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橡胶轮滚过地毯，发出沉闷且轻微的声响。
利尔恩及时止住发散的联想，将太刀横放在腿上，但并没有拆开外层遮掩的黑布包裹，而是抬起眼看向朝他接近的老人。
买来的电动轮椅显然没有查尔斯自己的好，虽然也方便操控，但不能漂移了，还会发出声音。可惜了。
利尔恩看着查尔斯停下，然后问他：「为什么？」
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查尔斯清楚他在疑惑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利尔恩。归根结底，就只是好胜心作祟而已。”
「争胜负也需要杀人吗？」
“这个世界就是会有这样的人，你得接受。”
他得接受吗？
利尔恩想了想，不是很愿意接受。
他决定换个问题：「为什么不直接帮助巴里？你应该可以控制那个逆闪电吧？」
“我能控制，但我不可以这么做。”
查尔斯耐心向这位年轻直率的猎人解释：“有些事情不是旁人能够干涉的，利尔恩。我们可以提供适当的帮助，但巴里终究得靠自己的力量去面对逆闪电。”
“斯旺来自未来，而人是无法彻底抹杀未来的。也许今天我们帮巴里解决一个逆闪电，明天他就会又遇到又一个逆闪电——他得拥有自己单独解决这件事情的能力。”
查尔斯前倾了一些身体，伸出手拿起小茶几上的一本基础物理书：“一个合格的老师，是不能在考试时帮学生答题的。”
“而逆闪电显然就是巴里的考题。”
“……”
利尔恩现在愿意相信，查尔斯真的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师了。
查尔斯听见他的心声，笑了笑：“谢谢你的肯定。”
他把手中的物理书递给了利尔恩，跃跃欲试：“那么，我们可以开课了吗？”
利尔恩接过，食指指腹顺手挪到侧部，探了探书本的厚度，比他在图书馆拿到的那本薄多了：哈，这老东西——不过算了。
他没着急翻开。
「还有一个问题，查尔斯。」
利尔恩撩起眼，看向面前的老人。
对地球颇有了解，但却找不到一个认识的人，自称有一所变种人学校，又说没有需要建造，同时还有着丰富的指导超能力者的教学经验——哦，还有把能漂移的悬浮轮椅。
「你也来自未来吗？」
……
他也来自未来吗？
不，不止是未来。
查尔斯偶尔是有比较清醒的时刻的，在他注意力比较集中，认真思考的时刻。
比如刚见到利尔恩的时候，又比如现在：日常读心也就算了，封存记忆可不是一个老糊涂的人能完成的，何况那还不是单纯的封存。
查尔斯知道利尔恩天天在脑袋里琢磨着他老年痴呆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冒犯，也不准备否认。
虽然和老年痴呆还是有点区别，但利尔恩也不算完全猜错。他的大脑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有时会变得混乱且难以控制。
以及，他缺失了一段记忆。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变种人的X教授居然无法确保自己的大脑是正常的。查尔斯也只能在清醒时推测，他的大脑大概率受到过什么创伤，才会变成现在这幅像是患了老年痴呆的模样。
而利尔恩就是这段缺失记忆后的，他在这个世界遇到的第一个人。
查尔斯看过他的部分记忆，知道他并不是陷害他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这年轻人对自己的现状也很迷茫：不慎被强大的怪物揍晕，醒来就穿越了，一直跟着他的艾露猫还不见了，眼前只有他这一个老光头。
查尔斯也发现，利尔恩的成长环境过于单纯。这样特殊的环境塑造了他外冷内热的耿直性格，以及对人类几乎无条件的信任与不设防——简单来说，非常好骗。
更可贵的是，这年轻人好忽悠的同时还具有极高的道德底线与相当清醒冷静的头脑，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能会被坏人骗，但被骗去当坏人就不太可能。
再搭配上强大的实力和稀奇古怪的炼金产物……天呐，还会有比他更完美的保镖吗？
在那一刻，查尔斯就非常坚定地想：遇到就是捡到，捡到就是赚到，手快有，手慢无。
当然，他也会帮利尔恩慢慢适应这个社会的。也以防自己哪天脑袋又不清醒了，这年轻人搞不好转头就能把他俩一起卖了。
至于建造变种人学校……哈。
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变种人。
但查尔斯暂时不准备解释这件事情：就当成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在他查清真相之前，让这位自由的猎人留在他的身边。
可事情不能就这样随波逐流地发展下去的。
利尔恩现在最惦记的就是去寻找他的艾露猫搭档，虽然也想早点回去，但并不算太迫切：新大陆古龙调查团并不缺乏实力强大的猎人保护。
但作为变种人的X教授，查尔斯有他无法逃避抛弃的责任，他必须尽快搞清楚现状，尽快回去他的世界。
布满皱纹的手指抬起，按在自己的太阳穴上。老人缓缓闭上眼睛，开始自我的冥想。
他尝试将他的变种能力运用在自己的大脑中，去翻阅寻找那些缺失的记忆。这让他感受到痛苦。杂乱的信息没有时间逻辑的堆砌着，成功扰乱了他最近还算清醒线性的思维，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后，他死机了。
在利尔恩眼中，就是自己一个问题成功让查尔斯纠结了整整三分钟，表情时而恍惚，时而痛苦，时而惊讶，时而疑惑，最后睁开眼睛，定格在空白。
有点熟悉的，像是在发呆的表情。
利尔恩：“……”
极其不妙的预感在利尔恩内心翻涌而出，他勉强安慰自己一定是错觉，并试探性地在查尔斯眼前挥了挥手。
老人似是终于回过神来，环顾了一圈周围，茫然地眨了眨眼睛：“这是哪儿？我为什么在这？”
完.蛋.了。
哦，他这时候倒是记得报人名了：“汉克呢？斯科特？琴？瑞雯？”
“……”
微妙地停顿一瞬，老人又试探性地喊：“埃里克？”
理所当然地不会有任何回应，也使得他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
利尔恩表情快跟查尔斯一样空白了。
他听不懂老人在那里报的都是些什么名字，他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个问题就能把查尔斯的大脑整到死机，然后他就直接重！启！了！
他最近明明还挺正常的！不然他也不会问他这么深奥的问题！
不不，先别管这些，现在最终要的是，巴里该怎么办？
巴里的遗忘只是计划的一部分，但查尔斯这个未来要帮他恢复记忆的人总不能也跟着一起忘记了吧？
利尔恩小心翼翼地，用自己的声音询问：“你还记得逆闪电是什么吗？”
老人费劲地想了想：“没听说过，是哪个变种人的代号吗？”
“……”
真.的.完.蛋.了。
这一刻，利尔恩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悲从中来，他攒了三层气刃登龙没中时都没有这么绝望过。
……老年痴呆能治愈吗？他是不是最好给查尔斯找个医生？现在送去医院还来得及吗？
查尔斯等了半天没听到他的回话，有点纳闷地看了他一眼，恰好看到他手中拿着的初等物理。
他微微一怔，露出似有所悟的表情：“……我好像想起来了。”
利尔恩的眼底似有星火复燃，恳切地看向老人。
看着他的表情从犹豫变得坚定，最终自信满满道：“我需要教你物理，对吧？”
“……”
还未复燃的星火成功熄灭了。并非死于雨水，而是死于随手泼出的洗菜水。
见鬼的，这老东西到底在惦记着什么？
老东西扳着手指数数：“好像还有化学，数学，政治，历史，文化，艺术……”
他根本没有答应要学这些！
“生物，地理，法律，经济，心理，计算机，西班牙语……”
……怎么还变长了？
利尔恩的表情麻木了。
而查尔斯数了半天，数到手指头都不够用了。无奈放下手后还重重地叹了声气，最后拿不赞同的眼光看着他：“你怎么落下了这么多课程？平时有没有在好好学习？”
“……”
冷静，利尔恩，冷静。
至少你还是个正常人，也还记得一切。
你得帮助巴里盯着威尔斯，再挑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他真相。然后再给查尔斯找全中心城最好的治疗老年痴呆的医生。
老人的表情忽然变得警惕，手往扶手上重重一拍，轮椅唰地一下倒退到房间门口：“我不去看医生！”
利尔恩：“？”
这家伙原来在读心啊？
他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被狠狠背刺了，兼顾痛心疾首与愤懑不平：“不读心怎么能知道你想骗我去医院看脑科医生！”
不去医院怎么治病？
“我就是最好的脑科专家！”
还专家呢，没彻底痴呆就算不错了。
老人安静了半秒，表情变得怅惘苦涩了起来：“我们之间的信任去哪里了，孩子？”
“我还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你总是愿意听我的话。当时你才这么点高呢，就非常认真地告诉我说，你会更加努力学习，长大后来做我的X战警，没想到现在……唉。”
他叹了气，摇摇头没再往下说了。
利尔恩：“……”
这种症状是不是已经没救了？
……
话说，他现在的状态真的还能指导巴里训练吗？
*
居然真的能。
“也许你未来可以尝试通过振动自己使自身分子不稳定，来穿越固态物体……当然，我们可以从更简单的开始，比如通过共振破坏固体。”
老人望着从特制跑步机上下来的青年，琢磨了会儿，又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得先有一套制服。”
利尔恩：“……”
什么原理？
利尔恩的花语是手快有[狗头]
查尔斯的症状就当是间接性阿巴阿巴吧，主要为剧情服务，深究不来[合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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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死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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