
像是有话要说。
伊斯塔露会意,打了个响指,流转的时间在此静默,阿赫玛尔与布耶尔停在原地。
娜布莞尔,来到离伊斯塔露两步远的地方站定,抬手掠过她银白的发丝。
“卡伊洛斯大人,我一直都没有机会问您。”
“自重逢以来,您为何一直都像有心事的样子?而且时间越长,您对我们便越是沉默和疏离。”
“噗嗤,是因为对我的死早有预料么?”
娜布几近笃定的话语让伊斯塔露悚然一惊,她刚想开口,却被娜布打断:
“还是因为这个?”
娜布从怀中缓缓抽出一张草纸,上面的文字和图像,伊斯塔露更是再熟悉不过——
这是千岩军军中的通缉令,而上面的人像正是伊斯塔露。
“我打听过了,这里的人说化名为‘伊露’的您恩将仇报,杀死了他们的魔神。”
“卡伊洛斯大人,我不相信您会恩将仇报,可您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娜布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敲打在伊斯塔露心上,引出了令她辗转多夜的心结。
“如果是误会的话,您为此痛苦吗?为何不澄清呢?”
“若是为了达成什么,那您做到了吗?可曾后悔?”
娜布却哼笑一声,将那张草纸撕得粉碎,又变出一捧犹带露水的花束:
“卡伊洛斯大人,送给您。”
“这束花漂亮吗?漂亮的话就笑一笑,好吗?”
伊斯塔露却勾起嘴角都做不到,她叹息着,不解地看着娜布,正如她当初不理解归终一样:
“娜布,既然你一开始就猜到我是冲着禁忌知识来的,为什么还能和我谈笑如初?”
“卡伊洛斯大人,”娜布笑了,“我说过的,若您需要,娜布愿意以生命为您开辟前路。”
“所以,刚才的问题,不要回答我,回答您自己。”
“您是否有勇气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一条无人同行、背负罪责的前路,不问将来。”
伊斯塔露也在心中再次叩问自己。
她是否能在生死中持有哀悯之心?她真的能一往无前地继续走下去吗?
答案是能。
她为了让归终活下去,才以影子的身份,向「天理」举起反旗。
可让她走到现在的,不仅仅是归终。
是仙人心系苍生的碧血丹心,是人类生生不息的坚韧生命。
还有“我拒绝上天恩赐的、残缺的智慧”。
她要打破「天理」的枷锁。
“如果有,那就足够了,并非所有人都能理解您这么做的理由,但永远都会有人理解您。”
“别怕,卡伊洛斯大人,走下去吧,走向您想要的未来。”
“无论是违逆命运还是天意,无论是背负责难还是罪罚。”
娜布郑重而怀念地回忆着。
“我相信您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就如同您身为「天理」的影子,当初却不惜一切地从祂手中救下我一样。”
娜布顿了片刻,恍然般笑道:
“啊,您可能已经不记得这些了——我知道的,我从与您重逢的第一眼就知道的,您是「时之执政」,却不是我曾见过的她。”
“但不重要,卡伊洛斯大人,这不重要。”
“您仍然是您,是见证一切的时间。”
娜布的指尖在空中随意拂过,繁花便在沙原上绽开。
像是一场烂漫的奇迹。
“同样,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不会后悔对您交付信任。”
“所以您也不要怀疑自己,总有许多生灵爱着您,时之执政大人。”
“我和阿赫玛尔说好了,今天这一切在历史上,都将是我们的罪,与您没有任何关系,您只要放手去做想做的事就好。”
“阿赫玛尔那个家伙啊,看上去高傲又能打,实际上傻不溜丢的,我死了以后他也没什么朋友了,麻烦您多照看着点了。”
“不要哭,不要为我难过,我为夙愿实现、还帮助了你们感到高兴啊。”
“请您带着我的祝福,没有负担地走下去。”
“娜布,娜布啊……”
伊斯塔露感觉眼眶无比干涩,可就如娜布所希望的,她没有流泪,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娜布,谢谢你,我会的。”
片刻后,伊斯塔露缓缓睁开眼,眉眼怅然,语气却无比坚定。
归终的生,和娜布的死,终于让伊斯塔露看清了自己的心。
即使此身即神明,她也没有身为「时之执政」的记忆。
但和归终、娜布的相处是真的,为马革裹尸的英雄和自我牺牲的神女留下的眼泪是真的。
所以对「天理」的违逆也是必然的。
不必囿于她是否爱什么胜过了自己,也不必囿于计谋和别离。
她会以此身,赌一个没有枷锁的未来。
“娜布,如你所说,你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刺向「天理」的利刃,对于为何违逆祂,我已有答案。”
见伊斯塔露如此,娜布也笑着舒了一口气:
“至此,我也没什么牵挂了。”
“为我唱一首歌吧,卡伊洛斯大人,就当是祝贺我得偿所愿。”
娜布轻轻后退了一步,踏着轻盈的舞步,重新走入了法阵中央。
伴随着伊斯塔露空灵的吟唱声,静止的时间重新开始流动,风吹乱了阿赫玛尔和布耶尔的长发,也托起了娜布的裙摆。
娜布的舞步轻快而美丽,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哀伤之意,就如同她为布耶尔庆生时那样。
她的白裙在风中旋转着绽开,流风为她献唱,沙砾为她作画,她的足下一步一生花。
这就是花神所追求的终焉,她的将死之际,生命最为绚烂之刻。
法阵焕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那抹瘦削却高傲的影子渐渐湮灭其中。
娜布在法阵中央轻盈又快意地笑着:
“阿赫玛尔,卡伊洛斯大人,还有布耶尔,再见。”
“我已循苦旅,赴往繁星。”
几乎被白光吞没之际,娜布忽然回过头,温柔地看着她的三位友人:
向来神色疏淡的花神绽开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若是提瓦特有花开了,便是我对你们的祝福到了。”
提瓦特的四季都会有花朵盛开,所以她的祝福时时都在。
花神与大慈树王的相遇三问来源于原神文本《浮槃歌卷》。
布耶尔是魔神名,阿赫玛尔和娜布更有可能是赤王和花神本身的名字,也就类似纳西妲这个名字。
但是没有文本记载树王的本名,就一直用魔神名称呼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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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人间一梦(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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