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个是给我的吗？”絮雪还在守着来时的方向，等待着小夜叉从远方的地平线出现。
小石头人轻轻戳了戳身前的絮雪，把从“粮仓”里扒拉出来不少坚果——它记得絮雪上一次就很喜欢这些小东西。
坚果堆了小小的一座小山，小石头人往絮雪身边又靠了靠，并不柔软也并不温暖的身躯与小小的孩童依靠在一起，却有了一种莫名的暖意。
絮雪把果子分给小石头人两个，接着看向被白雪覆盖的山路，曾经下来的脚印已经看不到了，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只是很短很短的一瞬。
就好像发着烧，在家里独自等待兄长归来的一天又一天一样，担忧着，又期待着。
“他肯定会回来的。”石稔稔用契约和絮雪说话，“他很强的。”
“嗯。”絮雪点头，“小幺很厉害。”
能飞的很高，很远——
但她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巨大的笼子。
小幺很厉害，却飞不出那个笼子，因为他的羽翼上，还挂满了名为亲人与同族的东西。
就像她在意哥哥一样，小幺也在意他的兄长们和他的家人们。
“我和你讲啊，那个金翅大鹏老凶了，在你离开之后，他差点把我揍了个半死……我就没见过翻脸那么快的人，啊不，鸟。”
“嗯？”絮雪不知道这些，闻言也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他很担心嘛……咳，我是说，他为什么要打你啊？”
她突然离开，和石稔稔被揍这两件事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必然联系吧？
“他觉得是我的契约有问题。”小石头人非常怨念，“真搞笑，到底是他懂契约还是我懂契约啊！”
絮雪：……
坏了。
好像，大概……
让一只一开始就不懂契约的小夜叉相信小姑娘的突然消失和那个莫名签订的契约没关系实在是有点困难。
呃。
所以小夜叉突然翻脸又揍一顿不会说话的小石头人，也，也正常吧？
好吧。
还是无法说服自己呢。
“抱歉。”絮雪伸出手，给了小石头人一个拥抱，“他只是太着急啦，很痛吗？”
“是我的错。”絮雪给小石头人道歉，“突然消失，还是给大家带来了很多困扰吧。”
如同那一日的浅金色光点，在她手中缓缓出现，而絮雪本人似乎毫无所觉——她眉眼低垂，带着些歉意，像极了做错事的小动物，“没有告别就别离，是很糟糕的事情。”
因为有很多人，还没来得及和重要的人告别，就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夺走了生命。
咒灵，疾病，寒冷，或者一道伤口。
就像曾经因为怜悯给予了他们很多帮助的姐姐，就那样死在一个玩笑里——咒灵吞噬她的时候，她还在惦念着明天要送给他们的东西。
而他们知道这件事，已经是一周之后，她的母亲带着她收拾好的包裹，送到两个孩子面前的时候。
女人看着他们，突然恸哭出声。
【她，她出门的时候没有告诉我……她每一次都会说她一定会回来的……只有那一天，只有那一天没有……她怎么能，就这样不告而别呢？】
拿着重若千钧的包裹，兄妹俩再度面对死亡的无力——因为他们甚至连一点排解，都无法给予这位失去孩子的母亲。
沉默贯穿了整个交接，他们再打听到消息的时候，她的母亲已经离开了禅院家，以……精神病的理由。
谁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真的病了，还是“病了”。
絮雪抵着小石头人的身躯，轻声道，“我会好好和小幺解释的。”
“如果可以，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尽可能的去弥补因为我而造成的伤害的机会。”
“可以吗？”
有风从他们中间拂过，不算寒冷，只是卷起来了一点风雪，扑在人身上，有些微微的寒凉意味。
“……你可以不用问我的啊。”小石头人良久才回答道，“你打败了我，是我的签订契约的「主人」，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不用过问我的意见的。”
它只是想和她说说话。
一个石头呆在一个地方，也会很孤单。
尤其是大部分人听不懂，也不会在意一个石头的想法——其实，它也早就做好了絮雪也不在意的准备，这种与其说是抱怨和倾诉，不如说是总算有人和它说话了，因而产生的喜悦和分享欲。
一颗石头拥有了人心，却还让它当一颗石头，是一件过分残忍的事情。
小石头人团在一起，沉默的接着当它的大石头。
“不。”小姑娘认真的摇了摇头，“你的意见很重要。”
“你会痛，会难过，会开心，这都是你活着的证明——因为我的失误 ，你受伤了，这也是事实。”絮雪蹲下来，看着依旧尽职尽责的帮她遮风挡雪的小石头人，“你做了你该做的，不应该承受和你无关的惩罚，这不公平。”
“因为你和我签订了契约，就将你当做工具随意使用，不在乎你的想法你的难过你的痛苦，我做不到。”絮雪摸摸小石头人，“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也要告诉我。”
“我会有看不到和没想到的东西，这些需要你说出来哦。”
小石头人咔咔了两声。
没用契约说话，只有在寒风中抖动都格外厉害都石头块，昭示着它的不平静——
天呐，它觉得它都石头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它怎么会遇到这么好的主人！
“那我现在想要抱抱你，可以吗？”小孩子一样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急切意味——它担心它自己动手，抱的太重，容易挤扁它小小只的主人。
这么好的小姑娘要是给它挤成七零八落的了，它哭都没地哭去。
话虽急切，小石头人却乖乖坐在原地，就像一座沉默的山等待一个攀登者一样，等待一个拥抱。
“好啊。”
小小的姑娘果然答应了它，伸出双臂，给了它一个最大的拥抱。
小石头人：！
它决定了！
大大只的它，要一辈子保护小小只的絮雪！
一辈子！
风又呼呼的吹起来，太阳不见踪影，只留下一片苍茫的白色。
盯着远方看一会，絮雪又回头看一会小石头人。
小石头人：她心里果然有我！
“别担心，我不会突然走掉。”小石头人软乎乎的小奶音再度在脑海里响起。
絮雪：……或者，她转头看它，其实只是因为盯着雪看久了，眼睛会有点不舒服呢？
咳。
这个美好的误会还是不要解释了吧。
其实已经通过契约知道了个七七八八的小石头人：……
不会再爱了！
它上一句想什么来着？
对，一辈子。
它磕个后悔药先。
五秒后再守护她一辈子。
“他过来了。”小石头人戳戳絮雪，“我说他没事吧？”
絮雪盯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黑点，不太清楚小石头人到底怎么看出来那是小夜叉小——但这并不妨碍她紧盯小黑点并保持警惕。
她看不到，所以不能随便就相信。
直到它越来越近，小夜叉的身影也逐渐清晰。
絮雪松了口气。
漂亮的大鸟一落地，就变回了绿色头发都小少年，他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往这边走来。
“你没受伤吧？”絮雪赶紧凑近，“他们有为难你吗？”
小夜叉摇了摇头，把包裹塞到絮雪手里，“拆开，里面还有一个。”
“装些食物，跟我来。”
小夜叉马不停蹄都开始安排，小姑娘在梦之魔神的领地多留一会，危险就越多一分。
他刚刚回去的时候，虽然没有被为难，但翾风又来了一次——趁他不在，把他们的窝翻得乱七八糟。
果然，他还是怀疑上了。
小夜叉提着东西走进来，也不过得了一句“你现在不应该去做任务吗？”的质问。
“我去找了些食物，不知道要去几天，总不能让我们饿死。”小夜叉把用雪水洗过的背篓放在他们窝旁边，“我现在就去。”
幸好他没有把絮雪留在这里。
夜叉们沉默不语，哪怕他们被翾风赶了出来，那承载着“美梦”的床榻，也变成了散乱着稻草的冰凉地面——他们已经在一场又一场梦境中被磨平了，训好了，也……放弃了。
小夜叉没管他们，也没管眼带怒火的翾风，我行我素的拿起自己的小包裹，装了些食物，转身离开。
为了甩开可能的追兵，他通过另一边进入了契约之神的领地——又一路躲藏，从另一侧翻进来，找到絮雪和小石头人。
“他进入契约之神的领地了。”
追踪的冰镜破碎，那是一位魔神谢绝其他魔神“拜访”的意思。
翾风垂着头，扑通一声跪下，那不挨地的高贵双脚，此刻蜷缩在一起，看上去竟然有些可怜巴巴，“大人恕罪！翾风真的闻到了那群夜叉里面混进来了陌生气味！”
“会，会不会是他们想逃跑——”翾风膝行两步，姿态放的极低，“大人，我也是担忧夜叉一族私自逃离才……”
上手位传来一声轻笑。
“将吾从美梦中惊醒，只是为了这点小事——汝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大了，翾风。”
她从高台上做起，打了个哈欠。
“没有用的话，就先去睡着吧，美梦噩梦都会是汝的好伙伴。”她露出个柔软的笑，随手定下了翾风的结局，“冬天真是个适合睡觉的时节——朔风，吾养的那些小人类呢？他们有好好睡着吗？”
“有的，大人。”朔风低着头回答道，“他们……心怀感激。”
“嗯~那就好。”她坐在柔软而宽敞的床榻上，“做美梦可是一件乐事呢，他们一定也很喜欢。”
朔风的头更低了。
“不，不，大人，大人——”耳边翾风惊慌失措的声音还在回响，“大人，我很有用的，不要把我丢进梦里啊大人！”
“嗯？”准备靠在枕头上入睡的少女再度睁眼。
“汝，是对吾的造梦不满？”
翾风如同被掐住了嗓子眼的鸭子，一句也嘎不出来了。
朔风没有任何帮助同族的意思，跪在一旁，低声道，“大人的造梦十分完美。”
只是，没有人敢，也没有人想进去而已。
那种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无比虚幻，除了自己，好像一切都离他们而去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尤其是……对于这位大人而言，美梦与噩梦并无多少区别。
她会给予她偏爱的种族美梦，对于其余的——她只会如同戏耍世界的孩童一样，将那些好的坏的，怪的不怪的，全装在一起，随机分配。
不巧，除了人类以外，其他种族全是随机分配。
“哦？”少女一挥手，软倒下去的翾风就被人抬走了，“那汝也入梦来，如何？”
朔风浑身冷汗直冒，“我当然愿意，大人，但今年冬天的食物并不充足，我们现在还在寻找足以过冬的食物——您之前说的烧掉契约魔神手中的粮草，我们已经派人去做了，想必过段时间，会有不少人类前来投奔……”
“好呀！”少女快乐的拍起手来，“就要这样才好呢！”
把契约之神的子民全抢过来！
“汝接着做事吧，吾先睡了。”梦之魔神挥挥手，床幔放下，她也随之再度进入她诞生的地方，在无数美好或痛苦的梦中游曳徘徊。
直到——她看见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泡。
收拾好了包袱，连小石头人也一并缩小后被带走，金翅大鹏展翅高飞，朝另一边，雪更薄更轻的地方飞去。
絮雪趴在小夜叉的背上，在风雪中，久违的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和哥哥正手牵着手，走在去上学的路上。
路边的花开了很多，有杏花桃花还有李子花苹果花，然后又一下子都结出果子来，红彤彤，黄澄澄，还有紫旺旺。
他们摘下果子吃了个肚饱，踩在铺好的砖石路上，走过一座小桥，再跨过一个有着红绿灯的十字路口，一模一样的黑车铺满路面，正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们通行。
学校的大门上，有圆拱形的名字。
《横滨私立小学》。
絮雪和哥哥一起抬脚往里走。
“汝……你们要去哪里呀？”身后传来一个轻盈又柔软的声音，“吾……我能一起去看看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