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踏出那一步。
他做不到。
多么可悲啊，杰森想，哪怕是演戏，哪怕是在另一个身份，另一个壳子里，他也做不到主动踏出那一步。
但他感谢布鲁斯，至少他确实被安抚到了，他知道自己可以一直在这里待着，无论是拒绝还是犹豫，这都是被允许的。
急躁的，窘迫的部分重新被压下，杰森也坐下看着布鲁斯。
他看着布鲁斯有些刻意的放松，甚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通讯器随意的摆弄着。
“东边的树林里似乎有个废弃的狐狸洞……这颗树大概有一百多岁了，阿福说他来的时候它就在这。”
“阿福是我的管家也是家人。”
他再次笑起来。
“阳光晒在身上很舒服，是不是？”
蝙蝠侠是心理学大师，这样的对话是一种很高级的，不着痕迹的包容和耐心，将空间交给这个孩子，让他慢慢消化和理解这一切，同时用最温和的方式持续散发‘我是安全的，我是友善的’的信号。
杰森身体不自觉的在这平稳低沉，宛如背景音一样的声音里，一点一点的松弛下来。
他依旧没有靠近。
但他也没有再试图离开。
他甚至……稍微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布鲁斯再次试图靠近他时，杰森没有避开，于是当庄园的主人回到家，怀里还有一只安静的小狗。
壁炉里跳动着的温暖火焰驱散了从后山带回的些许凉意，布鲁斯将怀里有些僵硬的小狗轻轻放在柔软厚实的地毯上，自己则在他面前单膝蹲下，保持着一个尽可能不带来压迫感的姿势。
阿尔弗雷德悄无声息地出现，放下一个盛着清水的浅盘和一小碟切得极碎的温热的炖鸡肉，对布鲁斯递过一个询问的眼神，布鲁斯几不可查地点点头，阿尔弗雷德便微微躬身，安静地退到一旁。
布鲁斯的目光重新回到眼前这只沾着草叶的小狗身上，他深吸一口气。
“首先，”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想你需要知道我们是谁，以及……我们认为你是谁。”
他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小狗的反应，见他没有立刻表现出激烈的抗拒，才继续下去。
“我的名字是布鲁斯韦恩，这里是韦恩庄园，我的家，这位是阿尔弗雷德潘尼沃斯，是我刚才提到的重要的家人。”
他简单地向阿尔弗雷德的方向示意了一下。
“我们认为你的父亲，是杰森陶德。”
说出这个名字时，布鲁斯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沙哑和沉重。
最近他和杰森的关系并不好，导致最近他们再次断了联络，可这些在此刻并不重要，他把那些坚硬的不愉快的冲突和争吵画面搁到一边，继续开口。
“他是我的儿子，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所以，按照常理……我是你的祖父。”
他没有使用更口语化的“爷爷”，而是选择了稍显正式但含义明确的“祖父”，即使现在这个孩子可能并不能感受到这些，但无论如何他会尽可能尊重他。
小狗的耳朵几不可查地抖动了一下，蔚蓝的眼睛里情绪翻涌得更厉害了。
布鲁斯没有回避这目光，他继续说着，语速很慢，确保每一个词都能被理解。
“这意味着，无论你过去经历了什么，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们是你的家人，你拥有在这里生活，受到保护的权利。”
他顿了顿，提出了下一个实际问题。
“但是……我们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近乎笨拙的坦诚。
“我不知道你过去是否有名字，或者你是否愿意接受一个新的名字，如果你有，你可以用任何方式告诉我，如果没有……”
他沉吟了片刻，提出了一个建议。
“或许……我们可以叫你‘杰伊’（Jay）？这是你父亲名字的一部分，也有快乐的意思，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最终的决定权在你。”
说完这一切，布鲁斯安静地等待着，看着眼前的小家伙，等待着他的反应——无论是接受，拒绝，或者只是沉默。
老天……
杰森不知道要摆出什么反应。
布鲁斯居然能一脸严肃地说出这些话……还有Jay，老家伙起名水平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烂。
但杰森无法否认，在听到布鲁斯用那样郑重的语气说“他是我的儿子”，“你是我的家人”时，心脏仿佛被某种酸涩滚烫的东西击中了。
对于名字，他极度抗拒被叫成“小杰森”“小陶德”之类的，或者任何直接关联的昵称，但“Jay”这个中性又不远不近的名字，让他一时找不到强烈反对的理由。
他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接下这个名字。
小狗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相信对面的人可以看懂。
在杰森思考期间布鲁斯没有离开，他希望杰伊可以把“共处一室”当成一种习惯，从而快速的对他们脱敏。
看到小狗清晰地点了点头，布鲁斯的蓝眼睛里瞬间掠过一丝可以称之为“喜悦”的光芒。
这比他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还要好，他原本已经做好了长期等待，甚至被拒绝很多次的准备。
“杰伊。”
他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弧度。
“欢迎回家，杰伊。”
布鲁斯没有得寸进尺地立刻要求拥抱或者更亲近的接触，他深知对于受过创伤的孩子来说，建立安全感需要时间。
他的下一步行动依然需要围绕着提供安全的环境，和安稳的平缓的接触为主。
他保持着蹲姿，继续用那平稳温和的语调说。
“我想你需要一个休息的地方。”
他伸出手指，指向客厅一侧的走廊。
“庄园里有很多空房间，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任何一间。”
“阿尔弗雷德会帮你准备你需要的一切——衣服、日常用品，或者其他什么的都可以。”
然后，他慢慢地站了起来。
“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就在那边的书房里。”
“有事可以去那里找我。”
说完他居然真的转身走向书房，在那张巨大的书桌后坐了下来，打开了一台平板电脑，似乎开始处理事务了。
杰森在原地甩了甩尾巴。
他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在他刚来到这个富丽堂皇的庄园，布鲁斯也曾经说过一样的话，那些带着温和与接纳的，那些饱含爱意的语句，让心灵和身体都干涸的他像雨季来临的植物一样大口畅饮。
与那时候的幸福相比，他现在只觉得心里有什么地方……不太舒服。
只要布鲁斯想，他会是很好的爷爷，只要他想，他也会是很好的父亲。
“杰伊小少爷，您可以现在选下房间，我会在晚餐之前完成布置。”
杰森不可能让阿福难做，于是他乖乖起来，在空房间里随便选了一个。
然后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窝在角落开始纠结下一个问题，这是关乎尊严和生存的重要抉择，首先，他不可能逃避和其他人一起用餐，毕竟只是吃饭而已。
其次，他红头罩堂堂正正，也不需要表演成小可怜，麻烦阿福把饭单独送过来。
但，用什么形态就很重要了。
虽然他曾发下宏愿要一直当狗，但是，话又说回来，人不能真的一直做狗啊，什么意义上的狗都是。
那么，假设他变成人吃饭，会不会和资料上行为不一样导致ooc。
他的眼睛往上，盯住了一直保持安静的Q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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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人不能一直当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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