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妮维雅用了最快的速度打开了门上的三重锁。对于能通过触碰物品摄取记忆的派克诺妲来说，密码锁无疑和不设防没有任何区别，最优选择依旧是需要钥匙开启的机械锁。不像专门看守这扇门的柯璐笃，刚刚从罗德尼那里拿到钥匙的她花了十余秒才确认了正确的顺序，让内部的机簧不情愿地吱呀响着弹开了。
我稍微调整一下姿势，背靠墙壁，面对着大部分客厅和被人轰地一声踹开的大门：“好久不见，桂妮维雅。”
她在遍地狼藉宛若风暴过境的室内扫了一眼，不由自主地被震得一滞。气息奄奄的柯璐笃颤巍巍地从半截沙发后面探出头来，呼救声还没来得及传出口，又被我像拍苍蝇一样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嗯，这一下挨得蛮实在的，估计是晕过去了。
回过神来的桂妮青筋暴跳地冲过来：“你这家伙，嚣张也该有个限度吧？！！”
我迅速向右侧弹开，同时用赫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她向前伸出的右手。纤长的五指间散发出浓郁的淡蓝色的气，几乎在瞬间就遍布了整个房间。我警惕地闭住呼吸，在心里反复权衡把她也一口气拿下的话会不会挑衅太过了？剩下的罗德尼和乔克该怎么对付？
还未得出结论，她那些看似无害的气已经显出了作用来。一开始只是觉得赫子挥动得有些滞涩，仿佛身周的空气密度逐渐变大了，令人呼吸都有些不快。
随着她的念放出量越来越大，不只是赫子的动作被束缚了，连身体的动作都仿佛置身泥潭一样艰难，只能双臂交叉勉强接下她的几记重拳，一旦试图攻击，她的念就倏地盘旋而上，把赫子拖得比蜗牛还要慢……真是，令人火大！
我磨着牙收回了赫子，张开五指在面前轻挥，桂妮维雅的气像黏腻的胶水一样在指间缓缓划过：“变化系？”
“没错。”她扬起一个让人牙根发痒的灿烂笑容，“刚才不是还神气活现地说在这里你克制柯璐笃吗？一转眼自己被吃得死死的，感觉如何啊？”
我眨巴眨巴眼睛，毫无羞耻心地高举双手：“说过吗？不记得了哦。——投降，投降总可以了吧！”
桂妮维雅被我一噎，萦绕在屋子里的气收缩了一下，似乎拿不准是要再揍我一顿出出气还是就此结束。我摆出一副无辜模样麻溜地缩到墙角，双手背在背后乖巧地交握着：“派克！！！我结束啦！”
里侧的卧室传来开门的声音。桂妮脸色一僵，满屋子的气迅速散去了，同时不忘用“熊孩子你给我记着”的恐怖眼神狠狠瞪了我一眼。
表示跟在飞坦旁边久了这种程度的瞪视完全可以无视，我毫不在意地耸耸肩，挑衅地冲她嘻嘻一笑，跑过去牵住派克的衣摆：“我给你出气了哦。”
她用带着白手套的右手轻轻揉下我的发顶：“谢谢你，莉莲。”
第一次被她叫那个名字，我呆呆地诶了一声。她脸上温和的笑容顿时显出少许不安：“啊，因为……飞坦一直都是这样称呼你的。现在他不在这边。你们，没有因为这种原因分开过吧？”
啊，又来了。又是这种感觉。
在你们心里，我到底是有多脆弱啊？！飞坦那家伙哪里好了……就像他自己说的，要是研在这里，我才不会、才不会——
狠狠咬了舌尖一下，尖锐的疼痛让脑子顿时清醒了些。我垂下眼睫把杂乱的想法都抛飞出去，安安静静地搂着她的胳膊点点头。
明明知道是善意。
明明是被小心翼翼地对待着。
却总是因为常人根本不会在意的地方大发脾气……这样果然一点都不讨人喜欢吧。
桂妮拖着动弹不得的柯璐笃包扎去了，大门再次闭锁，估计看守的人换成了乔克。派克从沙发的残骸下面扒拉出一本灰扑扑的书来，微蹙着眉头拍了两下。我蹲得远远的，把脸埋在臂弯里偷偷窥视着她。
“派克。”
“嗯？”
“我感觉……很像小孩子吗？”
“你刚刚的情绪很奇怪，就是因为这个吗？”
“不是。”我颓废地把脸埋地更深一点，不去看她盛放着微光的棕色眼瞳，“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更依赖飞坦呢。这样让我感觉好像——”
好像，背叛了研。
她不在意地笑笑，不去追问我未竞之言，把那本书翻开了：“感情是相互的啊，莉莲。埋下种子，就会期待着花和果实，这是很自然的事情。并不是这种希冀扰乱了你，让你觉得自己不那么纯粹了……果然是小孩子啊。”
“派克！”
她在我不满的抗议声中不为所动地耸耸肩，无视了“我只是没有经历过”、“派克最讨厌啦”一类的辩驳和叫嚷：“感情太过深厚的时候，会动摇自己原有的意志。你是在为这样的自己不安吗？”
“……有一点，吧。”我用虎牙轻轻咬着指尖，留下粉红色的齿痕，“不知不觉，已经和飞坦绑定到一起了啊。”
她深深看了我一眼：“现在用这种理由解绑，飞坦可是不会同意的。”
“没有那个意思！”我抓狂地把头发挠成乱蓬蓬的鸡窝，都怪他没来由地提起金木做什么比较，害得我满脑子都是挥之不去的奇怪念头……啊不管了！回头好好揍他一顿好了！！！
就在我决定把这种纠结的破事抛之脑后的时候，派克清了清嗓子：“我的能力，你知道的吧？读取记忆，具化子弹，如果打入记忆的原持有人时，就可以使他失去这段记忆。——你记不记得两年前？”
“你对我用过这个。”我眯着眼睛开始回想，“库洛洛说我和他冲突了，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和你一起煮汤来着。这么说，你把那段记忆拿走了？”
“没错。”她平静地承认了，没有丝毫抵赖的意思。“但只有那一天的。从你去找他的那一秒开始，剩下的片段就全是虚假的了。团长的那个能力……爱丽丝的休闲时光？制约太严苛了，不然能和我配合得更好。”
“库洛洛说你很内疚。”
“是的，莉莲。我很抱歉。”她站了起来，摆在膝盖上的书随手搁在一旁。金色的垂顺短发被撩到耳后，完全展露出那张因为鹰钩鼻显得略带阴霾的平静脸庞。眉梢垂下来了，有一丝忧郁的意味，“我主动提起这件事，也有想当面向你致歉的意思。因为想更加深入地分析，就肯定会，再次涉及——那个‘原因’。”
“你确定会告诉我更多吗？你真的能接受我不加掩饰的判断吗？说到底，莉莲，”她顿了顿，“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某人呢？”
固执到有人和他并行，都会觉得是对后者的侮辱。——这不是喜爱，而是疯狂。
这样的你，真的和我们是一类人吗？
“呐，派克。我和飞坦算是朋友吧？”
“是很亲密的同伴哦。”
“这样啊……那，比他还要亲密的，那算是什么呢？”
“那种程度的话，是心意相通的爱人吧。”
“……不对。这次完全答错了。根本不是那种关系嘛。”
“嗯？是吗？”
“干嘛摆出这副表情啦。倏忽而起，极易夭折，无所凭依又毫无定性——这样的感情未免也太飘忽了。不是这种靠多巴胺维持的东西。”
“你是这样认为的啊。片面与否暂且不提，因为我也没有经历过。比爱情还要高的东西……”
那就是，你的追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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