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只是每天睡在一张床上。
不约会，不亲吻，只是单纯的睡觉关系。
格里塔明白了。
不是柏拉图，是纯炮友。
哈。
格里塔听到自己发出冷笑。
什么是人渣？
眼前这位不正是绝赞标本吗？
他愤愤不平，拳头攥得紧紧的，可想到了马姆医生，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松开了拳头。
冷静点，格里塔。
这是个开放的社会，没人会因为志同道合的性关系而被谴责，除非那并不道德。
格里塔深吸一口气，尝试劝诫自己。
产生生理需求是正常的事情，单身男女一拍即合互相疏解也很正常，也许医生就是那种情况，他不能因此就将对方定义为人渣，哪怕对方的性观念与他背道而驰。
格里塔不想自己的病历本上，新添一条狂躁症的记录，更不想站在法庭上，因为伤害罪而被法官审判。
他记得自己的初衷，离开蒙大拿，千里迢迢来到英国，就是因为他不想被伤害，同时，他也不可能去伤害别人。
别那么刻薄。
不要把自己的高要求强加在他人身上。
一番精神梳理后，格里塔的内心变得平静，他重新审视自己的言行，而后对电话那头的医生道歉。
“抱歉，我没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刚才的话……”他顿了顿，想起了自己对医生的恶意诋毁和揣测，难堪地垂下了眼睛。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无意窥探您的**，如果您想结束对我的心理诊疗，把我转托给其他医生，我完全没意见。”
格里塔对自己的出格言行表达了歉意，同时也拿出诚意，主动开口提出了结束治疗的事情，不愿叫对方为难。
可出乎格里塔意料的是，听到他提起结束诊疗的话，医生好像变得更不开心了。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晦涩，可任谁都能听出他的难过。
“格里塔，你讨厌我吗？”
他再次提出了这个问题，算上这次，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询问格里塔对他的喜恶了。
哪怕是格里塔并不了解心理学，也能发现医生似乎极度缺乏安全感……等等、一个心理医生，会对他新接手的病人缺乏安全感？
萦绕在心头的异样进一步扩大，回想起这段时间两人的通话内容，格里塔的眉心一跳，心底产生了一个惊世骇俗的想法。
正在和他交谈的，真的是心理医生吗？
但是，不是心理医生，又还能是谁？
正在和他通话的人，他了解自己的名字，自己和马姆医生、马尔科姆的联系，他们聊天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对方一没有套取他的个人信息，二没有以治疗的名义骗取他的钱、或是命令他做什么事情。
他们只是聊天。
甚至，在他们聊天的过程中，永远是对方在分享自己的生活，格里塔反倒是成了倾听者，时不时地回应几句。
因此，格里塔不觉得这个自称是心理医生的人，会是什么坏人，但同样，重新回忆这段时间两个人的通话内容，格里塔可以断定，对方绝非是医生，除非，世上真有这种心理治疗模式，他只是不了解……不过格里塔暂时不去考虑那种事情。
他决定套一套“医生”的话，毕竟，对方似乎从未对他设防。
“医生。”
格里塔突然开口。
“你好像很了解马尔科姆，你也是卡弗拉小镇的居民吗？”
又提起那个家伙了！
布拉姆斯蹭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本就委屈，脸上还挂着泪珠，他想要叫格里塔不要提起马尔科姆，可是自己才刚被格里塔讨厌地训斥，生怕又惹格里塔不高兴，他气冲冲地站起身来，话到嘴巴又咽下，他窝囊地在床边来回踱步。
半晌，他不情愿地开口。
“嗯。”
他的不情愿落在格里塔的耳朵里，就变成没底气。
不是卡佛拉小镇的居民？
格里塔心想这倒是和他一样，他也是个外来客。
“医生，我们还没有互换过姓名。”
格里塔突然开口。
确实，聊了这么久，他竟然完全不知道新医生的名字，一个人对着听筒吹胡子瞪眼，被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牵动情绪。
格里塔觉得自己得掌握主动权。
不过——
“布拉姆斯。”
格里塔听到男人如此回复。
“……”
格里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他已经确定了，他在经历一场恶作剧。
百分百，无疑的。
对方知道马尔科姆，也认识马尔科姆，更知道马尔科姆和他的联系，那么，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们两人的雇主——希夏尔夫妇爱子的名字，正是布拉姆斯呢？
又是在恶搞他了。
从刚才的女朋友话题开始，绝对的。
格里塔的表情冷漠下来，他已经有了判断，然而他却不打算早早揭穿对方，结束通话，毕竟……
格里塔摸了摸胳膊，他黑色的眼珠扫码四周，这空荡荡的寝室里，总有一种凉嗖嗖的感觉，仿佛有什么人在暗中窥视他。
格里塔垂下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房子里没有第二个人存在。
为了避免自己被寂寞逼疯，也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格里塔决定配合一下电话那端来自某人的恶作剧。
期间要是能让对方放松警惕，套出他的真实身份就更好了。
格里塔不动声色地想道。
“布拉姆斯、”他接受了这个“假名字”。
“我是格里塔，格里塔·埃文斯，很高兴认识你。”
他语气温和，对着电话那边的布拉姆斯进行自我介绍。
布拉姆斯完全被格里塔的假象给欺骗了，他只是听着听筒那边传来的温和嗓音，焦虑不安的心情便被抚慰。
他不再踱步，也停下了啃咬指甲，眼前仿佛出现了格里塔含笑望着他的漂亮面容。
于是布拉姆斯同样勾起嘴角。
“……嗯，我也很高兴。”他说完，尤嫌不够，紧跟着补充了一句。
“格里塔，我喜欢你。”
乍一下听到陌生人的“表白”，格里塔怔了一瞬，眉眼间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谢谢。”
就算那句喜欢只是出于恶作剧，格里塔依旧很受用。
可是布拉姆斯想要的却不止于此。
“你呢，你喜欢我吗？”
他语气急切，让格里塔莫名幻视出一条冲着自己摇尾巴的大狗。
格里塔忍住笑意。
“当然，我也喜欢你。”
就当是哄小狗了。
格里塔的心情很好，他稍微了解了一点布拉姆斯的性格，于是在对方开口前，他就率先出声。
“喜欢布拉姆斯。”
像小孩，也像小狗，没有安全感，给人的感觉呆呆傻傻的，无论是询问还是回答，只要涉及人物，就一定要指名道姓，不然他必然会追问，直到彻底搞清答案。
感觉是很单纯率直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设计了这么一出恶作剧，来捉弄格里塔。
他和马姆医生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为什么自己联系不上马姆医生了呢？
格里塔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想起了多日联系不上的马姆医生，他脸上的笑容又很快消融。
“布拉姆斯，你是马姆医生的同事吗？”
他装作不经意地开口。
对方沉默了一会，接着闷声闷气道：“……不是。”
明明最开始的时候，还说自己是受马姆医生所托，来治疗格里塔的医生，现在却这样回答。
是忘记自己随口说出的谎言了吗？
格里塔不打算点出对方的破绽。
他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那就是临时来替班的咯，看来马姆医生要出差很长时间了。”
“……嗯。”
这会，布拉姆斯回复的声音变得更低了。
他没有透露什么消息，然而格里塔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自称是布拉姆斯的男人，确实不是心理医生，同时，他也不是马姆医生的同事，因为格里塔清楚地记得，他接起电话时，这家伙是这样说的——“马姆医生休假了。”
马姆医生休假了……这是布拉姆斯最初给他的通知。
然而现在他换了种说法，与对方闲聊马姆医生要出差很长时间，他明明说错了，可布拉姆斯还是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这前后不一的说辞，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没有必要继续试探，格里塔长叹一口气，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布拉姆斯”盯上的，明明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处于与外界隔离的状态。
格里塔想了想，觉得这应该不是单纯的恶作剧。
果然还是得搞清楚他的目的才行。
格里塔托着下巴，垂眸思索着，片刻，他的嘴唇微张。
“布拉姆斯、”
“你刚刚说，喜欢我？”
“是的。”
布拉姆斯回答得果断，像是脱口而出。
于是格里塔接下来的话就变得顺理成章。
“我有些好奇，我们应该从未见过吧，为什么你会喜欢我呢？”
格里塔没把布拉姆斯口中的喜欢当真，同样也没往情爱的方向联想，他只想借这个话题撬开布拉姆斯的嘴，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我们见过。
每一天。
布拉姆斯很想这么回答格里塔。
他每天都在看着格里塔，而格里塔也早已见过布拉姆斯，不是人偶布拉姆斯，而是他、拥有血肉之躯的布拉姆斯。
他八岁的肖像画就挂在楼梯的正上方，在格里塔第一次踏入这栋房子时，他们就见过彼此了。
只一眼布拉姆斯就被格里塔迷住了。
哪怕他没有一头漂亮的金发，哪怕他不是女孩。
照例来审视新保姆的布拉姆斯，比任何人都要先看见格里塔。
他躲在墙壁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格里塔，看着他脱掉鞋子走入他的领地。
他比任何人都要先相中他。
但是这些事情布拉姆斯都不会说。
他将自己的心事埋葬在不见天日的昏暗角落，如他自身一般静待腐烂湮灭。
这不是什么值得分享的事情，若是叫格里塔知道了，大抵又会厌恶自己，布拉姆斯不想被格里塔讨厌，也不想叫格里塔害怕、或是难过。
布拉姆斯觉得自己病了。
自从格里塔来到房子之后，他就变得奇怪。
第一次动摇、第一次疑惑、第一次心软、第一次哭泣……
布拉姆斯以为自己是不会哭泣的，他是人偶，人偶是他，他们是一样的空心人，他总是浑浑噩噩的，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是渐渐的，他似乎拥有了很小一块的自我，那块自我被格里塔吸引，于是他的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追逐他。
曾经布拉姆斯是规则的忠实拥趸，人偶制订规则，他则为它抹除所有违反了规则的人。
他本该杀死格里塔的，因为格里塔是规则的破坏者，然而那一小块自我却短暂地驱散了充斥在他内心的残暴心素。
注视着格里塔的时候，布拉姆斯的头颅不再刺痛，耳边也听不到那些邪恶的低语，不知从何时开始，布拉姆斯不再对格里塔抱有杀意。
布拉姆斯不再盘算着如何肢解格里塔、并拿取他的肢体来组装自己的“女朋友”，甚至，他不再需要那个棉花娃娃了，因为他有了格里塔。
布拉姆斯总会去脏衣篮偷一件格里塔的衣服，他会在每个夜晚蹲在格里塔房间的墙壁中，嗅闻着衣服上的气味陷入安眠。
只可惜衣服上的气味总是不长久，布拉姆斯只能一次次去更换，时间久了，他就不满足于此了。
布拉姆斯渴望格里塔的体温，渴望他的肌肤，渴望他身体深处的香味，在那渴望的催促下，布拉姆斯一次次走出了墙壁。
最后凭借自己的意志成功得到了与格里塔对话的机会。
布拉姆斯从未感觉自己是如此鲜活，他有自己的意志和灵魂，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格里塔。
布拉姆斯不想对格里塔撒谎，但他也不想出说真相，于是在短暂的沉默侯，他提出了一个问题。
“格里塔，大人只能在互相见过之后，才可以说喜欢吗？”
因为你不知道我们已经见过，所以你才不喜欢我？
布拉姆斯坐在床边，他垂头丧气，无精打采，一双璨蓝色的眼睛被泪水浸泡得湿漉漉的，他眼巴巴地等待着格里塔的回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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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哑巴弟难追嫂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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