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时已是深夜。
霍奇停好车,烧好水,接完电话,查看早被杰西卡带回来的杰克,回到卧室才不过短短十分钟。
伊派芬妮已经洗完澡卸完妆将长裙脱到一边,笑嘻嘻地站在床边等他回来。
眼前的场景怎么说,白花花一条。
霍奇脚步顿住,刚想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哭笑不得。
“Oh,”伊派芬妮装作思考的倒吸一口气,语气带着促狭,“我应该给你留点脱吗?”
“不是这个……”霍奇没忍住笑出声,“原因。”
伊派芬妮歪头眯眼表示不解。
“那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惊讶你居然还有精力。”霍奇拉过柔软的毯子披在伊派芬妮身上,才抱住她,下巴搁在她湿漉漉的头顶,“我以为你马上就会睡着呢。”
“睡—不—着。”
伊派芬妮的声音软绵绵,音调轻佻,说罢还摆脱霍奇的双臂,搂上他的脖子,毯子掉到了地上,霍奇低头回吻。
家的沐浴露的气息掩盖她早些时候的香水味,他埋在她的颈窝,深吸一口气,渗入到他身体,热气洒在她的耳后,他想起疲惫不堪到家后倒上的那杯酒,这比那还要好,霍奇颤动着眼。
水珠顺着伊派芬妮的背沟流到霍奇的手上,两人的唇藕断丝连。
“头发。”唇齿间露出霍奇含糊的声音。
“别管它。”伊派芬妮吻得更深。
“不行……”霍奇轻轻拉开距离喘气,抵着额头。
接下来被霍奇套上睡衣,吹完头发,安置进被窝的伊派芬妮怪无语的。
“你戒过毒吧!”
霍奇小声笑道:“你等我。”
见他准备去洗澡,伊派芬妮拉住他:“别洗了,衬衫也别脱了。”
“嗯?”霍奇由双手撑在伊派芬妮两侧改为直起身子,“你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性/癖。”
伊派芬妮翻个白眼:“你废话怎么这么多。”
“我们都知道你对床有种莫名其妙的洁癖。”
“嘿,事后我会清理的。”
“我们都知道‘你会清理’代表我会清理。”
“What?现在和男朋友having sex都要商量了吗?”
“Babe,你永远都要和伴侣商量……”
伊派芬妮的故作夸张和霍奇的故作正经是上扬的唇,是吞没的尾音,是交错的体温和无梦的安眠。
——
隔日清晨,伊派芬妮被闹铃吵醒。
拿过手机才发现,是爸爸的电话。
霍奇还在睡觉,伊派芬妮急忙按下音量键静音,又穿上衣服走向浴室,直到坐在马桶盖上才接听电话。
霍奇的睡眠一直很浅,今天只是比平常要熟睡一点,他潜意识注意到伊派芬妮很久没回来了,他伸手探身旁的体温,确认了他的猜想。
他皱眉,起身往浴室走去。
门没锁,伊派芬妮还坐在马桶盖上,手放膝盖掌心向上,手机卡在手上,差一点角度就会掉下来。
——
格蕾丝突发疾病,伊派芬妮赶往佛罗里达时还不忘交代CCC的经营事宜。
在空中无法联网,伊派芬妮拿着书看,是某些经营学的书,没看几页又抽出某些物理学书,又一下,侧脸抵着椅背闭上眼了。
飞机穿过云留下的痕迹,和汽车穿过公路旁边的白线一样,是起伏偶有缺点的,是断线的缺点,不是欠缺之处的那个缺点。
格蕾丝有缺点吗?
在她的印象中没有。她的妈妈,完美的妈妈。
伊派芬妮站在门前。
这条路可真够长的,伊派芬妮想。
她还没能有确切的失去的概念,只是在思考,在努力地想,可这样的事怎么能想得明白。
门后面就是答案。
她不想知道答案。
“派。”
她感受不到肩膀上的温度。
“为什么。”伊派芬妮寻找来人的脸,模糊一片。
菲尔怔愣后解释格蕾丝的病情,伊派芬妮摇头,重新强调:“为什么是她?”
——
家中的两个男人出奇的冷静,可能是已经过了伊派芬妮现在处于的这个时期。
这让伊派芬妮觉得自己是在对抗她两个重要的人。
“我不明白,我上次看到她她还好好的,什么病会一下恶化成这样。不,爸爸,我知道是什么病,我只是不明白!我只是一个月没视频,我的天呐,我一个月没有看到她,我没有给她打视频电话,我光顾着忙我的生活,生活!真是好笑,爸爸,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不对,是我的问题,我为什么没有发现?我应该发现的。”
“我应该发现的……”伊派芬妮没有力气,开始碎碎念。
她向家人道歉,逐一拥抱,才恢复些力气。
她说她要透透气。
霍奇就站在门口。
他抱住她,说我在这里,你知道的对吧?
伊派芬妮在他怀里点头。
她独自坐在钢琴前,好一会儿,她的眼睛才消肿。她突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用这么糟糕的方式面对。
她自己来到格蕾丝的房间。
格蕾丝的精神状态很好,除了明显消瘦的身形和不比之前强壮的声音,都不像个病人。
“嘿,妈妈,在做什么呢。”伊派芬妮动作略快地爬到床上,靠着格蕾丝。
“在选骨灰罐呢。”格蕾丝指着一个奇特的款式。
伊派芬妮看到小号骨灰罐哽住:“……我觉得这个装不了多少,妈妈。”
“嗯?”
伊派芬妮叹气,选择顺从:“但谁知道呢,反正大部分的灰不会被装到里面。”
格蕾丝还在“准备”她的后事。这是一种释然还是为自己离开后家人情绪的铺垫?
伊派芬妮盯着格蕾丝的脸,像想要久盯着红灯闭眼就能看到红灯的那样盯着格蕾丝的脸。
她乞求留下和格蕾丝睡觉。
格蕾丝笑着亲吻她的额头说怎么还和小时候做噩梦一样。
伊派芬妮想说这就是一场噩梦,她不想做再继续做下去了,可不可以现在就醒来。
伊派芬妮本觉得自己会睡不着,可格蕾丝一下一下抚摸她头的动作,她沉稳的气息,她的温度,她的存在,就是她最好的安慰剂。
她在梦中追逐着格蕾丝,她看到很多格蕾丝的身影。第一次教会她骑自行车,第一次发现她好像是个天才的表情,第一次看她的比赛,第一次推开弗兰克,握住她手的翩翩起舞。
失恋后拽她出去品尝的冰淇淋,告诉她她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小宝贝,告诉她不要为远离家自责,告诉她她的出生是因为爸爸妈妈,不是为了爸爸妈妈,她的使命是自己的使命,她的生命是自己的生命。
伊派芬妮走在背后,豆丁那么大的小不点牵着格蕾丝的手,格蕾丝不着急走,只是一点一点慢慢地挪动,等着豆丁一步一步慢慢跟上。
等伊派芬妮缓过神来,她们已经走得很远,她向前追去,却越来越模糊。巨大的悲伤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喊出最本能的哀求。
“Mom……”
“Mom——”
“Mommy!”
格蕾丝终于停下,回头望着她,笑了笑。
伊派芬妮也停下,更像是怔住,她说:“I don't want you to go, mommy.(妈妈,我不想你走)”
格蕾丝说:“It's okay, baby girl.(没事的,我的宝贝女儿)”
伊派芬妮大叫:“No, it's not!(不,一点都不好!)”
“Don't leave me, mom. Please.(别离开我,妈妈,求你了)”
“I'm not leaving. Just……stay with you in another way.(我没有离开。只是……换一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No.”
伊派芬妮睁眼,她看到了她的“红灯”,格蕾丝还在她身边微笑。
可等心悸过去,梦的记忆开始消散,她只记得她叫了妈妈,妈妈回头了,可现在,现在,眼前什么都没有。
她茫然地抬头,不知道为什么霍奇这么看着她,她以为她流泪了,抬手想擦,可霍奇先一步拉住她的手,将她拢进怀里。
霍奇不敢说,在梦中,她的呼吸很浅,偶尔会像抽搐那样深呼吸,但大部分时候都像是死了那样。
伊派芬妮的肺部灌入霍奇的气息,她的脑子清晰过来,
发现今天已经是格蕾丝的葬礼。
“亚伦,我没有妈妈了。”
她在陈述一个事实。
——
依照格蕾丝的意思,葬礼很简单,是一个小型葬礼。
大部分事宜弗兰克和菲尔都办好了。
也不需要她操心,她只需要在场就好。
现在还早,宾客都还没来。伊派芬妮有大把的时间花费在床上。
彻底成为床上的螨虫之前,伊派芬妮终于被霍奇拉起来吃早餐。
“嘿,我的宝贝女儿。”弗兰克很高兴看到伊派芬妮下楼,自从格蕾丝去世后,她就安静恍惚,和她说话也得不到准确的回应。
霍奇说这是人体自动防御机制导致的正常反应,他才放下心来。
“嘿,爸爸。”伊派芬妮回吻弗兰克的脸颊,一勺一勺吃着煎蛋,“早餐和以前一样,菲尔。”
难吃。
“我知道我知道,爸爸去找梅尔在葬礼演奏单簧管,只能我来做了。”
好久没看菲尔这么静下来过,伊派芬妮绞着煎蛋,放下叉子:“你还好吗,菲尔?”
时间停滞了一瞬间的永恒,菲尔点头:“嗯。”
“爸爸,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
“爸爸——”
“好吧,我不好,但我会好的。”弗兰克站着抱住她。
“Oh,我要改变我的答案!”菲尔也蹭过来要抱抱。
“我不能呼吸了!”伊派芬妮举一只手,“救我,亚伦。”
弗兰克笑呵呵:“过来,孩子。”他朝着霍奇摆摆手,接着对在一旁吃早餐的杰克也挥手,“你也过来,杰克。”
一层弗兰克,一层菲尔,一层霍奇,一层杰克。
伊派芬妮无力反抗,最后干脆放弃。
被密不透风的层层叠加挤压,她小口小口呼吸,一小点一小点气息挤进她的肺部,窒息让她的心脏跳的更快,脱力但是和两天前相反的踏实灌满她的身体。
她还活着,
他们站在同一条线。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4章 活着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