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片晦暗,星子不知去了哪里。海面上粼光闪闪,浪潮翻滚,泛着黑青色,像亿万只有鳞生物一起颤动游曳。
他迎风掏出一根老旧的发带。
饰品不过是死物一件,怎能与主人相提并论?
他在心里不断搜寻所爱之人的形象。浓烈的感情从胸前弥漫到指尖,再到牙齿,最后从口腔处重新灌入肺腑,停留在心脏处。
真正的**无法被时间消弭,它会越发膨大,膨大到人类无法抑制的地步,将渺小的人类淹没。
他脑海中关于你的记忆堆积如山,稍微撬开一道缝,它们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喷涌而出,完全不受他控制。
他描摹过你的面容成百上千次。
他想起你只需一眨眼的功夫。
今夜狂风骤雨,平家怨灵比往日更激动。于他而言是个丰收的日子。
他不畏惧风和雨。
凄厉的苍白火焰萦绕在他身边,没有留出任何缝隙容他逃脱。
火焰逐渐向里收缩,发出呐喊般的喧嚣声,好似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虚张声势。”不消一瞬,他便打乱了苍白火焰的阵型。他将它们逼得无处可逃,最后缓缓坠落、消散。
他的手上出现一颗黑色圆球。
噗呲噗呲,黑色的螃蟹吐着泡泡倾巢而出。每一只螃蟹都有半人那么高,蟹壳上长着形似人脸的白色花纹,古怪丑陋得无法让人产生任何食欲。
“越弱,越喜欢扎堆。”
被近身了他也不恼。螃蟹动作缓慢,他眯着眼都能轻而易举躲过然后回敬一阵拳打脚踢。
弱者的报团,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从来都是无用功。
他可看不上这些无用的货色。无奈的是,为了终结猴子的世代,他不得不吞噬它们。寻到一只有质量的咒灵不是易事,垃圾货色倒是到处都是。
这全都怪那些肮脏愚昧的猴子!
“难吃死了。”嘴上抱怨,他的面容却毫无变化。他习惯这个味道,倒不如说,重复成千上万次这样的行为还是觉得难吃的话,他应当会疯掉。
愈是回忆,愈是痛苦的难以自拔。可若没有回忆,那与死何异?
玻璃渣里找糖,只会弄得满手都鲜血淋漓。等他满心欢喜地把找到的糖放入口中,才发现那还是玻璃渣。
他太过疲惫以至于认错了。
他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理想和虚妄。
为什么会走上这条看不到终点的路?
因为咒术师的牺牲没有意义,猴子不会因此感恩戴德——他们甚至不知道。
凭什么牺牲者籍籍无名,凭什么被庇护者安居乐业?
这个世界的规则该由强者制定。
强者可以保护弱者,但强者绝不能为弱者牺牲。
绝不能。
下雨了。
他踩着木屐找到一座寺庙。
他没指望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有可以避雨的处所。
但是这座庙出现了。
庙外瓢泼大雨。
漆黑的雨夜,庙内一片寂静。庙外雷声却大得好似要撕裂天地。
风也好,雨也罢,都和他无关。
寺庙漏雨。
地上的小水洼反着光,刺得他睁开眼。
推开门,云层开裂,阳光大好,全然看不出一丝昨夜的阴霾。
回头,那寺庙金光闪闪,已不似昨日那般衰败。
咒灵的小戏法罢了,他不在乎。
用幻术的咒灵都很弱。
寺庙……
呵。
慈悲佛陀与修罗恶鬼,夏油杰的形象到底是什么?
*
“夏油大人……您昨晚的行动被察觉了。高专方面很快就会收到您逗留山口县的消息,您看我们要不要……”五条悟只追杀过他们团伙一次,却给菅田真奈美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夏油大人没能拿到「特级咒灵芽吹予知」。
它被五条悟祓除了。
真是狠心的男人。
倒不如给夏油大人留作纪念……
无声无息的在美梦中死去,这于猴子而言,是奖励吧?
夏油大人不会利用这只咒灵的。
菅田真奈美停止漫无边际的遐想,认真听夏油杰说话。
“这不是需要着急的事,真奈美。等消息传到高专、等高专派人过来,我们早就办完事离开山口了。”
“更何况——真奈美是不信任我的实力吗?”
可是夏油大人从来不对咒术师下死手!而对面会!那简直是个疯子!菅田真奈美将此话压回肚中,继续说道:“山口县是整个日本唯一有一级咒术师常驻的地方。”
“铃木嘛,我知道。好好的咒术师不做……”
夏油大人全然不在意。
东京和京都是咒术师的大本营。诅咒师要发展自然是朝地方下手。以宗教之名,这些年夏油团伙在地方发展的十分顺利。
不过一直以来他们都有注意避开山口县。夏油团伙的宗旨是能不惹麻烦就不惹麻烦。
只是……坛浦海面永不停息的平家怨灵——有诅咒的地方就有夏油大人。
他们终究还是跑来了。
夏油杰咬着手指皱眉继续道:“看见铃木我就生气。我不想和他打交道,怕一不小心把他给杀了。反正他也不做咒术师——”
“夏油大人还是避一避风头吧。”菅田真奈美非常之诚恳地劝解:“现在不宜开战,我们的准备还不充分。”
“知道了知道了,真奈美真啰嗦。”
这算听进去了。
菅田真奈美报了一个地方。
夏油杰保持沉默,然后倔强的说:“我不去。”
这种明明自己养了两个娃还和别人闹小孩子脾气的人,可真是——菅田真奈美努力宽慰自己,发怒会变丑。
“夏油大人是有什么顾虑吗?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不去。”夏油杰再次强调,然后纠正菅田真奈美:“那本来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夏油大人说得没错……不去是因为……”
“わかばさん?”
“既然如此,您更该去了。”
“您不是她的朋友吗?”
*
他的身体好似僵住了。
你戳了他一下,他的身体又好似变成被风吹落的叶片,抖个不停。
他的神情狂乱变换。
他在某个瞬间失去了理智,你差点以为自己要被他大卸八块。
天可怜见,你并不好剁。
他呆呆地注视着你的脸,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你的脸颊。你感知到他在思考。真难为他在如此澎湃的**之下还能思考——他在想什么?
你好像可以知道。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要告诉——】
你对上他的眼睛。
紫色的、妖冶的。
被**所笼罩的。
他喜欢我。
你惊诧于自己居然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就好像你从来都不知道他喜欢你。如此澎湃的**,你当真可以不知情?
他的声音唤回你的思绪。
“はつちゃん在读我的心吗?”
他的语气颇为柔和。
他的心情颇为愉悦。
他居然不觉得我冒犯了他?这是你的第一想法,然后才是——这个人认识你。
“非常抱歉我冲撞了您!”
“和我说话要加那么多敬语吗?”
“はつちゃん~”他语气亲昵地喊你的名字。这个人扮可怜简直信手拈来:“我们之间该更熟悉些的。”
说的那么委屈,如果不是——【好可爱……歪头也可爱……即便用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可爱”来形容,还是不够……】你就被他这幅可怜的模样欺骗了!
你指天发誓,你这次没有读心!是他的情绪过于浓烈以至于你的大脑自动提取进行解析了!
你非常有原则,非常注意保持分寸感,刚刚只是失误。你真的怕他突然抱住你,你觉得你挣脱不开他的怀抱。他一看就比你有力气。在医院穿袈裟……僧侣?你感觉他不是什么正常人类——好吧,能“读心”的你显然也不是什么正常人类。
见你久久不说话,他收起脸上可怜的表情,归于淡漠:“哦,许久未见,我忘了太过激烈的情绪也会被你直接听到了。”
什么都没有了。
“你起来很不解?没关系,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读我的心。”
言语脱口而出:“你明知道我不会那么做。”你捏住喉咙,震撼于自己居然不动脑子就说话。
站在你面前的男人微微仰头,微笑着开始吟唱:“我重复一遍,这不是读心。只要我愿意,你已经遗忘的想法我也能在你的脑海中找到。我的能力可比‘读心’强。”
“はつちゃん想说的是这些吗?”
他朝你微微一笑。
“您知道我要说什么。”震惊是有的——你皱起眉头。
他和你很熟悉、非常熟悉。
不是普通朋友。
他喊我はつちゃん。
恋人?
感觉不是。
见到你的时候他很惊讶。
你讨厌这种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
“你曾经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他弯腰刮了刮你的鼻子,调笑道:“我有时候真恨你那么有‘原则’。”
他一触即离,接着喃喃自语:“はつちゃん,我是不是很幸运?”
遇见你的第一个人总是我。
“幸运?”你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这个词。
“没什么。”
他不想说,你只好转而开启另一个话题。失忆这件事早就在这个人面前暴露,没有继续藏匿的必要。你直接问道:“您是谁?”
“啊咧,失忆失得这么彻底。”他仍旧保持微笑,只是淡了几分:“はつちゃん称呼我时请用‘你’或者‘杰’。”
你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
“啊啊……”
“夏油、我是夏油杰。”
你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不放心的追问:“はつちゃん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禅院……初?”你不确定的说。
你不叫这个名字吧?
你绝对不叫这个名字。
“那就是不记得。事情有点糟糕啊。”
你赞同夏油先生的说法。
“不过总体来说,はつちゃん失忆占便宜的是我呢。”这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和刚刚那阵杀意相对比——你该相信他吗?
“はつちゃん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你摇摇头。
“那和我走吧。”
夏油杰向你伸出手。你没有立即握上去。你抬头望着他的脸。他依旧温和地注视着你,没有半分强迫你的意思。可好像握不握上去,结果都一个样。
他没有给你选择的权利。
无论如何他都会带你走。
你失忆了。
而他认识你。
你牵住他的手,于是夏油杰的微笑真诚了几分。
你们边走边说。
夏油先生开始讲述你和他的过去。
这让你感到不安。
为什么要讲述过去?
你跟着这个他走到医院门口。
难道就这么离开?
你很不解。
不对……我在影响这些人的认知。
“我还没有缴费。”
身边重新变得嘈杂。
我不能影响他们。
“缴费?缴什么费?这是你的产业啊。”
夏油先生同样不解。
我的产业……?
黑心资本家绝不可能是我!
[小姐您和我们医院的院长是同一个姓氏呢。]
不是巧合。
“我觉得不太行,夏油先生。”
夏油杰面色难看。
“请你借我点钱。”
夏油杰面色舒缓。
都打完99%的进度了,他不想一朝回到解放前。
你恳切地注视着夏油先生。夏油先生他……夏油先生他乖乖地掏出了一大叠面额为10000日元的钞票。
菅田真奈美:儿行千里母担忧
这个心声被夏油大人知道的话他会杀了她的!替我保密,わかばさん!
你得一个人去缴费。夏油先生死活不愿意去人多的地方。你想起遇到他的走廊确实没什么人。这个人可能比较怕生——骗鬼去吧。
“你为什么想杀了这些人?”
“はつちゃん这么直白的问我?”
“你对他们的嫌恶太严重了。”
“哦,这样。”夏油先生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他们害死了你。”夏油先生非常从容的回答。见你表情困惑,他反倒笑了起来。
“妈妈,这个大哥哥——”
“别看,他这里有问题。”妈妈指了指太阳穴。
你假装没有听见。
夏油先生倒是神色淡淡。
“‘害死’?我这不还活着吗?”飞机失事这件事绝对是假的。是……这种事你好像就能做到。
是我做的?
“はつちゃん想问为什么?答案恐怕只有你自己知道。”
夏油先生在怨你。
[他们害死了你。]
你能理解夏油先生。
让他遭遇生离死别,然后有一天告诉他死去的人其实没有死——你明白这种心理。
你怎能否认我为你的恸哭?
可我同样为你的归来欣喜。
“我失忆了,杰。”
你如何去面对更多认识你的人?
“我知道。”
“もうし——”
“はつちゃん不需要和我道歉。”
这句话令你感到熟悉。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嗯。”
【加班……】
“梦子小姐,好巧。”
“您是在休息吗?您很累吧?今晚还要加班吧?这家医院也太不做人了——”要打听消息得——我应该可以直接看的吧?为什么要这么迂回?
“禅院小姐、您不能、不能那么说!”梦子小姐非常激动地握住你的手。
“可是——”
“加班最光荣!”
这癫狂的样子真的不是被洗脑了?
“为什么?”你真心提问。
“给的太多了。”
很真实的一句话。
“这才对嘛!”你表示支持。
“是吧!”梦子小姐雀跃地握住你的手。
才不是这样。
她留在这里有别的理由。
你不动声色地抽离自己的手。
禅院、禅院……
你找回了一点对这个姓氏的熟悉感。
可熟悉感之后不是心安,而是厌弃。
夏油先生专门强调这是我的产业……姓氏为禅院的院长。
我可以去见这个人吗?
要是这个人的情感和夏油先生一样浓烈,我又该如何自处?
禅院、禅院……
[那就是不记得。]
这个人可以见。
我不会写战斗,战斗卡手[求你了]呃,可能会……很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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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苏醒·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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