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坐。”
沈砚换了鞋,把车钥匙扔在玄关柜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他转身想去倒水,余光瞥见宿泱还站在门口,抱着孩子手足无措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杵着干什么?想站到天亮?”
宿泱这才回过神,抱着想想轻手轻脚地走到沙发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孩子靠得更舒服些。
想想在睡梦中咂了咂嘴,小脑袋往他颈窝里蹭了蹭。
沈砚端着两杯水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宿泱面前时,指尖不小心碰倒了茶几上的杂志,哗啦啦散了一地。
他低咒一声,弯腰去捡,耳根却悄悄泛了点红。
“温水。”他像是逃命一样丢下两个字,自己在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抿了口手里的水,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他不是不爱干净,只是懒得打理。
家里请了个钟点工,每周六来彻底清洁一次,平时就算乱成这样,他也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这人护短得很,尤其是自己的地盘,最烦旁人不打招呼就进进出出,连保姆都是按点来按点走,绝不多待一分钟。
可今天才周三,离周末还远着,屋子里这副模样被外人看了去,沈砚心里莫名窜起股尴尬,连带着刚才的烦躁都淡了些。
他把杂志胡乱堆回茶几角落,坐下时刻意往旁边挪了挪,像是想挡住那些凌乱的痕迹。
宿泱注意到他这点不自在,想了想低头调整着怀里的想想,孩子睡得正沉,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客厅里静下来,沈砚看着散落的杂志和没收拾的杯子,第一次觉得这屋子乱得有点扎眼。
他轻咳一声,没话找话般开口:“家里平时就我一个人,懒得收拾。”
宿泱闻言抬起头,目光扫过客厅里那些随意堆放的物件,又落回沈砚带着点不自在的脸上,轻声道:“没关系的,屋子乱点才像有人住的样子。”他顿了顿,看着怀里安稳睡着的想想,声音放得更柔,“要是不嫌弃,以后我……我可以帮忙收拾的。”
这话一出,沈砚愣了下。
他本是随口找补,没料到宿泱会接得这么自然,仿佛两人早就该是这样相处的模式。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刚压下去的烦躁又混着点别的情绪冒出来,说不清道不明。
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想想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沈砚看着宿泱低头哄孩子的侧脸,那人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鼻梁的弧度很秀气……这些细节像碎片一样钻进脑子里,让他莫名的烦躁。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看着他抱孩子的样子,心里会有种说不出的闷?
“你……”沈砚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是……”他顿了顿,脑子里像卡壳一样,明明不久前才听过这名字,却偏偏要费力气想,“你是谁来着?宿泱,是吧?”
宿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他会主动喊自己的名字。他点了点头,声音放得很轻:“嗯,我是宿泱。”
“我们再谈一谈。”沈砚靠向椅背,交叉起手臂,试图摆出疏离的姿态,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宿泱怀里的一团,“这孩子……叫想想?”
宿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孩子的名字,连忙应道:“是,他的大名叫宿宴,小名叫想想。”
宿宴。
挺好,一听就是宿泱的孩子。
沈砚的指尖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移开目光,看向窗外,语气硬邦邦的:“你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会找上我?”
宿泱张了张嘴,不知该从何说起。说他们来自另一个时空?说眼前这个他以为早已死去的人,是他刻骨铭心的爱人?这些话听起来太像疯言疯语。
见他不说话,沈砚的火气又上来了:“怎么?又想编瞎话?”
“不是的!”宿泱急忙摇头,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又怕吵醒想想,赶紧压低,“我没有骗你,只是事情很复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看着沈砚,眼里带着恳切,“阿砚,你相信我,我真的认识你。”
“别叫我阿砚。”沈砚打断他,语气冷得像冰,可心里却莫名一动。这个称呼太亲昵,亲昵得让他心慌。
他站起身,走到饮水机旁,给自己又倒了杯水,回来时却顺手拿起宿泱面前那杯没怎么动过的水,往里面掺了点温水,重新放回去:“水凉了,再喝点。”
宿泱愣住了,看着那杯重新添过温水的杯子,眼眶忽然有点热。
这个动作,和以前沈砚做过无数次的一模一样,他总嫌他喝水慢,水凉了就会重新给兑温。
搞得像他喝了冷水就会被冻死一样。
沈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有些突兀,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重新坐回沙发上,目光落在想想脸上,孩子的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角还带着点笑意。
他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他几岁了?”
“两岁半了。”宿泱下意识地回答,说完才反应过来,心里又是一酸。
沈砚走的时候,想想才三个月,他没能陪孩子长大。
沈砚“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指尖却在膝盖上轻轻敲着,目光反复在宿泱和想想之间逡巡。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可这次的沉默里,似乎少了些之前的剑拔弩张,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沈砚看着宿泱抱着孩子的样子,忽然觉得这画面该死的熟悉,像在梦里见过无数次。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绝对是疯了。
才会把两个来历不明的人带回家,才会对着那个叫宿泱的人莫名心软,甚至……有点相信他的鬼话。
可看着宿泱抱着孩子安静坐着的样子,灯光落在他发顶,柔和得像蒙上了层光晕,忽然觉得这空了很久的屋子,好像终于有了点人气。
客厅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好像真的被填满了些。
沈砚望着窗外掠过的群燕,忽然觉得,就这样让他们暂时住下,似乎也没那么难接受。
只是这想法太过离奇,他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莫名地不排斥这种感觉。
不过脑子里那点“让他们暂时住下”的念头还没焐热,就被自己掐灭了。
他暗自唾弃。
真是疯了,不过是两个来历不明的人,指不定是哪个对家挖空心思找来的演员,演这么一出苦情戏,就想往他身边钻?
他转回身,刻意板起脸,可目光扫过宿泱抱着孩子的手臂时,还是忍不住顿了顿。那人手腕细得像一折就断,怀里的小团子却睡得沉,小拳头还握着宿泱的衣角。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沈砚开口问道。
语气淡淡的,显得很不那耐烦。
宿泱被他问得一怔,怀里的想想哼唧了两声,他赶紧低头拍了拍,心里紧了紧。
不能走,绝对不能走。这是他找到沈砚的唯一机会,陌生的城市里他举目无亲,怀里还抱着孩子,除了赖着眼前这个人,他别无选择。
他缓缓抬起头,睫毛故意垂得低低的,让阴影遮住眼底的执拗,只露出点怯生生的慌乱:“我……真的没地方去了。”
指尖悄悄收紧,掐着自己的掌心逼出点红眼眶,“就……就住一小段时间,行吗?我会帮你收拾屋子,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他知道沈砚吃软不吃硬。以前沈砚总说他装可怜的样子像只受了委屈的猫,嘴上嫌他麻烦,却总会把他护在身后。
现在也一定是这样,他看得出来,沈砚刚才皱眉时,眼里藏着的不是厌恶,是犹豫。
沈砚皱着眉,故意把脸转向别处,可耳朵却支棱着听着:“我这儿不是慈善堂。”话虽这么说,目光却瞟到茶几上那杯没动过的温水,心里莫名窜起点躁,“你自己不会找地方?”
宿泱的脸白了白,手指绞着衣角,声音抖得更明显了:“我……我没钱。”心跳得厉害,怕沈砚真的铁了心赶人,可转念又想起沈砚以前偷偷给他塞零花钱时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
他在等,等自己再退一步,等他那点心软冒出来。
沈砚像是被噎了一下,语气冲了点,却没什么真火气:“没钱不会想办法?现在谁出门不带手机?‘草呗’‘不能借?”他说着就摸出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时手却顿了顿,眼神飘了飘,“反正怎么样,都能凑出个落脚点。”
宿泱头垂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着,像只被雨淋湿的鸟:“我没有手机。”
这句话说完,他悄悄抬眼瞥了沈砚一眼,看见对方紧抿的嘴唇和没真动气的眼神,心里稳了稳。
成了,他这副样子,沈砚最是没辙。
“你——”沈砚差点没绷住,嗓门一下提了起来,可话刚出口就瞥见想想动了动,小眉头皱成了个疙瘩。他瞬间闭了嘴,胸口的气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泄了大半,只剩下点没处发的闷。
他盯着孩子看了几秒,才闷闷地开口,声音不自觉放软了些:“他……睡多久了?”
宿泱愣了愣,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想想,小声道:“从上车到现在,快一个小时了。”
他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脸蛋,声音柔得像水。
只要能留下来,再装几天可怜又何妨?
总有一天,他会让沈砚重新记起他们的一切,记起他有多爱他。
“路上折腾久了,可能是累着了。”
想想在梦里咂了咂嘴,小脑袋往宿泱怀里拱了拱。沈砚看着那团软乎乎的小身子,心里那点别扭忽然就淡了,只剩下点说不清的烦躁。
烦躁自己刚才差点吵醒孩子,也烦躁自己怎么就对这俩人狠不下心。
他别过脸,假装看阳台的绿植,手指却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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