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和迪克没有问过、也没有机会问安雅的想法。
他们都承认到处按监控或随意往别人身上放追踪器不符合道德与法律，往人的饮食中加纳米级追踪器更是显得有些……
至少阿尔弗雷德暗示过提姆，这方面可以不用向布鲁斯老爷学习。迪克刚成年那会儿甚至为布鲁斯的控制欲不止一次跟他发生过冲突。
然而，他们也都默认，这些做法是为了避免更大的危机、更大的损失。
或许等这次危机过去，他们会问下安雅的想法——如果安雅或杰森发现了她喝下的追踪器，并且庄园还没被杰森炸掉的话。
关于追踪器只是其一，还有提姆百思不得其解的：安雅到底是计划好了这一切，还是纯临场发挥？
这个问题令提姆抓心挠肺，但在安雅看来很好回答：直觉可以，就这么干了。
哥谭人对哥谭的地下世界自有一套集体记忆，他们知道哪儿从前是杀手鳄的地盘，哪条沟渠中还有小丑留下的小丑鱼，所罗门·格兰迪又在哪几条下水道中徘徊。
以及，哪些较为干燥的下水道可以在破产后暂居——蝙蝠侠夜巡时会经过边上的桥洞，所以很少有不长眼的坏蛋，而哪些水道中沉积的人骨养肥了周边一窝又一窝的老鼠。
无论怎么总结，哥谭人恐怕永远也猜不到，传说中的猫头鹰法庭在哥谭市中心的地底下拥有一片广阔得超乎想象的空间。空间下层是迷宫，上层是形似哥特式角斗场的法庭。石柱支撑着高耸的拱顶，迷宫高墙的边缘也是围栏，上层可供人凭栏俯瞰下层的迷宫中上演的一切。
昨晚才炸了韦恩庄园，林肯·马奇第二天一早便出现在市政厅办公室——能把他这张脸与猫头鹰联系在一起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盟友，再说他现在可处于竞选拉票的关键节点，一次旷工就可能令支持率被反超。
然而今天，他的办公桌上多了封信。信封是崭新的羊皮纸，深红火漆上猫头鹰振翅欲飞。这是个通知，要求他亲自前往法庭。
林肯·马奇面色阴沉的站在办公桌前，他身后的阴影中，安雅·诺瓦克如同幽灵般浮现，脸上覆盖着标准猫头鹰面具，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口吻好奇：“这影响你工作吗？”
林肯·马奇没有回答，只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他与鲍里斯达成了协议，但后者绕过他直接召集全部法庭成员，集会开始后才通知他，这**裸的轻视和权力的失衡让他感到愤怒和不安。
“直接去猫头鹰法庭的集会？”安雅语气轻松：“我真幸运，看来今天就能得到‘报酬’了。”
林肯·马奇阴郁道：“别期待太早。”
他换上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正装，戴上象征法庭成员身份的纯白色猫头鹰面具。安雅沉默地跟在他身侧，浑身被黑色作战服覆盖，脚步无声，就像个真正的利爪。
穿过一段下水道——谁能想到市政厅地下的暗道就能通向真正掌控这座城市的组织的核心——污水带来的异味消失，熏香混杂着岩石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安雅借着红色目镜的遮掩，目光扫视着整个空间：高处的看台上，三五成群的坐着数十甚至上百个身影，无一例外地戴着纯白色、无表情的猫头鹰面具
这些猫头鹰们姿态各异，有的慵懒地倚在雕花繁复的长椅上，指尖把玩着镶嵌宝石的怀表或古董烟斗，有的交头接耳，面具下传出的低笑，礼服和西装在幽光下华贵依旧；有的甚至还是孩子，攀着高墙边缘，指着底下迷宫哈哈大笑。
他们是哥谭真正的老钱，在阴影中统治哥谭数百年，世界上绝大多数人毕生的追求对他们来说唾手可得。唯一能为他们无趣的一生稍加刺激的，只有迷宫里的绝望挣扎和即将到来的审判。
林肯·马奇压抑着怒火，径直走向正中主位旁那个穿着暗紫色长裙的白发女人——鲍里斯夫人。他在她身旁的座位上坐下，身体微微倾向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质问：“夫人，我需要知道真相。那些背叛者，那些妄图用琥珀金换钱的蠢货，真的都清除干净了吗？”
鲍里斯夫人沉默不语，她姿态端正的坐在那儿，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林肯急道：“德雷科夫的人到底为什么会找上我！这不是意外对不对？有人泄露了我的身份，夫人！”
鲍里斯夫人仍旧沉默，双手放在腿上，面具上黑洞洞的两个孔直视前方，像座雕像。
林肯不用回头都知道安雅正在看自己，面具下的脸说不定还一脸玩味的表情。他心中的疑虑和不安急剧膨胀，忍不住再靠近了点鲍里斯夫人。
正要开口，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品的气味钻入他的鼻腔。林肯心脏停了一拍，他忍着不适，伸出手小心扯了扯鲍里斯夫人袖口繁复的纱网装饰……暗紫色纱网下，平日里精心保养的手指惨白枯瘦，毫无血色，食指与中指指甲破碎。林肯·马奇登时僵住，一股寒意从背后窜上头顶。
就在这时，所有座位前方那个身穿白西装、背后披着猩红色白毛滚边披风的身影——鲍里斯法官——突然转过身，朝高处看台上的所有人举起展开双臂。他的动作幅度大得夸张，有种与权贵格格不入的浮夸感。
“安静！”
鲍里斯法官声音洪亮，透过面具响彻大厅，与他死气沉沉的妻子形成诡异的对比。
“看看下面！看看我们尊贵的‘客人’为我们带来的表演！经过一次次崩溃，他们终于接近了迷宫中心！我们的‘饥饿游戏’即将开始！”
鲍里斯法官用戏剧化的腔调咏叹：“这才是今晚的主菜！这才是我们今日聚集在此的意义！”
看台上的猫头鹰们有的矜持地点头，有的迫不及待地喊道：“快让他们去死！让利爪去追杀他们！”
有个戴猫头鹰面具的少年大喊：“给我一把猎枪！我还没猎过蝙蝠呢！他的头一定很适合挂在我的壁炉上！”
鲍里斯法官突然沉下声音：“安静！”
喊着要猎蝙蝠的少年一愣，却见鲍里斯法官恢复了之前的语调，说：“别那么着急，虽然结果都是一样的，但，别那么着急。年轻人，要学会享受过程。”
少年畏惧地缩回座位。
鲍里斯法官指着迷宫中央两个正在艰难靠近的人影，兴奋道：“看啊！他们相遇了！就在猫头鹰喷泉之下！多么戏剧化，多么感人！在绝望的深渊里，他们选择了……互相搀扶？！”
他的语气陡然急转直下，挥舞着手中的权杖，猩红的袍角翻飞，声音变得沙哑、干瘪：“无趣！太无趣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违背了游戏的初衷！”。
一个身材高大的利爪无声无息地从审判台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是威廉·柯布。他用漠然的语气回答：“红头罩拒绝了您慷慨赐予的琥珀金，法官大人。他选择在迷宫中腐烂。”
“废物！都是废物！” 鲍里斯法官发出一声怪叫，权杖重重敲击地面，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把他们给我带上来！立刻！带到审判席来！我要亲自审判这些破坏游戏规则的家伙！”
利爪无声地弯下腰，然后离开。
威廉·柯布一走，林肯压抑着疯狂跳动的心脏，轻轻揭开了鲍里斯夫人的面具。
这个无论是否戴着面具都以威严形象示人的女人，此刻她眼睛瞪圆，两颊凹陷，嘴角咧开夸张的笑，夸张到薄唇被肌肉牵扯到撕裂，干涸的血液为死后的她添上了最后一抹色彩。
林肯颤抖的把面具盖了回去。
这是个错误。从保守派那些蠢货想着用小丑来替他们转移蝙蝠侠的视线开始，他们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林肯·马奇了解了解蝙蝠侠，也了解他的敌人。猫头鹰法庭再怎么撞到蝙蝠侠眼皮底下，他们都能利用最好的律师团和由他们自己制定的哥谭法律逃过一劫。
而犯到小丑手里呢？
小丑要是不在意，那你的下场可能是死也可能是提心吊胆的活。他要是在意了……
林肯开始疯狂回忆这地方的其他出口、暗道，并轻声对站在他身后的安雅说：“计划有变，你带我离开这里，不，保护我离开这里……离开这里后我就给你琥珀金！”
没人回答，他猛地转头，身后早已空无一人。
从鲍里斯法官出声开始，安雅的所有感官就锁定了这个“鲍里斯”。他说话的节奏、情绪的波动，夸张的肢体语言、以及西装和面具都无法掩饰的那股扭曲、混乱、充满癫狂恶意的气息，让她有种毛骨悚然的熟悉感。
他与周围那些或自矜身份或残忍麻木的法庭成员截然不同，更与她从林肯·马奇的只言片语中得到的关于鲍里斯法官的情报相去甚远。
这不是真正的鲍里斯法官，有人顶替了他。至于面具底下的到底是谁……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心中成型。
不多时，审判台发出沉闷的机械声，缓缓下沉又上升。蝙蝠侠和红头罩被粗暴地押解上来，站在了属于被审判的位置。
蝙蝠侠的状态显然极差，整晚战斗、跋涉还是其次，迷宫内的致幻气体和精神攻击几乎耗尽了他的体力。披风破损不堪，露出的皮肤沾染着污迹还有擦伤。但他站得笔直，面具后的双眼扫视全场，最后盯紧了高台上的“法官”。
红头罩的情况更糟，他已经站不住了，只能半个身体由蝙蝠侠架着，每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声音。胸前的伤口虽然曾用凝胶封住，但显然急救用的凝胶撑不了太长时间，走过的石砖上几乎一步一个血脚印，若不是头罩遮住了他的脸，可以想象那张脸早就惨白如纸。
看台上，随着两个猎物的到来，猫头鹰们发出欢呼，让利爪立即行刑的喊声又出现了。
“肃静！肃静！”
鲍里斯法官再度猛敲权杖，带着手套的手指向台下：“蝙蝠侠——哥谭的阴影，秩序的破坏者！你和你身边这个……”
他装模做样的思考：“……从地狱爬回来的怪物！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哥谭古老法则的亵渎！你们扰乱了秩序，破坏了平衡！让我们的城市陷入混乱！”
看台上，一个头发短得像是在黑门监狱享受过剃头服务的成员尖声喊道：“死刑！现在就杀了他！”
这提议立刻引起了几个同伴的附和。
“死刑？哈！当然！” 鲍里斯法官发出一串刺耳的笑声，“死刑多么高效，多么正义，但是……缺了点意思，不是吗？不够有趣！”
他举起双手，语气激昂，如同一个沉浸在戏中的演员：“法庭宣判！你们有罪！罪无可赦！但仁慈的法庭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
那张白色猫头鹰面具盯着蝙蝠侠和红头罩：“只能活一个。用你们武器——噢抱歉，你们可能已经没有武器了哈哈哈哈——向彼此证明你们谁更有资格活下去！用对方的血，来取悦法庭！取悦哥谭真正的掌控者！”
“现在！开始你们最后的表演吧！让我们看看，蝙蝠是否会撕碎被自己放逐的小鸟，或者……小鸟能否啄瞎他那不合格的养育者的眼睛？这一定会成为哥谭最棒的睡前故事！哈哈哈哈！”
他狂笑着，声音在冰冷的石壁间疯狂回荡，血腥戏剧的**似乎即将到来。看台上的猫头鹰们也发出嗡嗡的低笑、欢呼，甚至有人开始下注赌谁能活下来，而活下来的那个又该被他们赏赐怎样的结局。
“当然~”鲍里斯法官似乎看透了审判席上的蝙蝠侠，他为这场戏剧再次加码：“为了避免老蝙蝠和小鸟太过懦弱，我们必须给他们一点动力。”
他扒在法官的拱形围栏前，低头与蝙蝠侠对视，面具之下露出纯粹的恶意的笑：“我从十数到一，要是没人动手，那么就请利爪直接执行死刑。”
“十……”他拉长了声音。
然后。
“一。”
台下，蝙蝠侠扶着红头罩站着，没人动手。看台上的猫头鹰们也愣了下：十到一之间的数字去哪了？
鲍里斯法官摊开双手：“利爪，行刑吧。”
犯到小丑手里仅次于犯到笑蝠手里……
二桶：我欠小丑的头一颗子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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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Summoned Troj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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