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像是解除了某种魔咒，教室里的凝固空气瞬间流动起来，但气氛依旧微妙。
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避免看向最后一排那两个散发着无形压力的源头。
齐岸将手中的笔随意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侧过头，第一次正眼打量他的新同桌。
时苍已经坐回位置，正垂着眼整理刚才的数学笔记，侧脸线条冷硬，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她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周遭，尤其是对旁边这个刚刚公然“挑衅”了他的新同学，漠不关心。但她周身那圈清苦冰冷的屏障依旧稳固，无声地宣告着“生人勿近”。
齐岸扯了扯嘴角，带着点玩味的语气开口，声音不高，却足以让附近竖着耳朵偷听的人捕捉到：“柯西不等式，高中生奥数基础。没想到青空高中的‘年级第一’也会忽略这种简便解法。”
这话里的刺过于明显。周围几个同学的呼吸都屏住了。
时苍整理笔记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眼，看向齐岸。她的瞳孔颜色很深，接近墨黑，里面没什么温度，像是能把人的视线都吸进去冻住。
“解题的目的是正确和逻辑清晰，并非一味追求步骤简短。”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冷而平稳，听不出情绪波动，“炫耀技巧，意义不大。”
两人的信息素在短暂的课间休息时间里再次无声地碰撞。
朗姆酒的醇烈辛辣与苦茶的冷冽清苦在空气中交织，仿佛形成了一种诡异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调和感，但底层却是互不相容的剧烈排斥。
坐在他们前排的一个Beta女生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有些头晕。
“哦？”齐岸挑眉，身体微微向后靠，手臂搭在椅背上，这个姿势让她看起来更加具有侵略性，“效率最大化不就是最优解？看来我们对‘最优’的定义不太一样。”
时苍的目光在齐岸脸上停留了两秒，那眼神像是扫描仪，冷静地评估着，然后淡淡地移开，重新落回笔记本上。
“随你怎么定义。”他语气淡漠，结束了这场短暂的交锋，摆明了不想再多费口舌。
齐岸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心里那点好胜心反而被更彻底地勾了起来。他嗤笑一声，也不再说话，转而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指飞快地滑动着，周身朗姆酒的信息素却波动了一下，显示出主人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接下来的几节课，两人再无交流，仿佛两条互不相交的平行线。
但全班同学，甚至授课老师，都能清晰地感觉到最后一排那持续存在的、低气压般的对抗磁场。物理老师甚至在讲解磁场相互作用时，下意识地朝他们的方向看了好几眼，仿佛那里有一个真实的力场正在扭曲空气。
午餐时间到了。
青空高中的食堂分为三层，默认一层是Beta和低信息素等级学生，二层是Alpha和Omega混合区域（但有隔离通风系统），三层则设有信息素隔离包间，供易感期或特殊需求的学生使用。
齐岸自然选择了二层。
他端着餐盘，无视了周围或好奇或忌惮的目光，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即使是在各种食物气味和信息素混杂的食堂，他那独特的朗姆酒气息依旧鲜明，让他所在的小片区域无形中成了“禁区”，没什么人敢靠近。
没吃几口，他就看到了时苍。
时苍也端着餐盘，和她隔了几张桌子坐下。他对面的位置很快坐了一个女生，一个看起来活泼开朗的Omega，信息素是淡淡的甜橙味，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她似乎和时苍很熟络，正笑着说着什么。
时苍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周身那冷硬的苦茶信息素似乎收敛了一些，虽然依旧生人勿近，但至少不像在教室里那样充满防御性和攻击性。她甚至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回应着那个女生的话。
齐岸眯起了眼。这家伙，也不是对谁都一副冰山脸嘛。
正当他想着，一个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他的桌子。
“请…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声音细弱地响起，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
齐岸抬头，是一个陌生的Omega男生，长得挺清秀，信息素是淡雅的白茶味，此刻正微微脸红，眼神既期待又害怕地看着他，显然是被他的信息素压得有些不舒服，但又鼓足了勇气过来。
齐岸对Omega一向还算绅士，他随意点了下头：“没人。”
男生如释重负又雀跃地坐下，小声说：“谢谢…你，你就是新来的转校生齐岸吧？我叫苏沐。”
“嗯。”齐岸应了一声，继续吃自己的饭，没什么交谈的**。
苏沐却似乎很兴奋，努力找着话题：“你刚来还习惯吗？我们学校食堂的糖醋排骨还不错…那个，你和时苍同学是同桌了啊…”
听到时苍的名字，齐岸的动作顿了一下，抬眼看向对面。那个甜橙味的Omega女生不知道说了什么，正笑得前仰后合，时苍虽然脸上没什么笑容，但眼神似乎缓和了些。
齐岸收回目光，看向面前一脸期待的苏沐，忽然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是啊，同桌。你们那位年级第一，好像挺受欢迎的？”
苏沐愣了一下，顺着齐岸刚才的视线看去，恍然道：“哦，你说林薇啊？她是学生会的文艺部长，和时苍同学都是学生会干部，经常一起工作，关系是还不错啦…不过时苍同学对谁都那样，冷冷的，也就林薇学姐不怕他那个信息素…”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其实很多Omega都挺怕时苍同学的信息素的，太苦太冷了，靠近了都觉得压力好大…还是齐岸同学你的信息素更好闻一点…”说完他的脸更红了。
朗姆酒比苦茶好闻？齐岸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评价。大多数Omega对他的高强度信息素反应是畏惧多于欣赏。
“是吗。”齐岸不置可否，心里却莫名闪过一丝微妙的比较心理。他再次看向时苍的方向，恰好时苍也似乎无意间抬眼望过来。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时苍的视线先是在齐岸脸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极快地扫过他面前脸色微红的苏沐，墨黑的瞳孔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明显是嘲讽！
随即他便面无表情地低下头，继续吃饭，周身的苦茶信息素似乎又变得冷硬了几分。
齐岸皱起了眉。那眼神是什么意思？觉得他是在招蜂引蝶？
一顿饭在一种古怪的氛围中结束。
下午是体育课。内容是一千五百米体能测试。
九月的下午依旧炎热，操场上弥漫着塑胶被炙烤的气味和青少年们蓬勃挥发的汗水和信息素。
Alpha们的信息素在运动状态下更容易被激发，空气中充满了各种富有攻击性的味道——皮革、硝烟、冷铁、雪松……但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依旧是那两道。
齐岸脱掉了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短袖T恤，露出线条漂亮的手臂肌肉。她做着热身活动，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朗姆酒的信息素随着他的动作变得越发活跃和热烈，仿佛陈年烈酒被打开泥封，酒香四溢，带着令人迷醉又危险的侵略感。
不远处，时苍也在热身。她的动作标准而冷静，如同精密仪器。
苦茶的信息素却不像主人表现得那么平静，那清苦冰冷的气息变得愈发浓郁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刃，将周围的其他Alpha信息素都排斥开来，牢牢守护着自己的领地。
体育老师吹响了哨子。
所有学生站上起跑线。
齐岸和时苍恰好相邻。
起跑前的一刹那，齐岸侧头，对时苍露出了一个充满野性和挑战的笑容，牙齿洁白，眼神锐利：“喂，年级第一，比比？”
时苍目视前方，呼吸平稳，只是喉结微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无聊。”
哨声尖锐响起！
十几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Alpha的好胜本能在此刻被彻底激发。齐岸和时苍几乎并驾齐驱地冲在了最前面。
速度带起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齐岸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时苍的呼吸节奏，以及那越来越具有压迫感的苦茶信息素，冰冷、涩然，如同冰锥般试图刺破他朗姆酒气息的包围。
而他的朗姆酒信息素也如同燃烧的火焰，炽热、猛烈，试图吞噬融化那冰冷的阻碍。
两人的身体近乎平行，步伐频率都快得惊人，将其他人远远甩在身后。
这是一种纯粹速度、耐力和意志力的比拼，更是信息素本能的对抗。跑道仿佛成了他们两人的专属战场，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硝烟。
最后一圈弯道，齐岸凭借出色的爆发力，猛地加速，瞬间超出了半个身位！朗姆酒的信息素如同胜利的号角般昂扬起来。
然而下一秒，时苍也骤然提速！
她的加速不像齐岸那样充满爆裂感，却更加持久稳定，如同冰冷的海啸，无情地追了上来，并且在最后直道，一点点地拉平了差距！
齐岸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和粗重的呼吸，也能听到身边同样急促的呼吸。那苦茶的味道几乎要钻进他的肺叶里，冰冷又提神。
终点线就在眼前。
两人几乎同时压线！
体育老师愣了下，才按下秒表。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看着他们。
齐岸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沿着下颌线滴落。时苍也微微弯腰调整呼吸，额发被汗水浸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
两人抬起头，视线再次撞在一起。激烈的运动让他们的信息素都处于前所未有的活跃状态，朗姆酒与苦茶猛烈地碰撞、交锋，仿佛下一秒就要引爆全场。
彼此都能从对方眼中看到毫不掩饰的竞争欲和强烈的征服欲。
“平…平手！”体育老师看着秒表，有些难以置信地宣布，“都是4分08秒！破校记录了！”
人群中发出惊呼。
齐岸直起身，喘着气，却忽然对时苍扯出一个带着强烈战意的笑，汗水让他看起来格外野性：“有意思。”
时苍的呼吸也逐渐平复，她看着齐岸，那双墨黑的眼瞳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最终只是冷冷地别开脸，拿起放在旁边的水瓶和外套，转身就走。
“下次，不会平手。”齐岸对着她的背影，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说道。
时苍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很快走远了。
齐岸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感受着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彼此交织的强烈信息素，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
这场较量，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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