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对阵努曼西亚。
瓜迪奥拉在更衣室里走来走去，像一只困在笼子里的豹子。他已经把战术板擦了三遍，又重新画了三遍。球员们都习惯了他的神经质，自顾自地做着准备。
只有梅西在看他。
“放松点。”普约尔说，不知道是对瓜迪奥拉说的还是对梅西。
“我很放松。”两个人同时回答。
伊涅斯塔和哈维对视一眼，忍住笑。
比赛开始前，瓜迪奥拉把梅西拉到一边：“记住，不要执着于位置。”
“我知道。”
“看到空间就去占据。”
“我知道。”
“如果感觉不对就——”
“教练。”梅西打断他，“我知道。”
瓜迪奥拉深吸一口气：“对，你知道。”
梅西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很轻的触碰，一秒都不到。但瓜迪奥拉感觉那里像是被烙铁印过。
比赛开始了。
第17分钟，梅西回撤拿球，晃过两名防守球员，送出手术刀般的直塞。伊涅斯塔心领神会，单刀破门。
瓜迪奥拉在场边狂吼，不是因为进球，而是因为这正是他想要的足球。他转身看向替补席，比拉诺瓦朝他竖起大拇指。
第34分钟，梅西自己来了。接到哈维的传球后，他没有选择突破，而是突然起脚远射。球像制导导弹一样飞入死角。
进球后，梅西没有做他标志性的手指天庆祝。他跑向场边，停在瓜迪奥拉面前，两人隔着几米对视。
“继续。”瓜迪奥拉说。
梅西点头，转身跑回场内。
看台上的记者们疯狂拍照。《每日体育报》的记者对同事说：“你看到了吗？这个眼神？”
“看到了。”同事回答，“头版头条。”
中场休息，瓜迪奥拉在更衣室里相对冷静。2-0领先，一切都在掌控中。但他还是忍不住走到梅西身边：“腿怎么样？”
“很好。”
“需要冰敷吗？”
“不用。”
“确定？”
梅西抬头看他：“教练，我真的很好。”
瓜迪奥拉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度关心了。其他球员都在看着他们。
“好的。”他清清嗓子，走开了。
皮克凑到梅西耳边：“他快把你当玻璃了。”
梅西没说话，低头系鞋带，耳朵有点红。
下半场，瓜迪奥拉换下了梅西。不是因为担心，而是战术需要。梅西下场时，全场起立鼓掌。他和瓜迪奥拉击掌，然后坐到替补席上。
比赛最后以3-0结束。
新闻发布会上，记者们的问题集中在梅西的新位置上。
“这是为梅西量身定制的战术吗？”
瓜迪奥拉的回答很官方：“这是为球队设计的战术。”
“但梅西是核心？”
“我们有很多优秀球员。”
“您和梅西的关系看起来很特别。”一个记者突然说。
会场安静了一秒。
瓜迪奥拉看着那个记者：“我和所有球员的关系都很好。”
“但梅西——”
“下一个问题。”新闻官打断了对话。
回到更衣室，瓜迪奥拉发现梅西还没走，正一个人对着镜子发呆。
“还不回家？”
梅西转过身：“等人少一点。”
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瓜迪奥拉知道。
“我送你？”话出口，瓜迪奥拉就后悔了。
梅西愣了一下：“不用，我开车来的。”
“当然。”瓜迪奥拉感觉自己像个白痴。
沉默。
“教练。”梅西突然说，“刚才那个记者......”
“别在意。”
“我不是在意。”梅西看着他，“我是想说，如果有一天，他们的猜测影响到您......”
“不会的。”
“但如果——”
“里奥。”瓜迪奥拉打断他，“专注于足球。其他的，让我来处理。”
梅西咬了咬下唇：“您总是这样。”
“哪样？”
“把所有压力都扛在自己身上。”
瓜迪奥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是关心吗？还是别的什么？
“这是我的工作。”他最后说。
“不只是工作。”梅西说，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
他们又陷入沉默。更衣室的灯有一盏在闪，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回家吧。”瓜迪奥拉说，“明天还有训练。”
梅西点头，背起包：“明天见，教练。”
“再见。”
梅西走到门口，又回头：“今天的战术很棒。”
“是你执行得好。”
“是您设计得好。”梅西笑了一下，“我们是很好的......搭档。”
他用了“搭档”这个词，不是“师徒”，不是“教练和球员”。
瓜迪奥拉的心跳快了一拍：“是的，我们是。”
梅西离开后，瓜迪奥拉在空荡荡的更衣室里坐了很久。手机不断震动，都是祝贺短信。但他没有看，只是盯着梅西刚才坐过的位置。
10号球衣还挂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存在。
回家的路上，收音机里在讨论比赛。
“瓜迪奥拉和梅西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化学反应。”解说员说，“你能感觉到他们在同一个频率上。”
瓜迪奥拉关掉收音机。
是的，他们在同一个频率上。这正是问题所在。
当两个人的频率完全同步时，任何微小的波动都会被无限放大。而他已经感觉到了波动的开始。
那天晚上，他重新看了比赛录像。每一次梅西触球，每一次跑位，每一个眼神交流。他告诉自己这是工作需要，分析球员表现。
但当他第五次重放梅西进球后看向他的画面时，他知道自己在骗谁。
快到凌晨零点，手机响了。
梅西的短信：“教练，睡了吗？”
瓜迪奥拉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方。
理智告诉他不要回复。或者简单说一句“有事明天说”。
但他还是打下了：“没有。怎么了？”
“看录像吗？”
瓜迪奥拉笑了。果然是同一个频率。
“你也在看？”
“想研究一下跑位。”
“有什么想法吗？”
对话框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很久。
“有。明天训练后讨论？”
“好。”
“晚安，教练。”
“晚安，里奥。”
瓜迪奥拉放下手机，关掉电脑。窗外的巴塞罗那还在喧嚣，但他的世界突然变得很安静。
他知道有什么正在发生。像球场上的信号，无声但清晰。
问题是，他要不要接收这个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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